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风华》秋白梨

1、第 1 章

　　宋佳瑜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周围杂乱的脚步声、说话声像一把尖锐的钻子，刺得她耳膜生疼。

　　什么声音？她迷迷糊糊地想，刚高考完都不让人睡个好觉。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她感觉到不对劲，昏暗逼仄的屋子，漏出丝丝光缝的屋顶，还有身下睡得极不舒服的床铺——这不是她的房间！

　　宋佳瑜猛地坐起身，眼前突然一黑。她微微缓过神，低头察看，还好衣服还在身上，但这显然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她心中直打鼓。

　　这是一间土坯房，连地面上都是土，一眼望去坑坑洼洼，四周墙壁都糊着黄泥，中间还夹杂不少稻草。

　　连同她身下坐的，这间屋里一共有四张床，床上铺着草和凉席，显然是有其他人住。不远处是一扇陈旧的木门，木门旁边有一扇旧式方格窗户，透过玻璃的光线微微扭曲变形，呈现淡淡的蓝紫色。

　　这一切都充斥着乡土和贫穷的气息，让宋佳瑜心中沉了又沉，一时间各种猜测在心中乱窜。

　　她该不会是被拐卖了吧！想到那些骇人听闻的新闻，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她不是好好地在家里睡觉吗，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种地方？

　　“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陌生女人。她们的穿着打扮极富有上世纪农村乡土气息，梳着黑亮的麻花辫，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服，上面还有不少补丁，脚上是白底布鞋，鞋底沾着厚厚一层泥土。

　　宋佳瑜和她俩一一对视，没有弄清楚情况，她没有贸然开口。

　　后进来的女人对她微微笑道：“你好点了吗？”

　　宋佳瑜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俩，嘴上道：“嗯，好多了。”

　　眼前的女人皮肤呈现微微黄色，一双眼睛倒是黑亮而有神，她的手略显粗糙，像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另一个没说话的女人看着比眼前的人更显年轻，皮肤也更白皙一点，只是她的手同样染上劳动的痕迹。

　　“那就好，感冒也不好受，乡下医疗条件又差，弄不好要出事的。”女人拿起桌上的一个搪瓷水杯喝了口水，“你刚来不知道，听说村头王大娘家的孙子就是发烧把脑袋烧坏了。”

　　宋佳瑜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搪瓷水杯上，心头疑虑一点一点往外冒，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浮现——

　　难道她穿越了？

　　这不会是一种新型诈骗吧？

　　宋佳瑜不禁咽了口唾沫，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厉害。

　　刚才跟她说话的女人出去了，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宋佳瑜，你会做饭吗？”另一个女人坐在床沿上，一边对着镜子拿手帕擦汗一边问。

　　“会做点简单的饭菜。”她刚高中毕业，唯二会做的食物就是面条和蛋炒饭。

　　“我刚来的时候根本不会做饭，手忙脚乱的，幸好有许怀瑾帮我。”女人瞄了宋佳瑜一眼，语气中带着一股甜蜜，接着又抱怨道，“本来在家里过得好好的，来到这里种地喂猪，什么农活都要做，也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回城，唉。”

　　回城？宋佳瑜试探着问：“你是什么时候下乡的？”

　　“去年，我来的时候正赶上双抢，我的天，可累死我了。你跟何东来运气好，这个时间点来，还不是最忙的时候。”

　　心中的猜测似乎得到证实，只是没听到她说几几年，宋佳瑜只得继续把疑问压在心里。

　　她侧着身子看向床边，只见地上摆着两双鞋，一双布拖鞋，一双小皮鞋。她下床穿上拖鞋，这才看向旁边的木桌。桌面摆着零零碎碎的物品，有搪瓷水杯、牙刷、牙膏、镜子、木梳、钥匙等，每一件物品都十分具有年代感，和现代相差太多。

　　宋佳瑜暂时没动什么东西。

　　她走出房门，门外是几块篱笆做的方方正正的院墙，将屋子和几块菜地围起来，院子里有一口水缸，缸边放着一根扁担和几个木桶。转过身望去，有三间土坯房并排立着，她刚刚待的屋子在最右边，最左边屋顶上有炊烟升起，应该是厨房，中间的那间应该是另一间卧房。

　　有个男人正在院子里洗菜，还有两个男人坐在小木凳上聊天。看见她出来，其中一个男人对她招招手，热情地说：“宋佳瑜，来，坐这儿！”

　　宋佳瑜正想打听消息，于是从善如流走过去，在他们旁边的凳子坐下来。

　　“怎么样？你现在还难受吗？”招手的男人问。

　　他说的应该是感冒这件事，宋佳瑜答：“现在好多了。”想了想又问道，“你今天怎么样？”

　　“我在蹈场晒了一天的稻谷，其实就是在旁边看着，把偷吃的鸟雀赶走，大队长说我刚来，没给我分配重活。”他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男人，“许怀瑾他们一天都在地里摘棉花。”

　　他刚来？那他估计就是跟自己一起到这儿的何东来。

　　宋佳瑜顺着他的手势看向另一个男人——许怀瑾，他身上带着些许书卷气，长得斯文白净，一点都不像在地里干过农活的，与宋佳瑜对视的时候微一点头，又看向别的地方。

　　“估计大队长是让我们先适应适应，后面还是要跟大家做一样的活。”宋佳瑜把目光又转到何东来身上，“我今天没去，大队长有说什么吗？”

