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降》koucha

16、第十六章 前奏

　　淑妃仰着头，跪坐在床榻上，望着梁上的镀金凤凰木雕，两眼空洞。发冠与珠翠已经凌乱地散落在四周，发髻已不成形，看来刚又“疯”了一场。一旁的侍女已吓得花容失色，哆嗦着双手在收拾地上被砸烂的器皿，只有皇后虽惊魂未定但还能勉强不失仪态。
　　“皇后娘娘！兰心求见！我把李庄主请来了！”门外响起了清亮的女声，推门而来的是位英姿飒爽一身常服的女子，跟在她身后的正是岳隐山庄庄主李崇。侍女见状扑通一声跪下行礼：“德妃娘娘。”
　　进来的正是魏然的独女魏兰心，从小就喜欢往军营里跑，仗着父亲宠爱就是不愿意学习琴棋书画，整天跟侍卫们学耍棍舞剑，结交了许多哥们，成了个野丫头。魏然想今后总是要入宫的，不如求了皇上让她跟着太子的习武师父练，也能培养下感情，皇帝也答应了。据说，七八岁的魏兰心见到差不多年纪的常缨就一脸嫌弃，暗暗取了个“豆芽菜”的外号，边上还有个形影不离的“小土豆”，叫什么……文旭。师父的招式确实精妙，但三个徒儿都小，所以教给他们的都偏于自保，面对魏兰心大开大合的军营搏斗底子感到棘手。习武结束后，常缨会去夫子那学习治国之道，魏兰心就会拉着文旭在附近花园抓虫子玩。没多久，常缨身边出现了一个可爱的女孩，衣着首饰都不张扬，发髻上只有几枚玉蝴蝶点缀，眼神温和，说话轻声细语，常缨很护着她，魏兰心心里有些不爽，认为“豆芽菜”重色轻友，连功都不好好练。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魏兰心发现“豆芽菜”越长越高，手臂肌肉线条越来越明显，腿越来越长，肩膀也越来越宽，感觉一张胳膊就能把自己整个儿包住，好想去摸一摸这具身体，想到这魏兰心的脸噌得一下红了，拍了拍脸颊把这念头拍了出去。
　　那年，皇后为常缨指定了救了皇帝一命的功臣之女为福晋，常缨说什么都要娶丁宛如，于是也一并进了府，从那以后魏兰心就再也没见过常缨。第二年，常缨正式被立为太子，册封仪式上也只能遥遥看上一眼。不久后，皇帝驾崩，平亲王造反，魏兰心随父亲平乱，一身兵甲护送储君。在与常缨并肩抗敌的时候，就算受了伤魏兰心也没吭一声，但看到常缨为了自己受伤流血却“哇——”地哭了出来：“太子，你不能有事！我、我不是怕被治罪……我、我……你不能死啊！”一双手把魏兰心拉进了怀里：“不哭了，我没事！”常缨拭去了她的泪，重新将她揽入怀中等来了增援。
　　平乱之后半年，常缨登基，一年后魏兰心入宫册封为德妃。那一年常缨18岁，魏兰心16岁，丁宛如15岁。
　　两年后，丁宛如疯了。
　　淑妃疯症越来越严重，皇后主动提出接来自己宫中，照顾得也极为妥当，清醒的时候还能聊上几句。德妃也会来看望，托文旭去民间打听能人异士，却没有任何成效。听说岳隐山庄的李崇有能看出邪祟的阴阳眼，文旭和岳尧又都在执行别的任务，德妃就自请出宫请来李庄主。
　　皇后是名将之后，父亲因护先皇，被蛮族刺客所杀。当时还年幼的皇后被先皇后收养，后指定为常缨的福晋。李崇看了一眼淑妃，再望向了皇后，行礼后说道：“皇后娘娘，在下李崇，德妃娘娘在路上已将淑妃娘娘的情况简述了一番，还请后退几步，待在下细细查看。”
　　李崇走到床边，伸出手隔空感受淑妃的气息。淑妃像是受到了惊吓，颤抖着，用涨红的双目盯着李崇，那张愤怒的脸映在了李崇平静的双眼中，瞬间激起了涟漪。
　　李崇收敛了眼神，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对皇后说道：“淑妃并无大碍，在下还是回去了。”
　　“你站住！”魏兰心拦住了李崇，“什么无大碍，这都快把皇后娘娘的慈雅殿拆了，还说没事？”
　　“有时候这有事没事不是靠眼睛就能看出来的，有人表面平静，实则内心疯狂病态；有人毁天灭地，实则内心清醒无比。小姑娘，你知道症结在哪吗？”李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心。是欲望。”
　　魏兰心有些被吓到了：“可是……可是宛如她……”
　　“李庄主，多谢相助，稍后侍从会带你出宫。”皇后打断了魏兰心的话。
　　李崇拒绝了侍从递过来的赏银，走出了慈雅殿。
　　魏兰心着急地看向皇后：“娘娘，放他走，这功夫就白费了！”
　　“他也觉得白费了。”皇后轻轻将已经失神的丁宛如扶躺在床上，“只能寄希望于岳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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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岳尧喂了什么药，叶寒清的脸色好多了。馨儿也放心了许多，看来这小白脸说得没错，给皇上的毒药，怎么可能没解药。
　　岳尧看了叶寒清好一会，见她转危为安了，才转过身来，对上了馨儿怀疑的眼神。
　　“你知道你的小宠物是只小狐狸吗？”馨儿指着一旁打哈欠的白衣少女问道。
