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苦尽甘来 与你讲讲来时的路》年下兔子

1、寄人篱下

　　2001年1月5号（距离除夕还有45天）
　　又是这个梦……
　　夜晚，满月升了起来，一片沉静随着朦胧般的月光洒在地上。她孤身一人站在这棵系满着红色祈福带的许愿树面前。突然，雨淅沥开始下起来，越下越大，伴随着一阵凶猛的风吹过，树上的祈福带和枝叶发出海潮似的吼声。她刚想逃，却发现身体已无法动弹。她想喊，喉咙居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忽然，一根树枝被风拦腰折断，一条写着满满当当黑字的祈福带飘落在她脚下。她试图挣扎一番，身上枷锁渐渐消失…缓缓下身捡起脚下的祈福带，正用力去看清上面的字迹时，却被雨水快速浸糊，黑色墨迹慢慢融散开，黝黑的水珠滴在地上……
　　“滴滴滴滴滴滴…”闹钟一响，她像被枪击中一样，马上惊恐的坐了起来。
　　“4:00”
　　她立马按掉闹钟，望了一眼一旁同床熟睡的外婆。又松了口气……从被里掏出一本被捂热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上面印着，“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卓姗姗同学，我校决定录取你入中国语言系...”
　　这个长度不到两米，宽度只有一米的狭小楼梯间，墙上是黄土造的，坑坑洼洼。上面凡是有人经过，便会洒下层层黄土。
　　小小的夜灯暗柔的亮着，让这里的黑暗显得不那么浓密。
　　空间只够摆放了一张勉强能睡的破床，还有破床上的小桌子，当然…还有破床下整整齐齐的衣物。
　　姗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还是这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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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世界也会委屈得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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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勤工俭学，长时间的工作，每天只休息几个小时...再贫穷又苦的日子也没能压垮她热爱学习的心。是的，她不但成绩优异，还争气的获得了学校每笔奖学金！
　　实际上，她是想用知识和学习的出路，带着外婆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她想过一种新的生活。每一天，每一天...她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期待那新生活的来临。
　　姗姗眼里的新生活，正是世人都大喊无聊的平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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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锵！”，不锈钢盆子和贴勺子碰撞的声音。
　　姗姗立马屏住呼吸，还不忘往后瞅瞅，生怕吵到屋子里的人。
　　宽敞的三室一厅，舅舅五年前去世后，舅妈阿霞一家三口就这里。而对于舅妈阿霞来说，姗姗和外婆是这里“多余又麻烦”的存在。
　　她利索的从冰箱拿出四个鸡蛋放在锅里煮，舀了些白粥放凉…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完成任务的她，出门前往鞋柜上拿鞋时，手却扑了个空。
　　“鞋...”她瞪大眼睛。
　　“...肯定又被舅妈扔外头去了...”心急走出门口。
　　下过雨后的冬天，那阵冷风，冷得刺骨。
　　鞋子被浸泡在冰凉的雨水里，显得格外孤独又落寞。她没有抱怨什么，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从水里捞起鞋子，试图将渗透鞋子的水扭出来...
　　“害你跟着我遭殃了，受凉了一晚上吧。”她把鞋子翻过来倒了倒，几滴雨水顺势滴下来。
　　她穿上鞋子，从包里掏出一个粗糙的馒头塞进嘴里，往细雨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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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溅起的水花，倒映着人生百态，没有人会停下脚步来欣赏你的精彩，而常常有人为了看你笑话而围观。」
　　……
　　早市上人可多了，熙熙攘攘的、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急速飞奔的摩托车忙着载货，人行道上摆满了早餐小摊。
　　“兰姨，我来了！”姗姗沿着小路，小跑到一家招牌叫“阿兰早餐店”门口停下脚步。
　　哗啦啦的下雨声、人们的叫卖声、吆喝声、喊叫声连成一片，说话要是不用喊，真的听不出对方在说些什么...
