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白日诡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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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已近黄昏，长街已经点上灯火，一眼看去，远边笼着红纱，仿佛是璀璨的星河载着祈望悠然长歌，缓缓流淌。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有小贩还在着急忙慌地收摊。
疯女人的事告一段落后，易书云几人还在漫无目的地闲逛，现在日下山头，也该找间客栈了。
“仙长哥哥，你有感觉到这里的怨气吗？”小友好整以暇地看着街上来往匆忙的人们。
怨气？
也不是说易书云没注意到，只是大大小小不管什么地方都多多少少有点怨气，而这村里的怨气——逐渐西下的太阳懒懒的，它散下的光也是懒懒的，懒懒地斜倚在屋檐上，一不小心又从青砖朱瓦上滚落，落在两块青石板中间的缝隙，缝隙中有小草探出脑袋，好奇地同微风打招呼——就易书云感觉来说，是在正常范围内，不足以引起人的重视。
当然，这只是在一般情况下的意识。但这里不一样，桃林怨鬼足以让易书云明白这个村子的与众不同。
易书云道：“这里的怨气似乎是正常的。”
小友摇了摇头：“仙长哥哥，到深夜时你再仔细看看。而且这次怨气不一样。”
易书云侧目看向身旁闲然自得的小友，不管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身上没有灵力波动，也看不出什么左道气息。当然若是足以成神或仙的强者，完全有能力隐藏自己的气息。
他究竟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易书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草惊蛇，他无端想到了魔尊血铃。可若是魔尊，他那么大一个角色为什么要变成小孩跟在他身边，又或者，这本就是他的地盘。那他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吃人”的真相。
除非，是故意引导……
“你不是说因为这里老死人所以你觉得这里怨气很重。那为何现在如此肯定，就好像……你能看到。”易书云一双清明的眼睛直视身边的小友。
“唔……前面我是乱说的，仙长哥哥，我可能有一双阴阳眼。”
“原来如此。”易书云点点头。
少年拥有一双很有灵性的眼睛，细细瞧去，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眼眸深处仿佛有破碎的星星悄悄潜伏，而少年左眼下一条漂亮的红纹，更是将他的眸色衬得熠熠生辉。
阴阳眼，是一些从未修炼过的凡人所拥有与修道者一样能用肉眼看见未成实体的魂魄与怨气邪念的特殊体质。
从另一面来说，这说明了少年修炼的天赋极高。
易书云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少年。那少年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远处看不出端倪，近看就能发现绸缎的华贵，袖口与领口处，还有银线绣成的雪浪云纹。而他高高的马尾则由竹簪束起。这一身打扮，还有出手阔绰的白银，完全是大户人家小公子的打扮。
易书云看得小心翼翼，少年却是对着自己的衣着皱了眉。
“所以仙长哥哥，小心为上。”
易书云笑笑：“你放心。”
街上的人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夜灯依旧在黄晕下簌簌。
“书云！”季无尘与顾疏语二人正站在一家名曰“聚晚香”的茶馆前，黄昏在恍惚间醉入人间，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熏染了酒色，他二人的影子在酒香中迷乱。
小友用手遮眉抬头看了看西沉的太阳，遗憾道：“我也该回去了。先走了仙长哥哥。”
易书云冲小友点了点头，同他挥手告别。
“对了，”小友突然停了脚步，回转过身，他伸手向易书云抛了一样东西，被易书云精准地接住，“这是我在路上看见的，看着很是漂亮，我觉得很适合哥哥，便折了来送给哥哥。希望仙长哥哥喜欢。”
那是一朵绿色的花儿，名曰“来兮客”，长的有点像易书云前世世界里的桔梗花，也是易书云喜欢的花。
他将收来的花收进翡翠玉镯中，小心地将它与村民送的东西分开。然后转身同另两人进了茶馆。
说是茶馆，其实这家店一楼品茶，二楼住客。
进店路上，季无尘问易书云：“他送你什么？”
小朋友送东西送的挺明目张胆的，不过季无尘并没看清易书云收了啥。少年来历不明，季无尘总觉得他很奇怪。
“一朵花。”
“一朵花？”
好奇怪的礼物。
这村子里的村民给他们这些外人送东西一点不奇怪，因为基本上每个人都送，不过这送花的，倒真是稀奇。
易书云摸摸鼻尖，点了点头。
季无尘走到一张桌子边，他放下佩剑，顺手捏出一道隔音咒：“这名少年有点奇怪，不止这少年，所有村民都很奇怪。”
顾疏语在易书云对面坐下，神情有点倦倦的，好看的瑞凤眼微微耷下，平时平淡如水的眼眸中似乎有些许水波漾漾。看来应付热情好客的人们也不是一件易事。
白衣女子不慌不忙的摘下面纱，说到：“他们似乎在掩盖什么。掩盖的应该就是这些事的真相。”
“但他们这样遮遮掩掩是为了什么？”
易书云想起少年先前和他说的“吃人”，本来他还觉得有点过于荒谬，但是桃林里面被埋葬的怨鬼，街上跑出来的疯女人的疯言疯语，还有刻意掩盖的怨气……
吃人的说法似乎顺理成章。
