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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爷爷还算是清醒的,他追问着陈琛的奶奶在哪里,老人说话很费劲,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没说上几句口水就流了出来。

      “我想你奶奶了。”

      “你放学啦?”

      “你爸那个兔崽子啦?”

      ......

      老人语无伦次的说着话,陈琛好几次跟他搭话,老人都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着,越说越糊涂,越说越模糊,陈琛知道爷爷又糊涂了,说到最后,就只能是嘴里口水冒着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陈琛拿一旁的口水帕,一遍一遍轻轻的给老人擦着口水。

      “爷爷,奶奶走了,他们都走了,我只有您了,我该怎么办?”陈琛也只敢在老人糊涂的时候说这些话,不是想让爷爷听到,就是想找人说说,说他的难受,说他的无助......

      他把胸前的白花戴到老人的胸口上,整理了一下爷爷皱巴巴的衣服,说道:“您也送送她,奶奶会知道......您想她了。”

      陈琛就那么蹲在老人的轮椅前,老人流口水了,他就拿帕子擦干净,面上虽然一片祥和,但是就连周围的空气都透着深深的无力和窒息感。

      爷爷的状况离不开人,摆在陈琛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辍学,好在家里还有些田地,就算自己不出去挣钱,靠着女人留下的信封也饿不死。

      陈琛觉得这样看来还是挺好的,嗯,挺好的,只要还活着,就挺好的......

      期间老王来村里找过陈琛,他希望陈琛能继续上学,也是多方走通,最后都是没有半点用处,主要陈琛还得照顾老人,这个最麻烦,不是一点补助就能解决的事。

      老王最后不得不放弃,慰问了陈琛之后就走了,陈琛送走老王后,看着嘴里吐着泡泡发着呆的老人,眼里沉了沉,他拿过口水帕给老人轻轻的擦拭着,突然注意到老人的衣服包里揣着几张百元大钞,他知道这应该是老王留下的。

      陈琛对老王这个看似严厉其实很和蔼的班主任很感激,因为老王真的帮了自己很多,如果有选择他还是很想再回到班上的。

      一天夜里爷爷突然惊醒了,老人闹着要出去看星星,陈琛忍着困意把老人裹严实了,推着轮椅到了屋前的坝子里。

      今夜无月无风,漫天繁星洒满夜幕。

      老人看了会,口齿无比清晰地说道:“好天气,明天是个好天气啊。”

      “爷爷?”陈琛试探性地喊道,他觉得爷爷这会儿好像是清醒了。

      “嗯。”这声回答,爷爷好像是如梦初醒般,“嗯,天气这么好,你该去上学了。”

      陈琛听到爷爷让他现在去上学,又疑惑了,虽然感觉爷爷说话清楚了,但是感觉人还是糊涂的。

      陈琛用哄小孩的语气对爷爷说:“不去,就陪着爷爷在这看星星。”

      爷爷不乐意了,连带着声音都大了:“我不需要你陪,这里我有你奶奶。”

      老人抬头望了一下漫天星空,目光灼灼道:“你去那里。”

      “好好好,您有奶奶,”陈琛打趣道,“不过天上我可去不了,我要是上天了,那就剩您一个人了,您害不害怕?”

      老人却没有立马回应,安静片刻突然就哭了,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流了下来,吓了陈琛一跳,陈琛只能笨手笨脚的给老人擦着眼泪。

      “您别哭啊,啊,怎么就哭了?”陈琛看着老人止不住的泪水,心里也越来越慌张。

      老人此时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捏住陈琛的衣角,哑着声音说道:“别怕,别怕啊,苦,你苦啊......”

      还没说完老人嗓子一转,忍不住又抽泣起来,发出难受憋屈的哭喊声。

      陈琛虽然没太听懂老人在说些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是看着老人越哭越凶,自己也是难受得紧,眼眶跟着也红了。

      昨天折腾大半夜,早上陈琛起来的时候老人还是清醒着的,还可以自己吃饭,虽然弄的到处都是,不过陈琛心里还是高兴的。

      刚好自己可以去做点农活,奶奶之前留下的农作物自己还是要学着打理的。

      今天确实是个为数不多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微风轻拂。

      陈琛收拾好爷爷,就准备上山,他让隔壁张婶帮忙时不时过去看一下老人的状态,要是又糊涂了就过来叫他一声。

      张婶看陈琛是真挺不容易的,答应的很是爽快,让他放心去吧。

      陈琛在地里才刚翻了一遍土,张婶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她冲着陈琛喊道:“哎呀,小陈你快回去看看吧,你爷爷喝农药了!”

      锄头静静的倒在土里,陈琛脚步飞快的往家里狂奔。

      当他赶到家里的时候,轮椅上老人吐着白沫,身上还撒着不少农药水,一朵白色纸花静静落在老人腿上,不少花瓣都被农药打湿了,看着是那么凋零,地上倒着一个白色塑料瓶,那是奶奶装农药的瓶子。

      因为之前看到过那个女人给外婆置办后事,陈琛顺着记忆给爷爷办了个简单的葬礼,葬礼上有他,有爷爷,有奶奶,只不过,一个跪着,一个躺着,还有一个在罐子里。

      他没有选择农村最常见的土葬,而是火葬,镇上有个煤场,兼职火葬场的业务,收费还算人性化,不过一场葬礼办下来,不管再简单也差不多把信封里的钱花光了。

      一切事了,陈琛坐在煤场外面的破旧台阶上旁若无人的坐着,坐着坐着,他哭了起来,和上次在派出所隐忍的哭不一样,是嚎啕大哭的那种。

      陈琛此时就像一个撒泼打滚的熊孩子哭着要大人买糖吃一样,哭得声嘶力竭,只管把嗓子都吼的沙哑不堪,只不过熊孩子最后总有大人来安抚,陈琛却没有。

      煤场虽然比较隐蔽,但是还是不时有人路过这里,他们都拿怪异的眼光看着眼前的男生,陈琛虽然脸还稍显稚嫩,但是发育期的他脸上此时挂着青茬,一米七五的个子,谁都没想到这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还以为是个成年的年轻小伙子。

      陈琛哭得累了没有力气了,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着,时不时发着干呕,每一下都仿佛要把内脏给呕出来。

      他现在只觉得抽搐的头痛欲裂,太阳穴青筋暴起,但是他停不下来,他死命的捂着头。

      只剩我一个人了,只剩我一个人了,陈琛脑子里重复着这一句话。

      陈琛想起那夜爷爷看星星时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突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当时以为爷爷还是半糊涂半清醒的状态,原来爷爷那会是那么清醒的,糊涂的是他。

      想起爷爷的用意陈琛心里就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但同时心里涌出了一丝轻松感,很淡很淡,陈琛反应过来,就开始不停地干呕。

      这种又痛又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陈琛从被父母抛弃开始,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想要活下去他每次呼吸都是拼尽全力。

      每次觉得日子会好起来,可以向前走的时候,总会有各种意外把他拖在原地不得动弹,他就在那里沉沦,坠落,沉沦,坠落,没有止境。

      现在反而觉得一身轻飘飘的,呼吸不再那么困难,他厌恶排斥这种感觉,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得到解脱的感觉,他怎么可以有!

      但是不管他如何排斥,这种感觉就是如影随形。

      “人之初性本恶。”陈琛突然想到荀子的这句话。

      想着想着,陈琛又是一阵干呕,虽然胃里翻江倒海,但是此刻的他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用手重重敲打着自己的头,阻止自己的思绪。

      “陈琛。”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是颜钰,她注意到这边好久了,看到陈琛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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