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弦》诱浮承尘

14、第 14 章

　　出校门时，保安从亭窗内探出头，上了年纪的一张脸此刻流出八卦神色，眼角皱纹漾开:“逛完啦？”

　　顾屿凡置若罔闻，走去一旁接电话了。

　　宋涟莫名，刚想解释。

　　保安用一副他都懂的表情看向她，他缓缓侧转上半身，让宋涟看屋内陈设，偌大的液晶屏分布着豆腐方块一样的校园各处监控图像，他移正身子，又看过来，眼神不言而喻。

　　她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摸着鼻尖，抱歉地笑了下。

　　这完全是把他俩当一对重返校园的亲密小情侣了。

　　方才他们在校园内好像真挺亲密的。踩过叶隙投影，还去了他曾经的教室廊间。
　　他指腹的温度仿佛还凝固在她皮肤表层。

　　似满意看见女孩羞怯模样，保安又把头钻回去了。

　　宋涟掏出手机查看微信消息。
　　孙志涵一小时前发来一张漫威电影票根。

　　zzz:“一个人看电影，爽。”

　　而后，过了半小时，又发来一连串大哭表情包。
　　zzz:“见色忘弟！我一个人，旁边全是成双成对的！”

　　她打字过去，故意揶揄道:“为了你姐的幸福，值。”

　　发完，她下意识笑了笑。

　　是的，她鸽了自己的弟弟，坐一个小时地铁来到这儿。
　　也算，有点收获。

　　她抿唇朝右看去。几米外，男人正在听电话，手心扶着手机，另一只手虚叉着腰。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身材是真的好。腰细腿长，衬衫袖口卷起，露出劲瘦的小臂。

　　估摸着他还要一会儿，宋涟又翻开相册，食指滚到一张音乐节上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男人正看向大屏幕，目光幽沉，侧脸如雕刻，长睫挺鼻。

　　宋涟食指顿了一下。

　　她忘不了那天，晚上回家后她查了近一个小时关于繁椿乐队的资讯，还拿下本子摘抄下他们的歌词。
　　挺傻的。她当时觉得。

　　可是现在，他又一次近在身边。

　　交集深了一些。
　　了解也深了一些。

　　她胸腔涌进一阵酸甜的情愫，麻麻地，渗进血液。按下右下角的红心，把那张照片放进收藏。

　　电话拨完，顾屿凡收了手机，抬步走来。女孩还愣在原地回味，小表情呆呆的，发顶有一缕翘起来的头发，不留心注意不到。

　　怪像个流浪的外乡人，顾屿凡失笑，倒真有点怕她被人骗。不禁问:“要送你回去吗？”

　　宋涟条件反射地挺直身子，眨眨眼睛，语气犹豫:“离这很远诶，车程要一小时。”

　　他一脸无所谓:“上车吧。”

　　“哦，好。”她内心甜丝丝的。

　　他又道:“我得先去接个人。”

　　宋涟稀里糊涂坐上了他的车，扣安全带的指节都觉得失真，黯黯去瞧他边转动方向盘倒车边看后视镜的样子，男人唇线到下巴那一条硬朗弧度，满溢出荷尔蒙。

　　不消几分钟，车子停在一个儿童绘画馆。

　　顾屿凡下了车，进了馆内，没一会儿左手牵着个小女孩出来。

　　宋涟坐在副驾驶位，看着那一高一低的身影朝她缓缓而来，莫名有些坐立不安。默想打招呼的措辞。
　　你好，我是你哥哥的同学？
　　同学？朋友？好像什么也不是。还是说校友好了。

　　她一股脑将那些歪七歪八的想法抛弃。算了，还是谨言慎行吧。

　　顾嵌珠一上车就嗅到一股不对劲的味道，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往副驾驶瞧，奶声奶气地:“哥哥，这个姐姐是谁。”
　　她人小鬼大得很，看动漫就晓得一男一女在一起就是一对。
　　又试探问:“哥哥女朋友吗？”

　　顾屿凡操作方向盘，语气耐心:“是哥哥一个朋友。”
　　宋涟心随着这句“朋友”悄悄动了一下。

　　“哦哦。”她低头瞧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去了。
　　又嘀嘀咕咕说:“刚刚秀秀他们都走了，你来得太晚了！”
　　顾屿凡好声道:“下次哥哥提前来接你。”

