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9、凯蒂 ...

  •   马车一路走,凯蒂也一路沉默的看着车厢外后退的街景,全无了平时的笑语嫣然。
      “在想什么?”纪周的声音从前面低低的飘来。
      “在想……我很幸运,你看树叶落下,我看美男老去,简直浪漫的发指。”凯蒂喃喃的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总觉得有点儿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瞎想。”
      “不是瞎想,这是女人的直觉。”
      是作为一个资深白领,对瞬息万变的职场局势洞若观火的敏锐素质。

      马车到了定州城门口,这时辰按理说这儿应该没什么热闹的可能,但眼前的情景却让她完全不能适应。
      只见官差林立,卡哨森严,原本应该冷冷清清的城门,杀出很多杂乱的人群,三五一堆,个个看上去好像讨薪不成功的民工,满脸颓丧。
      马车一时被堵在了那里,一个官差走上来,看了看这一家三口,挥手放行,嘴里还自言自语道:“逃吧逃吧,又能逃到哪里去啊?”
      凯蒂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疑惑的问:“这位官爷,您什么意思?”
      官差没好声气的说:“没什么意思?大祸临头,但凡走的动的都携老扶幼的都逃了,也好,把地方都腾出来收流民得了……”
      凯蒂依旧没听明白,还想问,那官差已经急匆匆的跑开了。
      “夫君,什么祸?定州城怎么了?”凯蒂只得转问纪周,他没有回答,只是喝着马,在人流中慢慢的前行着。
      果然被哄骗了,以晓里为首的这群比,欺负我年幼无知哪!
      她看着纪周沉默的背影,心知他若不想说,那嘴巴就跟苏式坦克般的坚固结实,炸药包都炸不开。
      也许……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她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孩子,只得如此徒劳的安慰自己。

      马车好不容易出了城门,外面的情景却更让人不安,络绎不绝的人流像无数条丝线般汇聚过来,那满脸的愁苦,那一身的风尘,真叫个惨不忍睹。
      凯蒂困坐在车厢里,心里的不安正在纠结,突然就听见一阵争执叫骂声,只见前面四五米远的地方,几个大男人扭打在一起,旁边还落着一个散开的包袱,里面不知什么干粮踩的狗屎干似的,一个头体格比较一般被扭按在地,眼睛还死死的盯着那包袱,扔拳头落在身上,嘴里只是喊:“银子你们拿去就是!别打……我的糍粑!我的糍粑!我草你祖宗……我的糍粑全踩烂了!!”
      他喊的凄厉,旁边呆站着个半大孩子在放声号哭,周围的人却聋了似的,只管低头挤着进城,只是都暗自护好了自己的行李。
      这暴力场面另有一种残酷,竟比杀人见血更让凯蒂不能承受,她终于忍不住了,拍着车厢壁喊道:“停下来!纪周!不然我就跳车了!”
      纪周缓缓勒停马车,微微侧过脸,对凯蒂不动声色的说道:“别怕。”
      “我不怕!”凯蒂爬下车,仰面看着纪周道:“定州城是不是要出事?所以你才这么突然的要带我回山里去?”
      纪周的眼色依旧深重如墨,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凯蒂刚要说话,却被几声惨叫打断了,只见那个仆街的男人已经被踹的吐血了,她浑身一颤,也顾不上吵嘴,拉着纪周的袖子道:“快帮帮他啊,他就要被打死了!”
      “为什么我要帮他?”纪周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道:“他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而已。”
      凯蒂抱着孩子的手微微的发着抖,她从来不是个阳光的,活泼的,充满正面能量的女雷锋,因为她了解自己的柔弱,每每遇见不平事,她总是说:“再等等,看哪个贱义勇为的先跳出来。”
      晓里就白她一眼:“还不就是我么!”
      但在闺蜜大侠扑过去的时候,她的手机也准备好了拨110。
      此时此刻,她也应该以现代人普遍具有的麻木素质翩然而过,但她却莫名的愤怒了,抱着孩子转过身,想跑去城门口召唤官差。
      肩膀被一只手硬生生的按住,纪周的声音低沉而阴冷:“站着别动!”
      说完,他挽起马鞭,缓缓走过去,只听几声破风脆响,那几个打人的都抱住脸滚在了地上,那被打的也顾不上其他,将包袱一把捞起来,拽着孩子狗撵兔子似的逃窜了。
      “可以走了吗?”纪周说道,正了正马鞍,不看凯蒂一眼。
      “定州会出什么事情?”凯蒂却依旧固执。
      纪周依旧缄默,却是旁边一个路过的女人插嘴道:“大妹子,你还不知道啊?前面要打仗了,我房子都被胡人烧了,这定州……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守得住,老天保佑吧。”
      打仗……?
      凯蒂远眺着风烟飘渺的天边,心里反而冷静了下来,她上前一步,牵住纪周微凉的手,轻轻说道:“……对不起,亲爱的。”
      纪周也握紧了她的手,垂首沉默半晌,终于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快上车去吧。”
      “不,我不走了。”
      听到这句话,纪周一下子抬起头来,蹙眉凝视着她。
      “这种时候,我不能离开定州。”凯蒂抱紧了孩子,笑容里凝结着哀伤:“我真的很想再跟你享受乡野安静,但现在的世界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能丢下我的姐妹自己躲出去,如果她们出了什么事,我……”
      纪周的脸上失去了表情,冷冷道:“那在下就随你的意吧。”
      说完,他便挪开车辕,翻身上马。
      凯蒂心里针刺一般的疼,她拉住了他的袖子,问:“纪周,你不能……也留下来吗?和我们一起……”
      “你和小竹是在下的妻子儿女,我保护你们万死不辞。”纪周闭上双眼,像是累了,缓缓地说:“但其他的人,在下不能顾,也不想顾。”
      寒剑冷比清秋月,血色艳逼石榴花。
      曾经,他的生活正如诗句般残酷无情。人对他来说,只分为两种,来杀他的,和被他杀的,而有时候,这两种人又会是同一个人。
      渐渐的,他已是惯于一概视之——都是敌人。
      所以,对他来说,付出身心的去接纳一个陌生人,一个女子,对他而言,已是如履薄冰的登天难事,现在,她却还在不停的要求他更多……
      难道因为爱她,他就必须去爱天下人?
      他睁开眼,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凯蒂看着他,心里也明白了,手也缓缓的滑落了下去,她紧紧搂着小竹后退了两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那亲爱的,你多保重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去,不发一言,走得不留一点牵念,那身影摇曳着,很快便被涌进城的人潮淹没了。
      马儿不耐烦的原地踢蹄,纪周的手僵硬的悬在半空,他脸上的神情有些疑惑,仿佛不太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凯蒂艰难的排队入城,两个膀子都被小竹压的要断了,终于到了卡哨前,方才遇着的那个官差竟然还认得她,便很轻松的放她过去了,还问:“怎么又回来了?”
      “不走了,回来当钉子户。”凯蒂有些沮丧的笑笑。
      “我就说嘛,背井离乡也没用。”官差一直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活泛:“定州是边城重镇,若这里都失陷了,那胡人便可长驱直入,哪里的战火不烧屁股?”
      凯蒂心里跳了跳,问:“官爷,真的要打起来了吗?”
      那官差把个被挤倒的小子一把拉起来,只说了一句:“只要万民齐心,输不了。”

