《暗恋对象带着我的日记重生了》厘舌

4、心疼那个自己

　　唐冰完全不知道她刚写下的日记出现在了未来两年后的她送林濛的本子上，她只是习惯性地用这种方式调理自己的情绪。

　　至于那种让人看不懂的风格，其实是给别人看的。

　　这么说有些矛盾，当年的唐冰确实是时刻预备着自己的日记会被人看到——

　　在她死后。

　　从大学最后的几个月开始，她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糟，那段时间她不是没想过结束，这种日记习惯就是在当时养成的。

　　她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如果是非正常死亡，来不及处理的日记必然会被当做线索翻阅，虽然死后这个世界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但当时的她还不想让人看到太过私密的内容。

　　所以就逐渐演变出了这样怪异的记录方式。

　　后来虽然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了，但日记的风格却保留下来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对现在的唐冰来说，在写日记时，那些糟糕的情绪就好像都化成了笔墨从心头流泻出来，写完了，心里就会轻松很多。

　　最后落下一个句号，负面情绪像是被装进垃圾袋里打包封存了一样，唐冰心情终于彻底缓和下来，想了想，她又翻出手机。

　　企鹅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林濛后来又发给她的那些消息。

　　其实林濛也没发什么，就是断断续续发来一些没什么意义的闲聊而已。

　　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地无法面对。

　　那段日子，她的情绪很糟，那次争吵和林濛删掉她企鹅的举动可以说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什么特别，但足以摧毁她了。

　　可她哪里能那么干脆地舍弃呢？不过是情绪失控，一时激愤。

　　她是真的很喜欢林濛，喜欢了八·九年，直到现在。

　　曾经的她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别说林濛，几乎整个班都知道了。

　　可林濛从来都只当不知道，直到最后挑明了，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现在想来不过是怕尴尬罢了，被不喜欢的人喜欢什么的。

　　想来林濛也为难吧？

　　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唐冰叹了口气，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摇摇头，自嘲地笑笑，到底还是没能逼自己面对。

　　已经逼自己一回了，这次就当没看见，睡一觉明天再说。

　　唐冰逃避地将自己埋在枕头里。

　　*

　　可能是上辈子嗜睡的毛病也带了回来，唐冰闭上眼睛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回到房间的冉馨玉见唐冰睡了，也放轻动作关灯上了床。

　　又是整夜乱糟糟的梦。

　　本来就睡眠不好，前一天又睡多了，才刚五点，唐冰就醒了，她盯着天花板愣了半天，才适应了眼前的景象。

　　“唉……”除了叹气，唐冰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了。

　　身边的冉馨玉还在熟睡，唐冰放轻动作，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还是那个界面，只是多了好几个气泡框，唐冰反复看了几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字打了删删了打，最后答非所问地回了句“我们今天去游乐城”。

　　放下手机，唐冰把自己缩进宽大的沙发椅中，额头抵在膝盖上，环抱着自己胳膊的指尖再次陷进胳膊。

　　她讨厌曾经自己单方面痴缠的愚蠢，但也难以遏制地对林濛怀有一丝埋怨。

　　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放任她的亲近？为什么要毫无顾忌地开一些越界的玩笑，给她两情相悦的错觉？

　　她明知道她是喜欢她的，却还是纵容着陪她做那些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亲密事情，甚至玩笑着叫她“老婆”……

　　所以当初天真愚蠢的她才会那样坚定地相信着林濛也是喜欢她的，一厢情愿地痴缠着，最后幻想破灭，由爱生怨……

　　那些已经被唐冰压在心底，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不甘的复杂情绪，翻涌着要吞没她，赶在眼眶中的液体彻底失控之前，唐冰使劲一口咬在小臂靠近手肘的地带。

　　疼痛渐渐驱散那些会让她失控的负面情绪，唐冰喘息着平复，松开牙齿时，手臂上已经开始浮现一些细小的血点。

　　看来今天要穿件长点的衣服了。

　　深深地叹息，唐冰随手抽了本书试图转移注意力，可书房里都是唐延夏的书，身为老工程师的伯伯一辈子攒的书都是跟机械相关的，她连着翻了好几本也没能看进去。

　　在唐冰烦躁到准备找纸笔练字静心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的脚步声，是苏婉书起来开始做早饭了。

