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回时》南田_happy

6、是黑色星期五啊

　　第二天，因为清明放假，街上的车马行人明显较往日少了很多。沈雁时手里提着帮同事打包的麻辣烫，和薛珊珊一起走在梧桐大道上。高大的梧桐树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郁郁葱葱，被中午的日光照着，在地面上断断续续地投射出一个一个的树荫。
　　经过省委大院时，薛珊珊注意到门口有两列卫兵正在换岗，“我想和他们合个影！”
　　沈雁时顺着薛珊珊的目光看过去，叹口气摇头说道：“这附近是不允许拍照的！我之前自拍了一次，直接被士兵追上来被照片删了！”
　　薛珊珊悻悻地目送着笔直的卫兵们走远了。
　　“我办了张招行的银行卡，今天消费的话一律半折！我晚上请你吃大上海吧！”沈雁时提议道。
　　薛珊珊摇摇头，“周五一向是黑色星期五，哪有时间去消费啊？你办这卡有什么用？再说了，下午我男朋友从安市过来，我们晚上自己吃！”
　　沈雁时淡淡地羡慕道：“真好！”
　　“好什么呀？可能到时候忙得根本没时间出去，肯定又吃领导点的毛血旺酸菜鱼了！“薛珊珊愤愤不平地说道，仿佛已经问道了毛血旺那重油重辣的味道似的，一个劲儿地皱眉头！
　　过了一会儿，薛珊珊好奇道：“你真忘了你的初恋了？你们真的不会复合了？”
　　沈雁时笑笑，指着地上的一朵小野花赞道：“你看，花都开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立马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今天晚上八点前要出报纸，必须保证六点前总报审批完，七点电子版能发给印刷厂！
　　A版B版，一共二十四个版，沈雁时负责的十二个A版，除了三个已校对完的政协专题，剩下九个版本，现在市县要闻和区域经济、教育文化基本上可以定版了，而医疗卫生版还有大半个版缺内容，那边的通讯员也联系不上，负责两版广告的同事还在和广告部的同事拉扯。
　　得知客户非要把两版的内容制成三个版，还打着友情牌不增加广告费用，沈雁时直接找到广告部，“单主任，我们A版定稿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说到这里，沈雁时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表，继续道，“现在是一点四十五，我们需要广告部十五分钟内确定你们到底要上几版？对了，我们编辑部有同事拉了一个房产广告，你们要不上的话，我们这边就直接安排了！”
　　单主任也是一脸焦灼，但还是陪着笑说道，“哎呀，小沈哪，你不知道我们在外面拉个广告有多难！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很是不容易呀！我们也想早点定稿，可客户那边要求比较多嘛，体谅一下吧！”
　　“单主任，我们体谅您，您也得体谅我们哪！客户发得越晚，我们美编就越没有时间给他们精修，这到最后，不还是客户受损么？”
　　单主任不住地点头，“是是，都知道沈编辑工作能力强，这不我们也在催嘛！很快很快，你们先给我们预留三个版，我们马上就定了！定了就立马传过去！你看，客户之前还说要给咱们报社送福利呢，说是让你们编辑部的同事们去海边三日游呢！”
　　沈雁时看着一直陪笑的单主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转身出去了。
　　薛珊珊见沈雁时出来，问：“广告图片什么时候能过来？”
　　沈雁时还没来得及回答，刘俐走出来低声问她：“A版还能再给我留半个版的位置么？”
　　沈雁时皱眉道：“现在版基本都已定了，挪不开了呀！”
　　刘俐想了想，问道：“教育文化那版不能撤篇稿子吗？实在不行，小半个版也行！”
　　沈雁时猜测道，“人情稿？”
　　刘俐委屈地点点头。
　　沈雁时重重地叹口气，允了：“稿子发我吧！”
　　刘俐闻言高兴得就差在沈雁时脸上啄一口了。
　　看着桌上厚厚的样版，沈雁时长吁一口气，开始了费时费力费眼费心的校稿、定版。
　　孙长涛和小武这时也在不停地挑着适合自己稿件的图片，“你拍的这些怎么都没有能用的呀？一个发布会，连现场全景图都没有！”小武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不住地抱怨着。
　　孙长涛辩解道：“谁知道昨天突然要去拍现场啊？机器都没充电，能拍这么些就不错了！”
　　小武叹口气，来到沈雁时工位前，指着摄像机里的几张照片问：“沈姐，你看这几张可以用吗？”
　　沈雁时抽空瞄了一眼，果断地指出其中一张：“这张，直接把周围杂乱的人群裁剪掉，只保留背景墙和主要开会领导就行！”
