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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访客 ...

  •   暴躁的人其实挺容易哄的,一番诱导便沉浸在自己构建的美好期许里。
      反倒是那些看似永远没有脾气的人,一旦离开,便无踪无影了。

      我捡着花盆的碎片,手指上满是血污与泥土,转身面对一言不发的维克多,向他展示那株还未开放而根茎已经断裂的植物:“你知道蓝色的紫罗兰的花语吗?”
      “苏利文小姐,我的任务是带你回去。”一字一顿,不见感情。
      “我将永远忠诚。”我回答自己的问题,一字一顿,毫无情感。
      手里的碎片掉落一地,沉闷而短暂的声音。
      我掏枪对准他的眼睛,瞄准那双琥珀中的自己。
      “真可惜,萨斯先生,你送我的,不是蓝色。”

      维克多·萨斯低垂着眼帘,将枪口掰正,直直地对准自己的心脏:“我的忠诚属于法尔科内,苏利文小姐。”看见女人拔枪的速度,他很满意自己此前的调教。

      像是听到了绝世的笑话,女人噗嗤一笑,然后笑得张扬,笑得拿不动枪,笑得用手捶打他的胸口,笑得眼里闪着泪光。
      他从未见过她开怀大笑的模样,一贯戏谑的神情也被夸张的弧度撕裂,他开始跟着女人一起抖动身体,随后便听见彼此莫名的笑声,就像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彼此一样。

      ——————————

      暮夏的一场雨,天气转凉。窗台上,几日前换盆的紫罗兰在陶土盆里安静的沉睡。湿漉漉的街道,水汽在最后一点初升的夏日里慢慢蒸腾。

      转角处一片朦胧氤氲里,哥谭的剧院门前撑开了新一天的“今日上映”,购票的队伍在一傍边排开。

      “如果太无聊,晚上就去看看吧。”我给盆栽们浇完水,看见自家的边牧蹲坐在门边,嘴里叼着飞盘。
      “嘿,罗伊,不想尝尝我刚学会的布丁蛋糕吗?”它摇摇尾巴,兴奋地跟着我从冰箱到厨房再到餐吧台。
      “要是你可以放下嘴里的飞盘帮我洗盘子,我很乐意带你去探索这座城市的新角落。”
      我对着半大的伯恩山眨眨眼,准备搅拌淡奶油。罗伊歪着头看着我洗着三根叉子开始和碗较劲,转身跳到沙发上,耷拉着脑袋,望向一圈一圈搅打的叉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这么睡过去。
      “哎,你的好奇心呢?”我使劲抽打着淡奶油,“这座城市还有许多新朋友需要见一见。”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可笑的家族联姻,这辈子都不会再到这座城市。男方本人因为家族生意没有及时赴约,只派老母亲、胞弟和管家上门提亲,自家长辈一副推销绝世珍宝的嘴脸催促自己赶紧表态。

      像是终于可以脱手一件还可以拿得出手的累赘,堆积其上多年的虚情假意被毫不在意的撤下。
      “为什么不去人力市场找一位能干又性感的保姆”,我站起身,保持优雅的微笑,不向任何人讨好。

      餐桌上的老家伙们一惊,舅妈扬起巴掌,大喝无礼,被我借力转身一按,踉跄坐回椅子上。
      “我早已到了合法的继承年龄,家族事务也应转手。”
      舅妈还在发作:“记住你今天的言行,你会后悔的。”
      “我一直很遗憾,当时先一步出发,没和父母一起。”
      “本人不亲自到场,我也没有亲自同意,这婚约。”简短的与男方代表道别,回房间收拾行李。
      一言一行直接击毁了他们近乎美满的“两家生意”,留下一屋静默。

      来到哥谭也尽一月,除了听取律师汇报继承权转移进度,就是到老同学艾莉森开的宠物店里打打零工。

      “我以为你会开一家宠物医院。”
      “以前这座城市只需要看起来光鲜亮丽,生病是上等人的特权。不过现在韦恩集团提供了很好的社会保障福利,至少人人都看得起病了。但是,这里猫啊狗啊没人会在意的。”我等着她整理好猫舍,关好店门,接过她递来的备用钥匙。

