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客求生指南》清闲运

4、第4章

　　监牢中，两排甲士肃立在牢门前。

　　“林惜青，你心中也清楚，以你之前帮裕国做的事而论，到这个地步，对你五马分尸也不为过，只是我们玥国向来敬重有才之士，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也不是不可以。如今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若是抓住了，说不得会有些意外之喜。”杨和志双手撑在桌子上，开口道。

　　“不知杨将军想知道什么？”林惜青依旧面色平静。

　　杨和志心内疑惑她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坐得住，只是没有表现出来，接着说，“你若愿意配合是再好不过的了，这样你我都能省些口舌。我便直说了，你对裕朝官员了解多少？或者具体一点，你对太府寺卿刘合了解多少？”

　　林惜青没有犹豫，直接道，“一个油滑的老头，为人八面玲珑，实绩倒是没多少，算是六公子一党。他这个位置能保住，主要是靠六公子。他老妻出身赣南，与六公子母妃同出一地，十几年前刚到皇城便搭上了六公子这条线。六公子在朝中左右逢源，哪边都不站队，他也是，谁都不得罪。”

　　杨和志又问，“那他家中资财几何？”

　　林惜青似笑非笑道“刘合可不算清廉。杨将军是打算查办刘家？直接莽撞上门可不行，这些世家重臣敛财时恨不得天下财富皆归于自己一家，想让他们往外吐，堪比要了他们的命。”

　　杨和志心中骤然升起一股警惕，自己只说了一点，便让这人猜出这般多，心知不可再透露更多。

　　“谁说我要去办了刘合？你只管说你知道的便罢了，旁的别打听那么多。”

　　“那便是我莽撞了。”林惜青并不分辨。

　　杨和志心下泛起一丝涟漪，心想骤然从裕国军师沦落为阶下囚，数着日子等自己的死期确实也不是一件常人能接受的事情。一个女子这般已是胆色非凡了，便缓了语气：

　　“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是有大功，我会跟表···主公上报你的功劳的。”

　　“我早便说过了，知无不言。刘合出身赣南，不少旧下属每逢年节都会给他上供一大笔钱，以此来保住自己的官位，除此之外，他在赣南和皇城开着不少商铺，运气好还能插手宫内织造，我估计他这些年财产怎么也累积到六十万两了，你们再逼一逼，兴许能到八十万两。”

　　杨和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心里却翻腾不已，六十万两，每年裕国税收也就几百万两，年景好的时候能上千万，如今看来，一个三品官员家财就有这么多，再加上那些世家皇室，裕国不灭亡才怪。而且刘合这匹夫，开始竟只拿出五千两银票，还有五千两是拿地契和家里的物件抵的，实在是欺人太甚。

　　“那你可知道他的钱财都藏在哪里了？”

　　林惜青双手一摊，“这我便爱莫能助了，若是我知道这般隐秘之地，便自己去搬那银子了，那银子又不咬人，何必等到现在。”

　　心里有了底，杨和志便有些坐不住，当即想杀去刘合家中，给这老小子一点颜色看看。只是想着韩凌隐说是要和自己一起来审，结果到了牢里又让自己先来审，他到暗室里观察，便也不敢贸然离去。

　　好在韩凌隐很快走了出来，“林惜青，”韩凌隐熟练地念出这个他在心里念了很多遍的名字。

　　“你愿不愿意一起去刘合家中走一走？”

　　“我如今毕竟是戴罪之身，只想清清静静过完最后这一段日子，不想再掺和这些是非了。”林惜青轻轻阖眼，似是不愿意交谈。

　　“孤倒没想过你是个这么心胸宽广的人，三公子毒害了你，如今在外面逍遥，而你”韩凌隐踱步走到林惜青面前，俯下身子靠近，

　　“又不愿意交代部下的消息，裕国皇族的消息你如今又不知道，没有价值的人在孤这里只有一条路。

　　最后一个人死在无人知晓的晚上，尸骨腐朽在暗无天日的牢里，”韩凌隐直勾勾地看着林惜青，“这就是，你为自己选的结局吗？”

　　林惜青小拇指从锁链的这一端划到那一端，昭示了她内心并不平静。韩凌隐已经发现，每次林惜青思考什么事情时，总会有些手部的小动作。

　　“要是这样的话，我想今日的谈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你便当我们没来过。”韩凌隐转身欲走，凌冽的松香一瞬间抽离。

　　“表哥，等等我啊！”杨和志急忙追上去。

　　甘心吗？林惜青这些日子一遍遍地问自己，不，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凭什么尽心尽力的辅佐，费心费力地帮他争夺那个位置，背负所有的骂名，到了最后，却被轻飘飘地放弃，还是以那么惨烈的方式决绝地斩断两人之间的情谊。

　　既然他先做出了选择，那就不要怪自己，以后便各凭本事吧。

　　韩凌隐走到牢门口，心中涌起一丝失望。

　　“最后抓到三公子，我要亲自...杀了他。”林惜青闭了闭眼。

　　“我可以答应你，留你活到裕国残部被灭的那一天。”韩凌隐定住脚步，但没有回头，“你说自己是林尧，就从现在证明给我看。”

　　韩凌隐，林惜青在心里默默咀嚼这个名字。

　　林惜青总是善于寻找人性的弱点定下计策，再一击即中。

　　而韩凌隐，从他决定攻打裕国开始，林惜青便将他视作对手，在心里无数次推演过他的习惯，性格，他遇挫时会怎样，他成功时又会如何。想象中他们的会面，应当是在旗鼓相当的战场上，或是她死于韩凌隐之手，抑或是韩凌隐败在自己手上。

　　却没料到，真实的会面竟是这种情况，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似一场梦一般，有时候她会怀疑，这是现实，还是她还在梦中，等到清晨露珠一散，这梦也就醒了。

　　林惜青意识到自己的恍惚，很快调整过来，韩凌隐还在等她的回答。

　　“我会尽力，玥王便等着我和杨将军的好消息吧。”

　　韩凌隐又道“你在外行走，总需要一个身份。”他沉吟半晌，“办好这件事，你便先来做卫内领侍吧。”

　　“什么？主公，这······”杨和志明显受了不小的震撼，只是他犹豫地看了看林惜青，终是继续说道：

　　“如今裕国余孽还未清扫干净，卫内领侍肩负保卫主公的重任，虽有两名，但每一人都需慎重啊。”他这个表哥有时候喜欢做一些惊世骇俗的决定，虽然最后证明是对的，或者另有安排，但每次都让下面的人跟着担心。

　　“等城内世家重臣的事情处理好了，皇城守卫的压力自然而然也就减轻了。若是林策士能处理好前一件事，那护卫个小小的皇宫对她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韩凌隐却不慌不忙。

　　林惜青心内明白，虽然韩凌隐这话是对杨和志说的，字字句句却都是暗示自己。心里暗道，看来这次去刘合的事不光要办成，还要办地漂亮。一旦让韩凌隐感觉自己没有价值，下场绝不会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