　　迫不及待地把书放回原位，唐冰蹭地一下站起来往外走。

　　再不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她的情绪阈值又要爆表了。

　　苏婉书没想到唐冰起得比自己还早，见她从书房出来还吓了一跳。

　　看着女孩笑嘻嘻地窜过来要帮忙，苏婉书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怎么起得这么早？”

　　“昨天睡多了嘛。”唐冰故意放软了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见苏婉书在忙着烙饼，她扫了眼准备的食材，顺手抽了根葱开始切葱花。

　　独居四年，唐冰的厨艺还是过得去的，起码炒青菜炒土豆丝这种家常菜算得上得心应手，不等苏婉书烙完饼，唐冰已经开始点火准备炒菜了。

　　听到点火的声音，苏婉书弄好正在烙的一张饼，回头看过来，唐冰正娴熟地开始翻炒。

　　看着女孩熟练的动作，苏婉书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

　　“怎么了伯娘？”察觉到苏婉书在看自己，唐冰抬头迎上她的视线。

　　女孩眨巴着眼睛一脸疑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苏婉书有些失笑：“我们冰冰会做饭了呀？”

　　“伯娘小瞧我，我初中就会了！”唐冰扮出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跟苏婉书笑闹，完美地装出自己十六岁时候的性格，心里却在吐槽自己演技又进步了。

　　苏婉书也没多想，只是心底隐隐有些伤感。

　　因为高考涉及户籍问题，唐冰初中开始就去到她亲生父亲身边上学，只有寒暑假回到他们身边，因此每每见到唐冰的一些变化，苏婉书总会觉得错过了唐冰的成长。

　　当初才四岁的唐冰来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刚好考上大学，马上要离开家去学校读书，家里忽然少了一个人的感觉让二老都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而小唐冰的到来正好填补了他们心里的空缺。

　　所以他们是真的把唐冰当自己亲生女儿养大的。

　　两个小菜很简单，唐冰很快就炒好装盘了。

　　刷洗好锅铲，唐冰想帮苏婉书看粥锅，抬眼却发现苏婉书情绪似乎有点低落，于是转了方向过去挽住苏婉书的胳膊给她“捣乱”。

　　苏婉书本来也只是有些感慨而已，被唐冰这么一搅和，什么伤感情绪都没了。

　　看着女孩好像一无所觉地样子，她也没往细想，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自家侄女一贯都是大大咧咧的，根本不是会照顾人情绪的性子。

　　笑着拍开女孩捣乱的爪子，苏婉书关了火，将最后一张饼盛出，接过了唐冰递来的勺子去搅动粥锅，随意跟唐冰闲聊着。

　　“最近跟你后妈相处地怎么样？没有惹你爸生气吧？”

　　后妈啊……

　　这个有些遥远的字眼让唐冰有些恍惚，回想了一下高中不多的记忆，她避重就轻地答道：“还好啦，我现在住校嘛，不怎么在他们那呆，他们好像挺忙的，我周末回去经常碰不到他们，一个学期都不一定能见几面。”

　　这话让苏婉书的笑容敛了几分。

　　难怪唐冰做饭熟练了不少，大人经常不在家，她只能自己做饭，一来二去可不就越来越熟练了？

　　生了疑心的苏婉书看着浑然不觉的女孩，不着痕迹地开始套话：“那你爸他们都在忙什么呀？”

　　“不知道。”唐冰很干脆地摇头，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

　　倒不是她不关心她亲爹，实在是他们相处的很少，导致每次坐在一起都莫名地尴尬，唐延东又话少，这种情况下，当时已经有点社恐苗头的唐冰更是不会主动跟她亲生父亲沟通，以是这对本来是血脉至亲的父女俩，相处起来比陌生人还不如。

　　陌生人都不会那么尴尬呢。

　　为避免苏婉书觉得是她太疏远她亲生父亲，唐冰跟着又补充道：“我爸从来不跟我说他工作上的事，也很少跟我聊天。”

　　说到这，唐冰顿了一下，大概是回到和伯伯伯娘还很亲密的时间，那些压抑许久的幼稚小性子又冒出来了，唐冰带着点“告状”一样的心态又加了几句：“而且我爸他们不在的时候都是锁着卧室门的，平时也不让我进，客厅里也没见过什么跟他们工作有关的东西，可能他另租了什么办公室吧。”