　　“来了姗姗！”兰姨手忙脚乱的收着早餐钱，不一会又打包着手里的包点，“你吃了吗？”兰姨冲姗姗喊了一声。
　　“吃过了兰姨。”姗姗挤着笑容跑进店铺后头的小仓库里。不一会儿，她使劲提着的一张四方小桌子出来。
　　兰姨见姗姗过来了，往身后拎起一箩筐包点，往上面盖了层透明塑料袋：“这是你的！”
　　“好！”姗姗顺势把桌子接过去拎着，另一手抱着那箩筐包点，“那我先走了，兰姨！”说着姗姗又往雨中跑去。
　　“下雨天你注意安全！饿了就吃个包，别又犯晕！”兰姨一手把打包好的包点递给客人，双眼还是不安的盯着在雨里奔跑的姗姗。
　　兰姨缓过神来，看见拿着包点挤出人群的老婆婆，“诶！你还没给钱啊！诶！”
　　心底善良的兰姨，也没再计较，老人家就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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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姗姗穿过拥挤的人群，到了一条小巷子的拐弯处，她手脚利落的把桌子摆放好，把伞挂在一个支架上撑着，接着把那一箩筐放在桌子上，她小心翼翼的掀开那盖着热乎乎包点上的湿哒哒塑料袋。
　　“馒头一个四毛！三个一块！菜包一个六毛！两个一块！...”姗姗学着大人们叫卖着。
　　不一会儿，就来了几个熟客。
　　“你今天来晚啦！我都在隔壁买了！”一个穿着打工服的阿叔啃着手里的馒头说。
　　“今天下雨，出门的时候耽误了！”姗姗一边拿袋子装着包点打个结递给来来往往的“上班族”。
　　雨稍微有些小了，敏感的她注意到了人群外，一个背着一篮子菜的老爷爷，正在寻找摆摊位置。
　　“爷！爷！”姗姗拨开人群，踮起脚尖往外喊，“来我这，我有位置！”说着朝老爷爷招了招手。
　　老爷爷听到姗姗的吆喝声连忙挤着人群走进来。
　　随着姗姗的话音刚落，一名年轻的警察同志刘凡撑着伞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大家往里头挤点，不然一会这道又得不通了。”
　　“快，来人了！”姗姗听人声不见其人，便着急的把小桌子往里推。
　　挪好桌子以为雨停了，便抬头一瞧，恩？！伞！
　　姗姗回过头，发现刘凡正帮她撑着伞……
　　“小心点，别着急。”刘凡小声叮嘱道。
　　雨停了，突然出现的阳光接了班，斜阳一寸一寸顺着小腿爬上来，她一动不动的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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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平时没有在这块见过他。
　　今天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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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很冰冷，可他的靠近，让温度一下上升。人群如此嘈杂，可他的声音清晰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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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中午，姗姗就去工地帮忙打杂工，因为年纪小，还是个女孩子，时常被外地的工人欺负。干了一天力气活，好不容易到手的工钱也会被工友抢去一半。
　　当然...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她觉得有个地方肯收下她，她已经心满意足。
　　有一次，两个外地工人趁着姗姗去喝水的功夫，把姗姗放在包里手机拿走了...刚好被一个好心的工友看到。
　　她刚喝完水扭上瓶盖，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丫头！你看看那是你的手机不！”工友指着不远处的两个男工人，一个穿着背心，一个披肩外套。
　　“刚刚我看见他们去翻你的包，你赶紧去看看丢什么东西没有。”
　　姗姗回过头去，仔细一看，“那是我的手机！……”
　　姗姗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个工人面前，轻声细语的说，“还给我吧阿哥，手机是我的。”
　　他们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把手机往高处拿，接着又得意的说“知道是你，才拿的！今天的工钱呢？”说着他摊出手，示意姗姗交钱。
　　“阿哥，下次给你。今天真的不行，我得给我外婆买药呢！我下次给你。”姗姗不安的揣紧双手，咧着嘴陪笑。
　　“不给是吧？不给我就砸了你这破手机！”
　　“别别别哥！我就这么个手机，我家人得靠它联系我呢！我保证！我明天就给你一半工钱！”
　　“走！”两人转身拿着手机豪横的走。
　　“阿哥！给你阿哥！”姗姗艰难的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递上前去。
　　“早点拿出来不就好了！”两人瞥了姗姗一眼，抢过她手里的三十块。
　　“呐！给你。”一个男工人仰着下巴故意拿出手机。
　　姗姗上前想要拿过手机，没想到还没等姗姗手拿到手机，他却先松手了...
　　“嗙！”一声，原本破旧的按键机摔在沙子地上，两人便得意的走了。
　　她深吸了口气，握紧拳头，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气。不一会，她缓缓捡起破碎的手机，无奈的看着他们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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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姗姗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一家药店。
　　“您好，给我xxx和xxxx和xxx，各一盒。”
　　“好的，稍等。”
　　姗姗接过药，“你点一下。”
　　“你这不够啊！还差五块钱！”
　　“五块钱……我一会回去拿来。”
　　“……行吧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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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舅妈家里。
　　姗姗唯唯诺诺的走进客厅，看着那一大家子高高在上的坐在客厅里：“舅妈，我回来给我外婆喂药，一会就走。”
　　所有的目光在一瞬间都靠拢，因为姗姗白天被不允许出现在这个家里。
　　“不是说了，白天你不准出现在这个家里！”阿紫顶着审视的目光。
　　在旁的小虎，趁机夺过阿紫手里的遥控机。
　　“怎么了，以为考上了个破大学了不起了是吧！关键是，你有钱吗？穷光蛋！”
　　“我给外婆喂些药就离开……”姗姗话还没说话，舅妈就从客厅走了过来。
　　“行了，药给我！”
　　“这...现在就要给外婆吃的，她昨晚已经没有吃了...”
　　“你什么意思阿？不给她吃给我吃吗？你咒我呢吗？”
　　“不是舅妈，是外婆病情不能耽...”
　　没等姗姗把话说完，舅妈一把抢过姗姗手里的药，“你给我出去，滚出去。”
　　姗姗往楼梯间瞄了一眼，便被赶出门口。
　　“舅妈，一定要给外婆...”
　　“嗙！”一声响，舅妈把门大力关上。
　　“扫把星！”屋内透出一声尾声...
　　姗姗也没多想，她早已习惯。
　　……
　　晚上九点。
　　姗姗回到舅妈家里，一进客厅便听见客厅里表姐阿紫与同学们在讨论她...
　　“是看她可怜，我家才收养她的！要不是有点血缘关系，我家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哈哈哈哈，真是穷鬼！”
　　“不是穷，她还是个孤儿！”
　　“孤儿！这怎么说？”
　　“唉，她的事你们居然没听过！在我们这边是出了名的...她很小的时候，她爸妈就不要她！最后你猜怎么着...她妈把她扔在麦当劳里头才把这扫把星甩掉的...”
　　模糊并痛心的记忆一幕幕在姗姗脑海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