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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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谢野晶子在诊所住了下来。
森鸥外并没有急着使用“真理与谬误”帮她恢复异能。说到底，根源在于心理问题。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并非是被外力强行剥夺，而是她有心结，即便恢复了，若她不愿意主动发动异能力，也无甚用处。
为了长远考虑，森鸥外还是想要采用更加和缓的方式。
只是与谢野晶子一直视他如洪水猛兽，不管他如何示好，都不愿意放下半分警惕，甚至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兀自蜷着身子躲在墙角，麻木死寂，令森鸥外很是郁闷。
又一次吃了闭门羹以后，森鸥外端着一碟精致的和果子，唉声叹气从二楼下来，向自己的人形异能力诉苦，“是我演技退步了吗，爱丽丝？为什么晶子迟迟不肯信任我呢？”
他还不够有亲和力吗？
“林太郎又在做梦了。”护士打扮的爱丽丝吐槽他，把托盘放在柜台上，一边把针剂归类道，“晶子会变成这样，全都是你逼的。你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她恨你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相信你？都怪你，害得我也一起被晶子讨厌了，这孩子都不愿意正眼看我，全是你连累的，没用的林太郎!坏蛋林太郎!”
她气鼓鼓的，看起来对与谢野晶子把她看成森鸥外的附属品很是不满。
但又有什么办法，她是森鸥外的异能力，被设定了“绝对忠诚于他”，与主人是利益共同体，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一丘之貉，看似强势的人格也是在森鸥外的授意下产生的，只能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对他发发脾气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爱丽丝更生气了，把药品柜门重重合上，做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唉，我也没想到当初那件事对晶子打击这么大，是我错估了她的承受能力。”森鸥外道，他拈起半块羊羹放入口中，咀嚼着里面的板栗，咽下，“不过，我并不感到后悔。”
“是啊，第二次机会不就摆在你面前么？林太郎你与先前相比没有半分变化。还是那么的糟糕，人渣!”
“没办法，只要是为了达成目的，牺牲什么我都无所谓，包括我自己。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森鸥外捻了捻指尖，无数次消毒过后，那里还是带着挥之不散的血腥气，“晶子很可怜，但我也需要她啊。只要她能够恢复异能力，政府是不会放弃她的，到时候，我和‘不死军团’都有重启的可能。他们会迟早明白，只有由晶子率领的‘不死军团’，才能从这座城市的黑暗手中守卫横滨。”
森鸥外是走正当流程带走的与谢野晶子，政府的人对于她的去向一清二楚，想必他们也很期待，“死亡天使”的复出。
他在战时曾经说过，“请君勿死”具有能改变世界的力量，但失去了超凡的异能力之后，与谢野晶子本人，对于国家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当出现有人能够唤醒她的异能力，政府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反而还会乐见其成。
异能力的出现改变了世界格局，大国从比拼武器改变比拼异能，但还是有很多人无法意识到这一点，他为了能让这个国家的高层重视异能对战局的影响，招揽了与谢野晶子，提出并试验了“不死军团”计划，但是在此之后，日本仍然战败了，他作为替罪羊被革职。
森鸥外无法说服自己再去无私地爱一个战败的、愚昧的、耻辱的日本，他被自己的国家背叛了，所以他将自己的爱倾注给了横滨。横滨遍布租界，曾是军阀驻地，普通的法律无法涉猎，它之所以成为“魔都”，是因为它是被战败国献祭的城市，战时维护横滨尊严的也不是政府的军队，而是武装的黑手党。
生活在横滨，森鸥外无比深刻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留，居住着大人物们的东京一片祥和繁华，全国百废待兴，唯有横滨——横滨被遗忘了。
停战协议没能拯救它，等待它的，不过是更深层次的沉沦和堕落。
被蛀虫侵蚀的横滨、变得衰弱的横滨，森鸥外想要保护的，是这样的城市。
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
“我现在缺的，只是重新将我安排进政府的人脉罢了。”森鸥外道，“我很敬佩夏目先生，他和我一样，看到了异能力者的危险和价值，这股势力需要被监管，为国家所用。我尚且不知道他的三刻构想具体想做什么，但我想成为他认可的学生和他计划中的白天，‘不死军团’会成为保护横滨的官方力量。”
他望着金发蓝眼的人形异能，对方的性格模仿了曾经的与谢野晶子，一样的高傲和强势，微笑：“你说，夏目先生什么时候能注意到，晶子已经被我带走了呢？他也应该多关注我一点啊。”
即便是爱丽丝，被那双仿佛沉淀着血海的眼眸注视着，也忍不住感到恶寒，她说道，“林太郎你真的是太屑了!”
“嘛，就算被爱丽丝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改的哦。”森鸥外笑眯眯的。
爱丽丝忿忿，“我一定要让幸子离你远一点，你会带坏她的!”
“诶？!”