　　白衣少女一巴掌拍开了馨儿的手：“那你还是只小鸟呢！那只臭鹰把我伤得奄奄一息，幸好主人把我捡了回来，所以我决定，主人的这辈子我跟定了！”
　　“是哦，一只卖狐皮的小狐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岳尧又对馨儿说道：“她叫小玉，你俩可要好好相处，别让我跟叶姑娘操心。”
　　小玉和馨儿大眼瞪了会小眼，打架的念头终于作罢。“我先声明，我不是青丘的狐狸，我就是一只林间的野狐狸，主人去哪我就去哪，谁也别想打坏主意。”馨儿听了有些失望，青丘可是现在仙界最热门的旅游胜地，还想问问有哪些景点呢。
　　“岳大人，可知偷袭的是哪路人马？”被唤作韩将军的那位长者问道。
　　岳尧拢了拢因为起身而略有散乱的长发，双手互塞进了肥大的衣袖里：“露出了官靴，又用了这么有名的毒，生怕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似的。”
　　“那大人觉得是魏然吗？”
　　“不知道，论动机他最强，但这次破绽又过于明显，不好说。”岳尧朝小玉招招手：“小玉，用你野兽的嗅觉去追踪下黑衣人的去向，一有消息就用老办法联络。韩力跟我进宫。”
　　“好咧！”小玉轻盈一跃变成一只白狐从窗户跳了出去，与屋外白雪合为一体很快融入黑夜中。
　　韩力站在屋外警惕着周围，馨儿想了想，搬了个炭盆放在他身边，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韩力很奇怪：“姑娘为什么不在屋内休息？”
　　“我怕……那个岳大人……”馨儿噘了噘嘴，拉拉韩力的衣角，“坐下聊聊天吧。你平时都跟那个小玉聊些啥呀？”
　　……
　　屋内，岳尧看着双眼紧闭，额角已经渗出汗珠的叶寒清，轻声问道：“你在做梦吗？”
　　叶寒清跌入了梦境中，“南宫紫府……我还是回到了这里。”踏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叶寒清低头看了看腰间，白翎荷包不见了：“我是在梦里，这又是谁的梦？”
　　门口没有人看守，整个宫殿都没见到一个人，纱帘随风轻轻摆动着，琉璃壁饰反射着光芒留下炫彩，叶寒清整理了一下衣着走进了正殿，殿中九天玄女正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叶寒清正要俯首下跪，玄女的手指向了一侧，一条小路出现的同时身影也消失了。
　　叶寒清迟疑了一下，还是踏上了那条小路，路的尽头是面静静流淌的湖，空中零星飘落着雪花，湖边积起了一层薄雪。一只雪白的鹰从山头俯冲下来，落地不稳，咕噜噜滚了好几圈，引来了一串清脆的笑声。白鹰抬头瞧了瞧，见是自己的主人，气鼓鼓地把小脑袋扭到了一边。白鹰的主人甩了甩身上的保暖披风蹲了下来，伸手挠了挠白鹰的身子，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好啦，不嘲笑你了，别生气。”
　　“我的小姑奶奶，原来你在这，师父在找你。”风雪大了一点，看不清谁在说话，隐约中能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腰间束着一枚玉龙璧闪着光，感觉挺值钱。
　　“师兄！”白鹰的主人抬头的那一瞬间，叶寒清看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叶寒清感到喘不过气来，想要靠得更近些看个清楚、问个明白，但双脚却像扎了根一样挪动不了半步，想喊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叶寒清捂着胸口跪在雪地里，看着前方的自己跑向师兄，那窒息感憋出了一口鲜血，不停地咳嗽。
　　突然，一只手捂上了自己的双眼，叶寒清浑身都松泛了许多，也能顺畅地呼吸了。
　　“师兄……”叶寒清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在说什么？”岳尧把敷在叶寒清额头的冷巾帕叠叠好，“还好解药起了作用，你的体热下去了，但还要好好休息，要不明天……”
　　“不用，明天还是继续赶路吧，多留一天淑妃就多一份危险。”
　　岳尧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点了点头：“明天你把小玉那件狐皮披上，你刚刚流了很多汗，身体虚不要着了风寒。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叶寒清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无梦。岳尧重又伸出右手放上了叶寒清的额头，红色的真气缓缓进入她的体内……
　　屋外，韩力给睡着的馨儿披了件大衣，把她抱进了屋，又回到门外守卫着。
　　深冬的黑夜更加静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