      她一把握着我的手,湛蓝的眼睛透露出不安,“Kira,你来得很不是时候,虽然这座城市本来就乌烟瘴气,但好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在大街上追逐械斗。据说是地下帮派的内部之争,最近真的很不太平。”谈论这座城市另一面时,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就像刚才那位太太,别看她珠光宝气,作为帮会头目的情妇,也是说没就没。”
      “不太平也好,人人都能肆无忌惮地豁出去,就算伤天害理的活法也不算违背这里的人伦。”
      艾莉森猛打我的头,一副狠铁不成钢的样子。
      “看在你用电影票帮我招揽生意的份儿上,饶过你。”
      我揉着脑袋,拿出剩余的电影票,嘿嘿一笑。
      她叹了口气,拒绝了观影邀请,把一个易拉罐踢到垃圾桶边:“但愿这里有你想要的顺心如意。”

      手里的奶油已经搅打成形,小臂也有些隐隐作痛。
      罗伊已经睡着了,一只蝴蝶翩翩然的栖落在它的头顶。
      等待布丁蛋糕冷藏的间隙,靠着沙发轻轻坐到地上。从家里只带出几本书,又翻到《小王子》里那条长得像帽子的贪心蛇画像。
      “或许今天也不会来?要不,一会找个书店?”
      罗伊打着呼噜应付着。

      烘焙小钟和门铃几乎同时响起,惊得罗伊猛地撑起,头顶的蝴蝶又翩翩然落到窗台的花盆边。

      “会是哈德森太太吗?”
      我按停烘焙小钟,从冰箱里取出布丁蛋糕,“或许,可以邀请她一起参加我们的下午茶。”罗伊拉长懒腰,跳下沙发,先我一步蹲在门边,不耐烦的呜呜几声,和不紧不慢的门铃一同催促着。
      “不好意思,哈德森太太,我记得下下个星期才是交房租的日子。不过罗伊邀请您和我们一起共进下午茶。”

      门被推开的瞬间,我被一支枪抵着脑门,一支抵住小腹。

      面前站着从头……没有头发……到脚都是黑色的男子,男子身后站着几个同样浑身漆黑的姑娘。这群人腰间挂着枪套,腿上绑着匕首露出一点寒光,其中一个黑人姑娘身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提琴箱。

      “不好意思,小姐,我不收房租。”那个光头吹着口哨示意那些杀气腾腾的姑娘进屋。
      罗伊呲着牙,冲光头低吼。
      光头瞥了一眼,微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先生,从现在开始,我会竭力配合你们,在此之前请允许我送我的狗回笼子。”我努力控制眨眼的次数,让自己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内心狂喜。终于被我等到了。
      你好,地下世界的信使。

      光头盯着眼前抖动的人,那是害怕的身理反应。
      冰凉的枪口依旧抵住我的额头,大概已经印出一个圆孔。
      一个姑娘将我的手机交到他手里,他懒得去检查,只是慵懒地偏头,示意我和我的狗目前可以在他枪口下保住小命。
      “小姐,别耍花招。”

      卧室门关好,我就被杀手姑娘推搡回客厅。

      狭窄空间里挤满了杀手,她们分散在各个死角,静默的站立。光头站在她们中间,正从琴箱里取出一支狙击枪。他随便抽走桌上的纸巾搽了搽枪杆,有些懒散地组装起来,见我进入他的视线,手上的速度突然加快。
      几秒钟后,一把大口径的狙击枪就端在他的手上。

      我举着手告诉身后的姑娘,“我会蹲到沙发那里。如果需要,钱和卡都在书架由下向上数第二层左起第六本书里,我不干扰你们的任何行动,只求你们不要杀我和我的狗。”
      “你很可疑,”光头举着枪,划步到我面前,“我们也算是强闯民宅,但你似乎习以为常。”他咋着舌,环视了一圈这间有些老旧但整洁的租出屋,有些嫌弃的皱皱眉……

      ?这家伙连眉毛也没有吗?

