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捕手》孟椿

4、第4章

　　这两个人的缘分相当长，追溯起来的话可能得从蒋天真还是个小胖妞的时候说起。

　　许枝子一直都觉得他俩有一腿，而且这一腿说不定得腿到结婚。

　　偏偏周行川不信邪，上山求神拜佛都得避开月老，生怕自己真掉入蒋天真这个坑里边。

　　许枝子曾好心好意地劝诫他：别整这些虚头八脑的，但凡身边多两个暧昧对象，蒋天真麻溜地就自己滚了，还用的着你这么辛苦装苦恼吗？

　　周行川那点儿小心思在许枝子面前还不够看的，知道自己被人戳穿了，他也没生气，只说让许枝子离蒋天真远一点儿，别被这什么妖魔鬼怪给同化了。

　　有的时候喜欢就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刻意的掩藏并不会将这种情愫磨灭，反而让它熠熠生辉。

　　周行川嘴巴毒，但他每次看蒋天真的时候，那叫一个情意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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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空降一班了？”周行川最后还是没在继续上一个话题，把话头引到了许枝子身上。

　　许枝子把最后一口菠萝啤吞下去，手掌一用力就把易拉罐捏成了扁平状，像是意犹未尽，她还两只手合在一块挤了挤，把易拉罐彻底改头换面，从立体变成了平面，“是吧。”

　　周行川后背一凉，往旁边挪了一下，“你上学年的成绩怎么着也得降到七班吧？”

　　九中的优质班级一直都是那三个，六七八三个班，要说这三个数字有什么内涵，许枝子想到的就是‘录取吧’，别的她还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一届毕业班成绩最好的是八班，许枝子留了一级，按照上学年的成绩怎么着都得是佼佼者，可偏偏把她分到了一班。

　　这个操作有点儿骚了。

　　九中是市重点高中，许枝子当年是中考状元，九中校长主任亲自上门抢回来的优质生源，休学前她还把常年霸榜的状元预备役给挤下去了，这写满‘我最牛逼’的成绩怎么着也是一班高攀了，倒也不是说一班不好，只能说比起那三个班，其他的班成绩都一般。

　　“都一样。”许枝子敛着眼皮，抬手又拿了一罐啤酒，这回不是那种喝下去满嘴都是菠萝果汁味儿的啤酒了，是真真正正小麦发酵的啤酒。

　　蒋天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把周行川挤到了一旁，抱着许枝子的手臂开始搞煽情，“春枝，咱俩就要天人永隔，不，分道扬镳了，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许枝子愣了一下，脑子里对春枝这个称号的记忆突然涌了上来，蒋天真上小学之前在香港上学，讲的是粤语，她普通话不标准，翘舌平舌分不清，喊许枝子名字的时候总是很别扭，后来跟人混熟了，又知道许枝子是春天生的，索性就喊她春枝了。

　　许枝子快一年没听到过别人这么叫她了，这会儿还有些不太习惯，她愣了一下，很快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考完试了谁还复习啊，”蒋天真意有所指地瞥了周行川一眼，“我得天天狂欢。”

　　周行川噎了一下，老老实实地闭嘴坐在一边，心里想着等会儿怎么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拖出来。

　　“你上哪儿学了爱情三十六计？”许枝子低声问。

　　蒋天真对周行川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换，这着实让人震惊。

　　“哦，我看公众号里写对男人不能太惯着。”蒋天真扒拉出手机，把她收藏的文章点开给许枝子看。

　　——驭男三十六计，包教包会，让你爱的男人手到擒来！！！

　　许枝子沉默了一下，看向周行川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些同情。蒋天真在学习追求真爱的路上老师太多，这会儿已经是个杂食物种了，周行川就算是千年老妖也干不过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啊。

　　乱拳打死老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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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酒吧是靳瑞笙在大四的时候开的，那时候他忙着写论文，是许枝子盯的装修。

　　这里面很多软装都是她买回来自己改的，吧台是不规则的海浪形状，架空的一层玻璃中间放的是是颜色五彩斑斓的热带鱼模型，底下一层放了蓝色的灯柱，为了让光线在晚上显得柔和些，封层的玻璃改用了磨砂的，有些幽深神秘的蓝色光线散开，把人罩在其中，这种感觉像是拥抱，让人很放松。

　　许枝子想起了那张桌子，抬着眼皮往那边看了眼，一张开放的吧台上，坐着四五个男生，最边上的那个侧对着许枝子，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袖，堪堪融在光线里，可偏偏视线过去就会不由自主地被拦截。