　　宋涟觉得两人怪温馨的，她一个外人在这反而有些突兀，思忖了一番，抬眸问:“要不然先送你妹妹回家，前边几百米远放我下车就行，附近有个地铁站。”

　　顾屿凡下巴抬起，偏头看了一眼后视镜车况，车子灵巧绕了个弯。他目光淡淡，扫过副驾驶正襟危坐的女孩。宋涟垂着头，垂落的发丝挡去那双柔怯的眼睛。

　　他收了眼，继续往前开:“先送你回去，人生地不熟的。”接着又轻不可察低笑了一声:“你这表情，像是我准备拐卖你一样。”

　　宋涟挺直背，忙伸手摸自己的脸，一阵滚烫传递到手心。
　　她刚刚有做什么表情吗？
　　明明只是觉得他握方向盘的那双手很好看，不自觉陷入沉思。

　　宋涟:“我就是怕你们有其他事情，不方便。”

　　“我们可方便了！”顾嵌珠松开智能表，探出身子，口无忌惮道:“不过，姐姐你好漂亮啊，比插画本里的小姐姐还漂亮。”

　　宋涟不是没被人夸过，只是这般新奇的夸法还是头一次听到，不由得被小孩子的童真逗笑。

　　顾屿凡偏头瞧了一眼宋涟，她也太容易脸红了，一句调侃就这般，要是做了些什么，这脸还不得烫穿肤肉。
　　顾嵌珠嘴倒是一向甜。他不可否认，就是因为她这张巧嘴，他们关系才能这般近。

　　宋涟扭头笑:“那姐姐过会送一本插画本给你好不好。”

　　“不用啦，我的够多了。”她重新陷回座位，“姐姐留着给哥哥买东西，哥哥喜欢月季花。”
　　顾屿凡握方向盘的手一紧，双唇微张，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压了下去。

　　“月季？你喜欢花？”宋涟偏头问。
　　“对啊，哥哥手机屏幕上面就是一朵很大的月季。”

　　“不过我喜欢玫瑰，妈妈也喜欢玫瑰。姐姐，我家有一块玫瑰园，可漂亮了！你下次可以来看看啊，在榭苑公寓哦。”

　　顾屿凡一个头两个大，这小姑娘一张嘴嘚嘚吧吧的特质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家里人话都不算多，唯独她，话密得像牛毛。

　　宋涟记在心里，嗯了一声。

　　她还很少见到喜欢花的男生，似乎他心里有那么一块柔软的地方。

　　“你妈妈和妹妹喜欢玫瑰，你喜欢月季，那你爸爸喜欢什么花。”宋涟本是无意问的，想着可以调动一下气氛，他或许会说，我爸不爱花。

　　然后再说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她也可以了解多一些……。

　　“她不是我妈。”男人忽然打断。声音清冷，唇线微抿，继而看向前方路况。

　　他声音比先前拔高了些微，宋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脑子拐了个弯，想到什么。又戚戚回道:“对不起啊。”

　　顾嵌珠在后面嘀咕:“是我妈妈啦。”

　　“没事。”他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又恢复到之前散漫表情。

　　车子开到一处繁华地段。
　　建筑高挺似耸立在云层，今天天气很好，几束阳光透过车玻璃窗落在宋涟平躺的大腿，碎花裙上一滩灿黄。
　　她伸出手，食指抵住大拇指，做了个孔雀像。

　　立刻，车前侧黑色音响机身上投射出她的手指。
　　顾屿凡注意到，目光停留一秒，勾唇说了句可爱。

　　宋涟脸又红了。还好此刻光线充沛，可以假意嫁祸给炽热阳光。

　　不觉，到了小区门口，顾屿凡将车停在附近空坪上。
　　小区附近商铺恰好有一家花店正开放，宋涟想起车上他们的谈话，说了句等等，跳下车钻进店内，她左右张望，最后挑了一株蓝紫色的风信子。

　　顾屿凡半开窗，耐心等待着。
　　后排的顾嵌珠已经睡着了。睡着了也不安分，嘴里嘟嘟嚷嚷的。

　　宋涟越过车尾，来到驾驶位窗外，她敲敲车窗，顾屿凡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移到她手中攥着的花束。

　　他把车窗全部摇下。
　　宋涟抬手递过去，笑颜粲然:“给你。”

　　他轻挑一下眉，接过那枝花瓣还淌着小水珠的风信子。

　　宋涟手指挠了一下脖颈，语气诚然，目光对上他的:“希望你能喜欢，不只是月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