“会是掩盖吃人的事实吗？”
季无尘锁眉思考：“不，看村里的状况，应该不是村民吃人。”
顾疏语赞同：“村民明显在害怕什么。我更倾向于村里盘踞着一只品位低下的妖。”
“而且，”顾疏语将垂到脸颊边的发丝撩到耳后，继续说，“那东西应该在晚上作祟。”
就在刚刚，在黄昏降临，晚间临近的时候，所有村民都忙不迭地赶回了家，窗门紧闭，和这家茶馆一样。
店家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将泡好的茶水放在桌上，什么话也没说，为三人分别斟好茶就安静地自行离开了。店家是位风姿绰约的妇人，似乎知道他们在密谋，很体贴地为三人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茶馆一楼的大厅空空荡荡，桌椅看上去有点老旧，整个一楼，除了他们三人就是店家，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易书云想起那名少年和他说过：这里晚上的怨气不一样。
他说：“会不会不是妖，而是食人怨？”
在这个世界，除了人，神，仙，魔，还有非人之活物修炼成的妖，人死后因怨念深重而化成的怨，以及人的邪念聚集而成的邪。不过在一千年前玄澜帝君开辟上界时，在“千古一战”中灭了世上最恶的上邪，还辟出了解灵池，至此人世间产生的邪念都被解灵池吸收，因此能兴风作浪的邪已经许久没再出现过了。
顾疏语翻手幻化出一幅地图：“并非没有这种可能。花魅应当就是从此地沾染的怨气。”
顾疏语用手指出桃花源村的大致方位和他们遇到花魅的地方，两者相聚不过几里。
季无尘的手指敲打着木桌桌面：“但是能让花魅修炼的怨气不可能这么稀薄，况且那片桃林还镇压了大部分怨气。”
“桃林也是诡异至极，怎么我们一到它就压制不住怨气了。”
“不急，这些事我们一件一件弄清。不过这里的怨气说不准并不像我们白天感知的那样。”
季无尘和顾疏语都看向易书云。
易书云笑笑：“是那名小友告诉我的，他让我到晚上再看看这里的怨气。”
季无尘目光锐利，眉目肃然：“他怎么知道？”
易书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用他的话说，他有一双阴阳眼。”
几个人都没出声。那少年的一切行为都像是刻意的，仿佛就是为了一步步引导他们，让他们走上这条不知是对还是错的道路。少年究竟想干什么，谁都不知道。
季无尘叹了口气，喝了一小口茶，茶叶在茶水中沉浮，最终都安心地沉在杯底，就像是在说所有事情都会尘埃落定。
他说：“那少年……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还是小心为妙。”
他还送你花。季无尘看着易书云在心里说道。
易书云点头称知晓。
一切都笼在迷雾之中，这个村子的真正面目还是若隐若现。他们的线索还是太少。但是至少他们知道了村里应该只有少数的妖或怨。而村民大概还是人。
若全村是妖，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弯弯绕绕。而若是全村都成了怨，他们的能力必定有参差，不会所有怨都可以将自己伪装的如此得体，得体到一丝多余的怨气都不会外漏。单就说村口的孩童，懵懵懂懂的孩子最是难以成怨的，因为他们还是一片空白，不能理解撕心裂肺的怨恨。
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他们必须出去一探究竟。
时间在安静中过去。
眼前的热茶氤氲开雾气，顾疏语接了话说：“也许我们是他们下一个祭品。给食人怪的。”
因为不知是妖是怨，所有三人决定用食人怪来称呼这该死缺的反派。
易书云懂了顾疏语话里的意思，顾疏语是说这村子里的人靠献祭他们这些外人来在食人怪手下活下来。
“村民送礼，送的是自己的良心。”
无论如何，凡事都小心为上。
……后续三人又商定了接下来的对策，在此之间易书云将一壶好茶喝了大半。没办法，太香了啊！前世他就常同万弥大师一起坐着品茶。
“先休息吧。”顾疏语看了一眼还守着他们的店家，修行中人少眠无事，但总不能让凡人跟着他们一起不眠不休吧。
天色已经暗下，修行的三人都是以自己的灵力幻化出光亮来秉烛夜谈。店家关注到三人似乎停止了密谈，就端着烛台拿了块抹布，再次来到他们身边，她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问道：“客人要在此歇下吗？”
没有过多的考虑，三人就此歇下了。
夜晚很黑，窗户用纸糊着，向外看去只能看见树的黑影在窗纸上迷迷糊糊地摇曳，外面仿佛有魑魅夜行，带过不大不小的风与寂静中分外明显的蛙鸣。
幽暗的光亮随着木制的楼梯“咯吱咯吱”摇晃，店家端着烛火，一路无言地带三人来到二楼。她拿出三把钥匙为易书云他们打开了三间连着的房间，交付了钥匙后就退到一边为三人让出路来。走近后易书云才发现，有的房门上竟还贴着破破烂烂的倒“福”，一角耷拉下来，一看就是好几年的了，金色的字湮灭在黑暗中，凹凸不平的纹路疙疙瘩瘩的竟然无端让人联想到蜈蚣的硬壳。
店家一直看着他们三个，烛火在风中一动一动的，她也不怕火苗会烧着她的脸。
三人在店家的注视下迟疑着关门，易书云总觉得这店家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终于在三间连着的房门即将关上前，这位一动不动的店家动了，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三位客人，夜晚，还是不要出客房为好。”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白日诡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