森鸥外大惊失色。
“不要嘛，小爱丽丝～”
“没有幸子，我会死的啊。”他一下子又换了张脸，变成了油腻没用的咸湿大叔，捧起点心盘子，对着金发少女低头哈腰，假哭道，“你不能把幸子从我身边夺走啊，不要破坏我在她心中的形象，爱丽丝～”
看他架势，倘若爱丽丝不答应他，下一秒，他就要立时跪在地上，拽住少女裙摆苦苦哀求，舍弃自己毫无意义的尊严了。
爱丽丝狠狠咬了一口森鸥外供奉的栗金团，别过头，扬起下巴，不再去看那个哭倒在地上的没用男人。
她心里啧啧，实在是太逊、太恶心了。
就这个样子，居然还谈什么形象吗？
这般想着，爱丽丝抬起穿着小皮鞋的脚，直接将狗皮膏药一般的男人一脚踹开。
现在舒服多了。
她呼出一口气，扬起满意的微笑。
幸子站在门口，撞见这幅滑稽景象，非常疑惑，“你们在做什么啊，爱丽丝？”
“小幸子!”
森鸥外仿佛见到了救星，朝幸子飞奔而去，就算差点左右脚被绊倒也毫不在意，像个废柴似的，抱住娇小的女孩哭诉，“幸子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你还想着我真是太好了，工作好辛苦，晶子也不愿意理我，爱丽丝还嫌弃我，我真是个没用的大人，实在是太可怜了，如果连你都抛弃我的话，我还是去住垃圾场吧!”
他喋喋不休，自暴自弃，但幸子完全不能够理解，歪了歪头。
她刚从外面回来，柔顺的黑发在光下如乌亮的鸦羽一般，宝石般的蓝眼睛闪烁着疑惑，她被激动的男人抱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不妨碍她很好脾气，见森鸥外这么可怜，便摸摸他的头发，稚气道，“你别担心，森医生，我是不会嫌弃你的，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那么好，我很喜欢你。”
森鸥外感动不已，“真的吗，幸子？”
幸子点点头，她把从外面摘的龙胆花别在森鸥外耳边，蓝紫色的花朵是百合状，衬着乌黑的发，泛出瑰丽的色彩，“这个花送给你。”
然后用稚嫩的手环抱住他，拍拍他的背，“森医生不要再伤心了。就算你变得很坏，又卑鄙，所有人都讨厌你，远离你，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她的手沁凉，触碰耳边的肌肤，像是露水滴落，小孩子的体温本是偏高一点，但外面刮起了秋风，她只穿着件山吹色的桐竹纹薄绸和服，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但她偏偏又很认真，于是那双幼小的手落在背部，也显得温暖起来。
森鸥外一怔，他蹲着身子，被比自己年幼许多的女孩拥抱。
他闭了闭目，良久，说，“谢谢你，幸子。”
但正经的表情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他又怏怏起来，朝幸子苦着脸，假哭，“幸子，我在你眼里真的是个坏人吗？”
女孩子清澈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一汪纯净的蓝色湖泊，睫毛很长，映出森鸥外的倒影，鬓边别着可笑的花朵。她不太明白森鸥外为什么这么说，这是事实啊，她总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善人根本不是森鸥外这个样子的。但既然对方这么问了，她也只能回答，“你不是个坏人。但你比坏人还要糟糕，不择手段，就像爱丽丝说的，喜欢幼女，是个变态。”
森鸥外备受打击，摇摇欲坠。
他崩溃，“幸子，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是觉得你很可爱——”
幸子高兴应道，“我也是啊，森医生。尽情地暴露本性好了，哪怕是堕落于污泥之中呢。即便你再坏，但是你对我很好。你选择了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喜欢你。”
爱丽丝很嫌弃弱气的森鸥外，但幸子反倒觉得这样的森医生与平日不同，更加惹人怜爱，她很喜欢，换言之，森鸥外变成怎样的一面她都能够接受。
幸子摸摸森鸥外的脸颊，那里光滑了许多，有认真保养过，又抱了抱他，安抚过他之后，她才走到爱丽丝跟前。但她没有花朵了，只能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糖果，是葡萄味的，紫色，塑料纸包裹着，晶莹透明，捧在手心里，高举起递给爱丽丝，朝雾似的眼睛水蒙蒙的，显出些可怜来，看她，“对不起，爱丽丝，我已经没有花了。”
她只摘了一朵龙胆花，是打算跟爱丽丝分享的，幸子虽然喜欢花，但也不会去故意毁坏，摘多了，草丛光秃秃的，就不好看了。
爱丽丝哪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她简直要被萌化了，便直接搂住她，在她白嫩嫩的脸蛋上亲了又亲，“谢谢你！小幸子！”
她对旁边的男人冷哼一声，“那么好看的花，给林太郎，实在是糟蹋了。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把找花瓶把它养起来。”
森鸥外欲哭无泪，“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啊，幸子，你刚才还说最喜欢我了。”
“爱丽丝很可爱。”幸子这么道。
森鸥外戴花的样子确实滑稽，虽如此，他也并没有把花取下来，蓝紫色的花映着他暗红色的眼睛，有别样之感。他收敛过于夸张的表情之后，站起身，到一旁去找可以插花的瓶子了，但最后也只找到一个干净的三角烧瓶，加纯净水，往里面兑了点二氧化氯，他穿着白大褂，身形挺拔，刮过胡须的面容看起来干净俊秀很多，经过保养，一下子年轻起来，是个很吸睛的美男子。
幸子看了他一会，袖子揉揉脸颊，又转头问爱丽丝，“晶子今天好点了吗？她什么时候可以陪我玩？”
爱丽丝握住她微凉的手，“现在还不行呢，幸子要去看看她吗？”
幸子想了想，没说好，晶子不愿意跟她说话，不理她，她也觉得很无聊，于是道，“我一会再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