　　“没有，陈玉英帮你跟大队长请了假的，他说让你好好休息。”

　　陈玉英应该也是住这儿的人，宋佳瑜心中猜测，面上故作了然地点头。

　　旁边的许怀瑾突然开口，声音干净清冽：“你们两个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在队里遇到了什么麻烦都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也可以找大队长，他很照顾知青，很多事都愿意帮忙。”

　　知青——终于听到有人说出这两个字，宋佳瑜只觉得在意料之中却又一时难以接受。她真的穿越了？她才刚高考完，还没享受美好的假期和大学生活呢，好好地在家里睡一觉怎么也会穿越，还穿越到上个世纪的农村，成为一名知青。

　　旁边两人在说什么宋佳瑜已经顾不上了。她多么希望这是在做梦，一觉醒来还是那个夏天，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去参加同学聚会，然后怀着忐忑和期待等待自己的高考成绩，考上心仪的大学。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梦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多如此清晰的陌生面孔！

　　她还能回去吗？如果回不去，在这个地方她要怎么生活下去？这里这么贫穷落后，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过了一会，又有一男一女从外面走进院门，他们的举止较普通人更加亲近，像是一对情侣。其中的男人进来就对着厨房喊：“李向华，饭做好了吗？饿死了！”厨房也传来喊声：“好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大家进来吧！开饭了！”

　　大家一窝蜂涌进厨房，宋佳瑜机械地跟在他们身后。

　　四男四女共八个知青都坐着小板凳围在木桌旁，位置十分拥挤，稍不注意就会碰上别人的手肘。

　　一个知青抱怨道：“又是这些，清汤寡水的，我们桶里不是还养着两条鱼吗，啥时候吃？再不吃要养死了。”

　　宋佳瑜往厨房门旁的木桶看去，果然见里面盛着水，隐隐有鱼划动水流的声音传出。

　　“明天就把鱼杀了吃吧，好多天没吃肉了。”有人提议。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晚饭是稀饭煮地瓜，碗里的稀饭少得可怜，一筷子下去捞不上几粒米，地瓜倒是有几大块。菜是腌萝卜丝儿和一盘青菜，青菜像是没放油盐一样，味道十分寡淡。

　　宋佳瑜从小就没吃过这样的饭菜，简直是难以下咽。

　　听这几个知青聊天，他们所在的青山大队已经算是生产情况比较好的大队了，对知青十分友善，有些大队收成不好，又比较排外，看不上知青，导致知青们过得十分艰难。

　　昨天在县里，各个大队来接知青去知青点的时候，只有青山大队和另一个大队是开拖拉机来接人的，分到别的大队的知青都是走去队里。几十公里路，对生在城里的知青而言可是不小的挑战。

　　宋佳瑜听着，心情越发沉重。

　　一顿饭下来，宋佳瑜这才知道她刚醒来第一个跟她说话的女人就是陈玉英，也是她帮宋佳瑜请的假，后来问宋佳瑜会不会做饭的女人叫方兰，看她的行为举止，家庭条件应该不错，还有另一个女知青叫柳琼，她们和三个男知青之前就住在知青点。

　　宋佳瑜和何东来是昨天才到青山大队的，宋佳瑜一来就病倒了。

　　“对了宋佳瑜，大队长说我们这两天可以不用下地，先安顿好自己。”何东来说，“我打算明天去供销社买些东西，你去吗？”

　　哪怕再不愿意，也得接受已经来这里的事实。宋佳瑜也担心自己的东西不齐全，听他这样说，点头说自己也去。

　　有知青问：“你们两个认识路吗？需不需要人带你们？”

　　“带什么带，我们几个明天可都是要上工的，不拿工分白吃啊。”方兰翻了个白眼。

　　“不用了不用了，我记得路。”何东来忙摆手，这么说一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二是他想跟宋佳瑜单独处处。宋佳瑜长得十分漂亮，气质也好，昨天他一见她就心痒痒。他有着跟宋佳瑜一起在拖拉机上兜风的情谊，总觉得跟她比其他人更亲近，想试试能不能进一步发展。

　　一直低头吃饭的许怀瑾说：“大队里有代销点，一些日用品基本都能买到，如果确实还有缺的可以等月底大家一起去县里，人多安全些。”

　　听他这么说，宋佳瑜松口气，她原本以为要去县城，来回三十几公里，走起路来可不是好受的。再者她也担心路上不安全，乡里乡野，出了事怎么办。

　　吃完饭回到屋里，宋佳瑜盯着桌上的搪瓷水杯发呆。她小时候在外婆家看到过一模一样的水杯，上面同样印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一看到这个水杯，她就想起现代的家人。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她占据了“宋佳瑜”的身体，那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呢？她会不会跑到现代她的身体里去了？

　　如果是这样，那个灵魂也太幸运了！一去就能美滋滋上大学，还不用高考。

　　高考——

　　宋佳瑜灵光一闪！

　　她记得是七七年恢复高考，一些知青就是通过高考回城。她不用一辈子待在这里！她还有机会去上大学！

　　学习，那可是她最擅长的事！

　　想到这里，宋佳瑜总算稍稍振奋，拿起水杯去厨房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