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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戒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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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戒糖
“所以警察来找过你吗?”艾莉森端来甜酒。
“暂时没有。”
自那天起,夜晚总是幻听房间里有动静,征求哈德森太太同意之后,在门上装了条门链。
“用这个防贼吗?小姑娘,你太看好这个城市了。”
哈德森太太叹了口气,并再三强调她房子所在的片区治安很好,之前街头枪击案只是一个意外。
艾莉森见我有些心神不宁,提前打烊,把我强拉硬拽进一家酒吧。
与其说是酒吧,更像是一间颇有意大利风情的小型歌剧院。
一个小个子男人在舞台上正弹着钢琴。
艾莉森看着头上的大吊灯:“这是我和马克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你们怎么样了,我还没见过他。”我端起甜酒,冰块被压成一只小企鹅,站在奶油泡沫中起起伏伏。
艾莉森憋着嘴,甜酒的奶泡在唇边形成一小圈白胡子:“他从我这里拿了一笔钱就消失了。”
甜酒里加了咖啡,有些苦涩。
“别管那个赌徒,让他自生自灭吧。”艾莉森沉闷的说,“关于你父母的事,你有眉目了吗?”
“公开的资料我都查过,十分单纯的海难。事件调查结果非常一致,风暴与闪电恰好击中有些年头的侧翼油箱,那艘船在火海中下沉。”
“有幸存者?”艾莉森舔着唇边的奶油泡沫。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获救的人在那之后的两年内就因各种意外离世。”我小口抿着酒,因为失眠就干脆通宵整理线索,头有些沉,“然后,就没有这场意外的亲历者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艾莉森声如蚊喃,尽管她要说的内容在这里并非是什么禁忌,“考虑过不是明面上的新闻线索,我是说。”她还是没勇气说出这座城市的特殊一面,只是指了指地面,表示哥谭真正的世界——□□。
我揉揉额角,说实话,见过大家族的尔虞我诈后就不会喜欢活在“家族”阴影中,外人看到物质上的绝对优渥,也能猜到背后砌满骨血相残的闹剧。
似乎有点明白法国大革命时期那些贵族公子哥为什么那么狂热地推翻自己的阶级。
在我抵达这座城市之后,我将自己打扮成走投无路的异乡人,很快和这里特有的灰色地带沆瀣一气。
如果说生命是一颗长满可能的树,那么种在哥谭之地上的黑色森林结满的果实形态各异、夸张得出奇。关于地下世界的各种传言比我想象的还要丰盛且并不遮遮掩掩,我可以像果农一样,自然而然地摘取我想要的信息。不出一周,我就把这里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理了个大概。
真相应该和我预想的那样,难以逃脱的命运悲剧,父母因最终死于利益算计而我又不远万里地靠近不见天日的帮派血战,亲身跳进这座城市的疯狂旋涡中。
无聊至极,但复仇的戏码向来如此。
变色龙也会拟态出地狱的样子吗?
我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看着杯中的冰块企鹅,决定破罐破摔:“谢谢你艾莉森,我还打算去一些地下酒吧打探消息。毕竟突然出现一个帮派遗孤,要查一件十多年前的意外,会产生一连串不必要的误会吧。”
“你疯了吗?”
对面的女孩露出担心的神色,我握住她的手,笑笑:“放心吧。我最近交了好运,不会去和那些小鱼小虾打交道了。我现在准备捕捞一条金枪鱼。”我看着头顶圆润的灯泡,昏黄的光线像极了那天笼罩在杀手身上的慵懒日光。“如果真有危险,我就大喊我是苏利文家的人,这样不就直接荣归家庭了吗?”
“你真应该切除掉你自以为是的幽默神经。”
艾莉森叹口气,她杯里的冰块企鹅化了大半,只剩一个小脑袋艰难的浮在浑浊的酒水里。
“那到时候劳驾你亲自动刀。”
我起身走到吧台前,翻阅菜谱。
吧台边坐着一个老太太,绒花头饰,蕾丝花边的蛋糕裙,粉粉的小皮鞋,像是洛可可时期的贵妇人。她优雅的端着酒,侧身欣赏着钢琴曲。
我小心的打量她,穿着有些不合当下,是活在洛可可时代的怀旧美人。
可这里装修是地中海风格啊!