　　这下苏婉书的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了。

　　哪家父母对自家女儿防备成这样的？

　　看了眼女孩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丝毫不觉得她说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劲，苏婉书心里沉甸甸的。

　　当初送侄女回她父亲身边，还想着跟亲爸相处对成长可能更好一些，现在看来孩子都要被她那个小叔子养歪了。

　　唐冰感受到了苏婉书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亿点点心虚，努力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自顾自地低头盛粥。

　　她上辈子是真的不觉得家人之间锁门有什么不对，甚至都觉得天天锁门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以至于后来假期在家的时候还因为总是锁着卧室门不出来和伯伯吵了一架。

　　还是上了大学后，接触的人多了，才渐渐调整好自己的三观。

　　要说唐冰一点也不怨唐延东，那肯定是假的，她初高中时期那糟糕混乱的社交能力，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在小学升初中这个孩子最敏感的时间，突然被接到西市，换了全新的环境，却又让她孤身一人，打乱了她正常的心智成长。

　　十二岁以前，被唐延夏苏婉书保护得天真单纯的唐冰，从来没有独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她一直安稳地生活在她熟悉的环境，有稳定的朋友和稳定的娱乐爱好，即使偶尔遇到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事情，也有伯伯伯娘及时站出来帮助指导她。

　　而到了西市，她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甚至食物都是陌生的，她简直像是独自一人突然掉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她不知道该哪里有公园，哪里有游乐场，同学们谈论的话题她什么都不懂。

　　唐冰骨子里是高傲的，被唐延夏夫妻俩养大的她继承了唐家那份骄傲自信，她不想把自己无能为力的一面暴露给不熟悉的人。

　　所以那时候才十二岁的唐冰硬着头皮试图参与同学们的对话，却往往因为两地环境和文化差异而说得驴唇不对马嘴，搅得气氛异常尴尬。

　　过于骄傲的人往往很容易被自己击垮，渐渐地，唐冰越来越沉默，她不去参与同学的话题，沉默地在学校到住处那五六分钟的路程上独自往来。

　　她的世界小到只剩下自己。

　　原本小学时那么开朗大方的孩子变得自卑敏感，把自己的人际关系弄得一团乱，越来越抗拒和人交流，开始封闭自己。

　　整个初中三年，她身边能称得上朋友的也就一个伊雪，而伊雪不像她，是个有自己社交圈子的普通女孩，唐冰对她来说是朋友之一，而不是唯一，她不可能围着唐冰一个人打转。

　　可以说，初中三年的自我封闭，让唐冰的心理年龄几乎是在原地踏步。

　　她就是用小学生一样的心智，去和白塔高中那群比起同龄人要更早熟的同学们相处。

　　高中住校的三年她又闹了多少笑话，得罪了多少人，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冉馨玉是为数不多对她心怀善意的人，刚上高中时还试图帮她纠正她那过分落后的穿衣审美。

　　其实这些她上辈子就应该说出来的，当初就是因为什么都不跟伯父伯母说，或者说什么都讲不明白，才导致伯伯伯娘根本了解她的情况。

　　不然，他们肯定会及早纠正那个十几岁孩子的错误观念，给她正确的指引，让她不至于长大得如此狼狈。

　　心思飘得有些远，好在苏婉书没有继续说什么，唐冰边盛粥边发呆，忍不住顺着话回忆未来要面对的场面。

　　虽然是临时起意加了那句“告状”的话，但如果这场重生就这么继续下去，那等暑假结束，她还是要回西市上学，还要面对唐延东和杨玫。

　　在他们面前，唐冰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继续装出那副蠢不可及的样子。

　　所以现在多说几句，也算为以后做些铺垫吧。

　　就当十六岁的她提前清醒了，不想再继续当个被嫌弃的傻子了。

　　多少还是有些自我厌恶的成分，唐冰忍不住把过去和现在分开来看待。

　　但说实话，她厌恶过去，也心疼曾经的自己。

　　那个十几岁的孩子，青春正好，有无限的可能，要是能有人正确地引导她，她本可以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