      凯蒂回到公主邸,只见几个下人正往外搬东西,几个箱子垒成了品字型,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得站咋原地发愣。
      “轻点儿轻点儿,这可是慕容少爷最喜欢的琉璃马。”碧儿吆喝着走出来,凯蒂忙迎上去打了声招呼,碧儿一见她,下巴差点儿掉下来,叫道:“纪夫人,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什么也别说,快接力一个!”凯蒂把小竹交给碧儿抱着,拼命的抖手臂。
      “乖,乖,哎呀想死姐姐了!”碧儿抱着小竹一阵亲热,所幸凯蒂是在公主邸坐的月子,碧儿没少帮着顾孩子,所以小竹不认生,咯咯的笑起来。
      “这兴师动众的是怎么的?”凯蒂问道:“难道她要搬家啊?”
      碧儿一听,顿时哀声叹气起来,道:“别提了,你们刚走,公主就说她已经与知府大人商议好了,这宅子要腾出来收容流民,还给下人们都打发了银子,说愿意回乡的就回乡,不愿意走的也可以留下来,只是不能指望她养活了。”
      “那……她准备住哪?”凯蒂顿时有些不能自处了,那家伙把房子捐给了慈善事业,那她还怎么蹭住啊?
      “住……”碧儿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公主还没说,但她吩咐了把这几箱东西搬去羊肠巷,那儿是展大人以前的旧房子嘛,我看她八成想住那儿。”
      凯蒂听罢,无奈的摇摇头,但看有口箱子都放的是男人的衣袍,便疑惑的“咦”了一声。
      “哦,这些都是慕容少爷的。”碧儿忙解释道:“公主自己的东西倒没留什么。”
      赞!这家伙的脑子真的清醒么……凯蒂彻底无语了,抚额道:“你们家大头公主在里面吗?”
      “不在,都出去好一阵儿了。”碧儿摇摇头,看着昏黄的天色喃喃道:“就快下雨了,公主怕是要挨淋啊……”

      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泥腥味,荒草哀哀的已是一片绿意。
      晓里一手叉腰,一手扬起,招呼道:“来一坛杏花酿!”
      岳永年将腰刀解下来放在桌边,挺身直背的端坐着。
      “公主,今日召属下来这里,就为喝酒?”他有些疑惑的问。
      “这可不是普通的酒。”晓里尽力的想笑的随意些:“你尝过就知道了。”
      说完,她便亲手为他把酒斟满,岳永年慌忙起身,拱手道:“公主,你折杀属下了。”
      “你真是放不开,如此拘礼。”晓里又给自己斟了一碗,端至唇边慢慢抿着,笑道:“和他……一摸一样。”
      岳永年有些尴尬,将手按在了膝盖上,闷闷的问:“和……展大人一样?”
      “这是我和他最喜欢的酒,酿的真是很不错。”晓里犹自说道,岳永年听罢,也端起来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摇头感叹:“醇香顺喉,属下真是见识了。”
      说罢,他竟又自斟了一碗喝下去。
      “是吧。”晓里很开心的笑了,招呼道:“熏鸡也是这里的招牌菜,来,别客气。”
      岳永年忙撕了一块,刚要放进口中,却见晓里正直直的看着自己,便问道:“公主,属下……属下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错的是我。”晓里摇摇头,脸上已经全无笑意:“日召最后一次和我见面,便是在这里,就着熏鸡对饮,我当时却浑然不知他已经身中剧毒,生死一线……”
      说着,她的眼中已经满是后悔与哀伤。
      岳永年浓眉紧锁,嘴唇微张,却像死了一般,再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就这么去了,可我还活着,每天每日,做梦都想把凶手撕烂了喂狗。”晓里的语气急促起来,仿佛有一团火正在她胸口里燃烧着。
      “公主,那你可知道凶手是谁?”岳永年放在桌上双手握成拳头,紧紧的攥起来。
      晓里的目光冷冷的逼视着他,问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