“亲爱的,试一试红椒鸡,绝对让你印象深刻。”老太太转过头,看见正对菜单发愣的我。
我礼貌的笑了笑,选了两份甜点。老太太叮嘱服务生为我备上两杯水果酒。“算我请你的,美丽的姑娘,我儿子是这里的老板,今天是他开张的日子。”老太太骄傲的举着酒杯,“很感谢你来捧场。”
我礼貌的回敬道:“我想那位弹钢琴的年轻人是就是您的儿子吧,我很喜欢这里的装修风格。”
老太太开心的笑出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妈妈。” 那个小个子已经一瘸一拐的来到她身边。
“这位小姐很欣赏你的品味,我的小老板。”
“是吗?很感谢你能这么说。不过这里是我刚盘下的店,之后会做一些小处理。毕竟后面墙上那条碎掉的大鱼骨头看上去有些碍事,不是吗?”
老板伸出手来,说着自己对于新店面的规划。白皙的皮肤,油亮发光的黑色头发,一双闪闪发亮的幽绿眼睛嵌在深深的眼眶中,那个尖尖鼻头让我恍惚联想到某种小鸟。
这时,一个服务生慌张从门外跑进来,紧跟着是一声很粗鲁的喊声。
“奥斯瓦尔德!你个臭打伞的躲到哪里去了?我亲自过来给你开开张。”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壮汉。
这一喊,老板的小身板颤抖起来。他让自己的母亲好好待着,并嘱托服务生打包我的甜点。我拉着他的手:“先生,如果需要,我可以报警。”
他愣了愣,回头对有些紧张的老太太说: “几个生意伙伴而已,不用担心。”
“很抱歉,小姐。今晚我们提前打烊,不过很希望你能常来。”
似乎大难临头,但他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社交礼仪。
“马罗尼家族居然会来这儿找麻烦。”
我们快速穿过街道,艾莉森为我细心科普那家店背后的“□□故事”,简直就是当世《教父》。
“□□的内斗在哥谭又不是什么秘密了。”艾莉森对似乎在重组三观的我吐吐舌头。实际上,那个肠肥脑满家伙的照片早被我钉在了墙上。
她继续绘声绘色的介绍各个家族在这座城市中的势力分布,比我这个有着所谓帮派姓氏的我,她看起来更像一个□□。
“我听说苏利文家族和法尔科内家族关系还不错。”艾莉森在马路边冲我挥手,以一个似乎美满的社交关系安慰我这个编外人士:“祝你好运,逃婚的帮派大小姐。”
卧室内,满桌满墙的资料被我看来又看。那些打印出来的模糊面孔覆满了灰色阴影,阴影下堆积着血腥味的秘密。他们在这座发生命案如家常的炼狱游刃有余,而我还需要在细枝末节掂量着父亲在帮派中的身份是否值得提起……
所幸,我马上就能获得一个更为便捷的渠道。
尽管其中的代价我无法估量。
无月的夜晚,风起时带来一丝凉意。
厨房有些响动,罗伊已经悄悄的溜过去很久了。
我环顾卧室,从箭袋里摸出一只箭,捏下箭头,藏在袖子里。操起木刀,将背贴着墙,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
罗伊吧唧吧唧地舔着碗里的奶,摇动着尾巴要上天。
“介意我开灯吗?”声音近乎在头顶处响起,这个人贴得很近。
我猛地回身劈刀,身后的人向后一躲。
傍边是墙,他一定会让身到客厅的空间里。
手腕的一抬,将袖子里的箭头甩向预判的方位。
只听哐啷一声,玻璃碎裂,牛奶洒了满地。
借着微弱的光线,一个黑衣男子站在我的客厅里,光光的头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突兀。杀手一只手端着枪,另一只手稳稳地拿着嵌着箭的牛奶瓶,舔着流到手腕上的牛奶。
“嘿,我们又见面了。”
有些轻浮的声调:“不过,你似乎很喜欢给简单的生活增加一些小困难。”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根铁链孤零零的悬挂在门边。
见我没有回应,杀手耸耸肩,径直走向我。
我将手里的木刀立于身前,脚跟抵住墙角,刀尖与那颗头在视野中处于一线。他偏头看了看,一把握着刀尖。
“别紧张,小老鼠。我现在只是一个信使,阁下给‘意外’的抚恤金通常由我送到他们亲属的信箱里。”然后一脸可惜的晃着破碎的奶瓶,“不过我觉得你不太符合阁下的对‘意外’的定义。”
他将一包东西丢到茶几上,向门外走去。我依旧将握着刀,在他开门的刹那,酝酿许久的主意以恰到好处的、犹豫不决的语气表达出。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信使先生。”
他回过头,眼瞳像深色的琥珀:“Victor Zsasz,奇怪的无名氏小姐,你可以叫我维克多。”
“□□ullivan”。
维克多面色一沉,显然是这个姓氏对他而言有诸多不愉快的印象。
“同样姓氏的人经常和你打交道吧。”
维克多哼了一声: “生意上,过命的交情。”
他将手指点在腰间的枪套上,我知道下一秒,我也会成为他数不清的“过命交情。”
“放轻松,杀手先生。我只是一个编外人士,不过我希望,我可以雇佣你,替我查查外人接触不到的,关于这个姓氏的信息。”
“你应该知道,我的收费很高。为了你还算过关的脸蛋,不杀人的活路,我可以屈尊,给点折扣。”
维克多靠着门,收敛起刚才的戒备,似乎对我提出的买卖很感兴趣。
“别那样看着我,我只是来寻找一个答案。”我将我来到这座城市的原因与目的删减了四分。“我知道父母是混道上的,我想知道他们的死因。”并把笔“意外抚恤金”递给他。
“就当是定金。”
维克多接过纸袋,嘴角再次戴上意味不明的笑:“你的故事很有趣。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不怕我把你绑走,然后敲苏利文他们一笔?”