　　孙长涛在一边嚷嚷道：“我在网上找了几张现场的高清大图，稍微修剪下能用吧？”
　　沈雁时直接一个眼神杀过去：“新闻要的是求真，我们自己的稿件配别人的图片，这叫侵权！就算注明出处也是禁止的！”
　　孙长涛梗着脖子哼了一声表示不服：“我看很多媒体都会这样啊，江湖救急嘛！”
　　沈雁时严肃地看着孙长涛，不说一句话。小武哈哈笑着，过去拉着孙长涛坐下了。
　　周五总是让人崩溃的，大家从早上忙到傍晚六七点，已然处在易燃易爆炸的状态，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上升到人格上，比如现在——
　　孟娴端着相机，一脸灰尘地进来了。沈雁时看着孟娴疲惫的眼神，关切道：“调查完了？下周定稿？”
　　孟娴端起沈雁时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一肚子水。喝完了才生无可恋地说道：“主编要我今天晚上就出稿！”
　　鸦雀无声，众人一致觉得，办公室此时该被一场海啸卷了去，龙卷风也行！
　　“你能写完吗？我最多等你到八点！”沈雁时静静地看着孟娴。
　　孟娴感激地点点头，“我基本上就要定稿了，就放在记者调查这版，3000多字！”
　　“我给你留版，但不负责校对！你必须保证自己能够校2遍！”沈雁时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来负责这凭空多出来的3000多字了！
　　“叮铃铃——”电话响了。
　　“喂——经济报编辑部——”这个时候的沈雁时，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
　　“沈编啊，医疗那一版有篇稿子需要安排在前面几版，最好是第二版！实在不行，第三版也可以！”A市的通讯员呵呵笑着，提出要求。
　　“第二三版是政协专题，任何稿件都不能安排！您的那篇稿子是市人民医院的政治稿件，只能放在第八版的医疗卫生上！”沈雁时坚定地拒绝了。
　　“哎呀，你想想办法嘛！我这边确实不好做呀，人家医院不想看到自己的稿子排在那么靠后的位置！”对方还在试图说服沈雁时。
　　“何主任，实在是调不开啊！要不你直接去找主编吧，我这里行不通！”沈雁时不得不挂断了电话！
　　实习记者小杨偷偷往鱼缸里扔了几粒鱼食，被沈雁时余光瞄到：“小杨，你来一下——”
　　小杨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小伙子，一米八的大高个，笑起来嘴角还有俩酒窝。一看沈雁时喊自己，心想大事不好，赶紧溜过来，笑嘻嘻道：“沈姐，怎么了？”
　　沈雁时从一堆报纸样刊里抽出一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红色批注，“你这篇稿子，这期上不了！很多人物关系都是乱的，事件也不完整，还有错别字！下周我跟着你再重采一次。”
　　“行！”小杨倒也爽快！
　　“这期不上的话，就没有稿费的，你知道吗？”沈雁时提醒道。
　　小武送过来一张已经校对好的版，插嘴道：“小杨是富二代，不缺钱的！”
　　小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否认也没肯定。
　　“还有——”沈雁时看了眼办公室的鱼缸，轻声说道，“如果没事儿，就多看看其他同事在忙什么，学着校对，不要去招惹那两条鱼！”
　　“饭来了——”主编弓着腰，用胳膊肘顶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提溜着两大袋子走了进来。“我给大家点了你们最爱吃的毛血旺、酸菜鱼，还有清粥小菜，水果也有！快都过来吃！”
　　夜幕降临，忙忙乱乱的黑色星期五终于在印刷厂传来的一个OK手势中结束了，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报社大门一锁，沈雁时心里也顿时轻松了起来。
　　“姗姗——“台阶下一个男孩出声喊住了薛珊珊，原来她的男朋友一直在楼下等她下班。
　　“拜拜——“薛珊珊钻进男朋友的车里扬长而去。
　　和同事们说完再见，沈雁时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就着凉凉的夜色，慢慢地骑着。
　　此时的城市，像个巨大的活死人墓，安静得连风声都能听到。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路灯绵绵延延地给她送来昏昏暗暗的亮光。行至一个交通灯时，沈雁时停下来，用脚撑着车子，突然感觉自己鼻尖一凉，抬头朝着漆黑的夜空里望去，原来是落雨了！不是内急的鸟儿撒的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