      “我知道,值得法尔科内阁下的得力干将们亲自登门拜访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光头猛地扯住我的头发把我摔向沙发,几乎同时,这个空间每一个角落都响起子弹上膛的声音。他按着我的头,狙击枪口抵着左胸,用有些泛红的眼睛一寸一寸打量着我。
      “小姐,你若不交代明白,我不保证这里的哪一杆枪会瞬间走火”。他用力把我向上提,我吃痛的哼了一声,泪水随时准备夺眶而出。

      本来就是秃顶或者原地去世的悠关时刻,可被迫盯着眼前这位恶煞,却被他光亮圆润的脑袋转移注意力。五官轮廓像件雕塑,头发还在的时候会有魅力吧。所以连睫毛也不该存在吗??在哥谭做杀手真不容易。

      他似乎注意到我在演内心戏。眉骨一动,腕部一拧,“这个时候分心可不对哦。”
      手里的女人瞪大双眼,毫无惧色,泪水却控制不住落在狙击枪上。
      “我很困惑,”如蛇吐出毒信,冰凉的枪管贴着泪痕滑过我的脖子,抵住我的下颚:“你真的在害怕吗?”发顶一松,下巴又被他捏住。我从一对琥珀中找到自己,很微小弧度,但有一瞬间露出如愿以偿的微笑。杀手的敏锐让他注意到这个细节,但眼下他没时间也懒得去理会这些小动作背后的深意。
      “小姐,你看起来很高兴。”

      “BOSS,这太奇怪了。没听过雅库扎有这么一号人物。”背后的姑娘们将枪支过来,光头杀手挥手,示意她放下。
      “是他们的新影武者吗?”
      “可雅库扎没理由和我们作对。”姑娘们小声议论。
      “安静!”光头有些不耐烦的下令,他松开我的下巴,狙击枪管顺着泪痕在脖子与脸颊间游走,“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小姐。”

      我无力的看向天花板,深调整呼吸让自己从刚才的疼痛中舒缓过来,将预先自言自语多遍的实话说出来。
      “我只是一个暂居这里的普通人。”光头的枪再次捅向我的腹部,我避开他的视线,看见那只蝴蝶扇动着翅膀,没有离开。“你们上了昨天的报纸。哥谭地下世界的统治者法尔科内阁下和他最忠诚的杀手团队,光天化日之下和其他帮派在傍边的格兰特公园火拼。”我吃力的用下巴指指餐台上的报纸堆。

      照片相当模糊,摄者应该是透过低矮的灌木丛,无比慌乱地偷拍这场混战。唯有画面正中有一个很有辨识度的人头,脸上挂着笑,给这场厮杀添上诡异的氛围。

      那么锃亮一点,拿远了看还以为是印刷时缺了墨。

      光头瞟了一眼报纸,耸耸肩。他看向墙上挂钟,对了对自己的手表,命令其他杀手们收起枪支,“各就各位吧!”姑娘们有些失望的将枪放回腰间的枪套。
      其中一位强行往我嘴里滴入一滴无色无味的液体:“这对你有好处,小姐。”说完,众人静默地鱼贯而出,静默地关上了门,下楼的脚步声整齐划一,渐行渐远。

      光头吹着口哨,拖着一条凳子走向窗台。看见我窗台上摆放的花盆,单手把花盆拎到地上,把那只蝴蝶吹到风里,回头对意识开始恍惚的我戏谑一笑:“她们是来对付你的,不过跟我出任务白跑一趟是常有的事。”他又调试了一边瞄准镜,将枪架到腿上。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配合着不知是哪颗树上的知了,记录着滞缓的时间。我虚脱得要融化进旧沙发里。阳台上的光头伸了个懒腰,换到左眼看瞄准镜。他又漫不经心的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接上我的目光:“快睡吧,别管我,我很忙。”

      “看得出来。”药水开始起作用,身体和意识都如铅块般向地心而去,我努力掐自己,可神经末梢早已被麻痹。

      杀手看着沙发上努力保持清醒的人,嘴里哼唱起摇篮曲。
      “你很走运,今天撒谎可以保命。”
      极像是只蹲在墙角的猫,等着以为希望尚存的老鼠放松警惕,给它致命一击。猫很自信,因为他有充沛的精力与锋利的爪牙来和这只慌乱的老鼠玩到底。
      这还是一只无毛猫。

      卧室门被罗伊挠着咣咣响,可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高度紧张之后,那滴药水的药效将意识吞噬殆尽。手心毛细血管被我掐破泛着红色,可依旧无法抗拒这如泥沼般的疲惫。

      最终,我在杀手“理应如此”的注视下,合上了眼,昏睡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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