“我想,法尔科内的手下不会蠢到因为一个身份不明的丫头而搅乱帮派间难得的平衡吧。”
这话不假,这座城市之所以还没有完全堕落,就是因为有人在暗中维持着一种秩序,尽管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我看着他把纸袋中的前倒在地上,堆起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
“想清楚了?”维克多晃悠着一捆钞票,“不是所有的抚恤金都如此丰厚。”
“这已经是我的钱了,我将用它用它雇佣这座城里最专业的杀手,收集情报对你而言不算什么难事吧?萨斯先生。”
“乱一点,乐趣也会多一些。”维克多接过那笔钱,“死在那条船上的可能不止一个苏利文,我需要你老父亲更详细的资料。”
我从桌上找到那串项链,银链上垂着一小颗未经打磨的碧色宝石,透过灯光还可以看到一点红色的石心。
“这应该是父亲的,不过我从来没戴过。”我把它连同我准备好的信息放在钱堆上,见他并没有弯腰要拿的意思,我跪下身收拾自己的筹码,将脆弱的脖颈亮给他。
维克多挑了挑没有眉毛的眉头,鼓鼓囊囊的纸袋回到他怀里。
“那可要费些时日了,毕竟十多年的老新闻。下次我来的时候请你准备好令我满意的价钱。否则,我就直接绑你去见苏利文的当家,告诉他们你假冒家族成员,刺探情报。”他掏出那条项链,在钨丝灯的光照下,灿若明星,“或者,按这座城市的规矩,身体也是不错的酬金。”
他张开双臂向我走进,腋下的抢袋,腰间的匕首,和流畅的肌肉曲线,一览无余。并非示好而是纯粹的威胁。
“我是个怕黑的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不顾一切的带上你。”我拄着木刀,站直身子,偷偷踮起脚,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以我母亲的姓氏起誓,萨斯先生。”
气场不能输给身高。
维克多丝毫不在意我的挑战,抱臂而立,似笑非笑,“你是个很有意思的新人。今晚有个不错的场子,我正好顺路去收这个月的平安金,要一起吗?”
我打着哈欠,找了张纸写下自己的电话丢给他。吆喝睡在碗边的罗伊滚回房间。
感谢萨斯先生 “不嫌弃”的帮忙,并请他下次来的时候发个信息敲个门。
“愿意为您效劳。以后别再装这个自欺欺人的东西了,”他拨弄断裂的门链,带着奶瓶消失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
“欢迎您来到哥谭,苏利文小姐。”
杀手保持着大家族的风度,代表这座城市,代表这座城市的地下世界,向我问候。
我再次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冰箱,预算白天需要的补给。果然,打包好的甜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杯被端端正正的摆在冰箱正中的饮料。
我屏息听了好一会,直到冰箱里窜出的冷气让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除了制冷机的轰鸣,没有多余的危险声音。
我打开那杯饮料,粉粉的一大杯,冒着浓郁奶香和甜草莓的凉飕飕气息。
哥谭复仇计划中又多了一项,戒掉甜食。
维克多很讨厌做计划之外的事,但今天的意外让他心情不错。他把顺来的甜品扔给后排的杀手姑娘们。站在车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
“BOSS,西城区那边最近很不安分。”一个姑娘嘴含混不清的说,接着继续吞着蛋糕卷。
“马罗尼什么时候安分过。”维克多转身上车,把纸袋丢在副驾上,“我们的两个新朋友怎么样了?”
“大胖子状态不错,但那个小瘸子貌似不善经营。”另一个姑娘接话道。
维克多低头,看见那根项链滑出袋子出来。
他眯着眼睛端详起那根项链。
红心蓝石。
象征苏利文家族话事人的原石项链已经遗失十余年。
有点麻烦,维克多扶额,不再去看原石折射的奇异的光。
“这才是法尔科内阁下有必要知道的意外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