　　“春枝，你在看什么？”蒋天真撞了她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许枝子回神，抽了张纸把沾在手上的水汽擦干，那罐喝了一半的冰啤酒稳稳定在桌上，冷气缭绕在瓶身，缓缓地飘散开，“没什么。”

　　“咦，那个人就还挺眼熟的，”蒋天真虚着眼往那边看去，转回来后眨巴着大眼睛，“就那个，蓝色衣服的，好像是周行川发小。”

　　周行川也看了过去，把人确定下来后，端着一杯酒起身走了过去。

　　坐着的几个人给周行川腾了个位置，蓝色衣服往旁边挪凳子的时候，身子是正对朝着许枝子这边的，也就那一瞬间，光线掠过，许枝子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回看着许枝子，黑暗幽深环境里，两人视线相撞。

　　许枝子隔着一大截距离，举起手里的啤酒罐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喝了一口，视线就收回去放着了，歪了一下头继续跟蒋天真说话。

　　在酒吧这个声色场所里，任何小动作都带着些调情的意味，那种暧昧和拉扯在灰暗里放肆，有着一种极尽隐秘的刺激感，谢丛时看过去的时候就把人认出来了，正准备转回来，许枝子隔空跟他碰了个杯，眼神坦荡又直白，就跟买烧饼付钱一样的天经地义。

　　啧，排队去吧你。

　　“作业写完了吗？高三狗。”周行川斜靠在一把黑色单人椅上，流里流气地问。

　　谢丛时掀起眼皮，漆黑的瞳仁冷淡幽深，“我才转过来。”

　　周行川愣了一下，抬手在他椅背上一拍，继续犯贱：“啊，我都快忘了你是个转学生。”

　　空气里缠缠绵绵的是一首纯音乐，乍一听不觉得耳熟，听时间长了就会发现是首流行歌改的钢琴曲，节奏缓慢，音符软柔，听得人有些困倦，谢丛时吸了吸鼻子，摊开双腿靠坐在椅子上，语气拖了一下，有些无奈，“有意思没？”

　　周行川穿纸尿裤的时候就认识谢丛时了，那时两人就因为一瓶奶建立起了非常牢靠的革命友谊，期间谢丛时转学去了G省，在那边上了两年高中，后来又转回H市，这两年周行川还是保持着三天一个电话的频率，时不时地在微信上骚扰他，他俩频繁得像一对。

　　“怕你突然转回来不认识几个人，跟你短暂联系一下革命友谊，”周行川拿了一杯粉色的酒，小口小口地嘬着，“哪个班？”

　　谢丛时笑了一下，那只骨节分明，青筋凸起像蜿蜒山脉的手把面前的杯子端起来，压低些许跟周行川碰了一下杯，“一班。”

　　周行川下意识地扭头回去看了眼许枝子，这可太他妈巧了，一个转学生跟一个留级生居然空降到了同一个班级，而且两人成绩都还挺好的，他突然生出一种看擂台的感觉，押注的手摇摇欲落。

　　“蒋天真也来了？”谢丛时余光瞟了一眼，随口问道。

　　“啊，坐她小姐妹旁边。”

　　谢丛时手在吧台上轻轻敲着，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他食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调低亮度，然后打开了某橙色软件，搜索框里输入鞭炮二字，神色淡淡地睨了周行川一眼，口吻认真道：“那得庆祝一下。”

　　周行川这会儿也不演什么‘都是她追我，我就是半推半就’的戏码子了，大大方方承认：“市区禁止烟花爆竹，给我女朋友发个大红包就行。”

　　谢丛时退出购物软件，打开微信给周行川转了个五千，备注是感谢蒋女士为民除害。

　　周行川这会儿心情非常不错，一条腿忍不住地抖啊抖，时不时地还一个人傻笑，跟疯了一样，等他疯人院这一套全都表演完了，他才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下巴朝后扬了扬，“你跟许枝子一个班。”

　　谢丛时给凳子换了个角度，跟周行川一样正对着许枝子那一桌，问：“谁？”

　　“就那个，长卷发，吊带长裙的妹子，她跟你一个班。”周行川说。

　　谢丛时眼神在那群人里面流转，试图再找出一个跟周行川描述特征相似的人，转了那么一圈，最后还是认命地把视线落到了许枝子身上，“哦，她啊。”

　　周行川立马八卦地靠过去，眼睛贼亮，“你俩认识？”

　　“不，昨晚上网的时候碰巧见过。”谢丛时个子高，坐在单人椅子上腿还伸出来一大截，他抻着一条腿，背脊靠在吧台上，懒倦的模样有些勾人。

　　就见了一面，算什么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