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汜》木灼灼

6、潭门之行

　　而江思这边，江思与许时在仆从的带领下快步走着，江思跟着徐家仆从，观其走路无声，步伐矫健，心里暗暗吃惊，脸色倒是未变分毫，仆从虽然低着头，但是听江思气息未乱，举止从容有度，倒是一番大家气象，想到家里爷儿的打算不禁暗暗点头。

　　他们穿过暮园，折向苏桥，顺着长长的小道走着。许时尽量使自己的脚步显得沉稳，做出一幅心不在焉的悠闲样子，但是终究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但是眼底亮亮闪闪的光已经泄露了他的心迹。

　　江思看着许时游移不定时眼神，不由得想起父亲说的“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正须系铃人”，轻轻收了一口气，江思只得放轻脚步跟着许时向前走。

　　当他们踏向第二个桥板后，没成想就看到了五丈步开外的桥栏旁的徐舅爷，徐家舅爷还是像以前那股精明干练的样子。江恩与许时向徐顺作了个辑，并且道明了来意。

　　却看徐舅父的面色并不是那么快活，许时心思比江思缜密，一早就觉察到有古怪，等到仆从退下之后，正要开口问，徐顺给了许时一个安定的眼神，并示意让他们二人跟着他进入内室大堂。

　　内室大堂倒是与许时年幼时很是相像，与普通富商大为不同，室内仅仅有几个斗彩排瓶与一些玉挂件装点门面，很是简朴。

　　值得一说的是徐顺珍藏的两桩烟壶。一套白地套绿玻璃鼻烟壶，没有被徐顺放在内卧反而摆于内室大堂的王学士千里江山画的右下角，不过倒是与青山绿水倒是相得成趣。还有一套是徐老在世时所藏的雪霏地套红料葵花纹鼻烟壶。

　　徐家本就是做鼻烟壶起家。徐母原本姓胡，娘家就是名声赫赫的“沉月斋”胡家。徽宗年少时南巡，谭门地方官深谙徽宗“爱好风月文墨”的性子，以胡家阿祖造的器皿进贡，徽宗当时如得大宝，不由得大喜，降旨把胡家及后人调至京城内府，专供皇家烧制器皿。又把这些器皿赏赐给亲王重臣以示恩宠，这才有了门路流入京师民间。尤其鼻烟壶价值连城，多少人试图仿制，皆因不得其要领，没有成功。

　　但是后来夏蛮入侵，徽宗为了军备筹资，也遣返了一批宫人，胡家老祖也是个妙人，其貌不扬，但是却有几分机智，当即舍弃了大半家财，又发了“一场重病”，这才得以携女重返故土。

　　胡家女儿也就是徐母，幼时生过天花，破了相，二十七八还没说上人家，为父亲主持家务。胡家阿祖看自己日子不多了，担心世道艰难，女儿的后半生找不到着落，也不愿自己家传手艺由他一辈绝了根，这才招婿徐父。

　　徐顺拿下那套烟壶，出乎许时与江思的意料的是，那号称“祖传的一套白地套绿玻璃鼻烟壶”，竟是一个暗门，而王学士的那幅画后面则是一条黑魆魆的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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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传来嘈嘈杂杂的人声与兵戈声，江氏此时出奇的平静，窗棂外洒下微光，映照在江氏清素的脸庞，直到杨怀辛推门而进，江氏仍然在描摹给江成修的鞋子的样底。

　　杨怀辛换上了崭新的官袍，腰边嵌着那把绣刀，看着江氏芙蓉般的面庞不由得恼怒，眉宇间染上了戾气。

　　“嫂嫂好兴致，不对，嫂嫂还真是神机妙算呢，竟然提前遣散了心腹仆从与爱女，外带着爱徒！”

　　江氏转过头去，海金嵌珠花耳环在阳光下打磨下熠熠火生辉，今日江氏的打扮倒与人前的素净十分不同，身着褐色素罗镶边大袖，雪堆的脸庞只剩一片素冷，只是这样清清冷冷地看着杨怀辛。

　　江氏未语先笑，后站起身来，娇叱一声：“杨怀辛，我们江家自问待你不薄，未曾想你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真是为人不耻！”

　　杨怀辛望着江氏，听到那句“狼心狗肺”，心底的遮羞布好像被人猛地摘下，嘴唇发干，肮脏龌龊的念头直哄哄地暴露在江氏面前。

　　他向前一步，朝江氏不受控制的大喊道：“我狼心狗肺，我狼心狗肺，谈允容，我变成这幅样子，为了谁，你当真不懂吗？江成只是一匹夫，像条狗一样只会跟在皇帝老儿屁股下面，纵容他拉屎拉尿。当年谈家满门被屠，安阳镇几乎没有活口！江成帮你报仇了吗？他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氏眼眶积泪，神色痛苦，杨怀辛突然有一股快感，接着说：“因为在他的眼中，什么儿女长都是狗屎，他只在乎他的家国大义！为此可以纵容那群狗官蹦来蹦去，踩着他兄弟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