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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少年墨客不通文 ...

  •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朱敦儒《鹧鸪天》

      【谦谦君子,长安青衫,最是轻狂少年时。
      王生看着醉酒不醒的同窗好友,不禁怀念起。
      那一年,在先生的带领下,全院学子长安西郊春游的光景。
      “彼时,我们都尚未及弱冠呢。”王生轻笑,少年不识愁滋味。
      “我们的交情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记得那时才入春,连绵几日的小雨便洗劫了长安的阳光。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走空气中飞扬的尘土,西郊的山路泥泞之余,空气中也有了一丝春天的草甜味道。梅雨初歇,书院的先生们便迫不及待的组织了踏青。
      “真是抱歉啊,”误踏青泥而滑下山坡的王生一脸歉然“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一起掉下来了。”
      “说什么呢,”张生板起个脸,脸颊上被艾草划伤的红痕分外显眼“我们是同学啊!”
      王生怔忪片刻,而后同样严肃的说“啊,然也。”
      二人相视大笑,山坡下满身烂泥的少年们全然不顾自身的狼狈,焕发最真诚的情绪。
      有时友情的诞生,也许就在这只言片语之间。

      三更天的深巷酒肆里。
      王生轻晃杯盏,眼里流出说不出的怀念“转眼我们都长大了”】

      逛在闹市的街头巷陌,兴奋之余有些忧伤,于是作诗一首——

      作为一个穿越人
      有钱的感觉就是
      贵的东西不敢买
      怕再变成穷光蛋

      不是我闲得发慌在大街上压马路,我辈修真之人本着避世救世的原则,大多是不喜嘈杂。本想收了债就去遨游神州大地的名山大川,广袖揽风御剑而去这是何等逍遥。但张风处传来“噩耗”——“文会”提前了,恰逢解语生撞到书局里来要债,本着雁过拔毛的原则,张风决定让我出席“文会”。
      则天皇帝在位时曾为太平公主庆生,公主嗜好些个闺怨文学,便请了长安大大小小的书坊老板和写手一同“说文”,说白了就是个故事会。没成想,这些个儒商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文化交流平台,于是沿用,年年“说文”,便成了“文会”。自隋唐时期雕版印刷推广开来,书籍得到空前的普及,文学的影响逐步扩大,尤其通俗易懂的传奇类小说,在百姓中的影响被空前增幅。于是年年的文会便成了文人墨客争奇斗艳的舞台。
      然而这些年来长安的书坊地位逐渐固定,这所谓的“文会”,也就成了各大书局明面上互相吹擂,背地里暗放冷箭的擂台。
      张风那厮期待着老娘打着“天才少女”的旗号给他做活广告,简直妄想,我是个什么水平?看看这章正文开头的那首诗就知道了,山寨一下小言还难不倒我,真要当场考教,肯定露馅。
      不管怎么说,我辈岂是贪慕虚名之人,为了张风承诺的两千两分红,丢一次人又如何。

      睿宗即位后,金仙玉真二位公主欲带发修行投身道家,天子怜其少年失母,大兴土木,建二观,赐予二女。其中,玉真观,便是这“文会”今年的会场,我此行的目的地。
      玉真公主是个妙人,主持这“故事会”也有个几年了,俨然一派天下闺怨文学教主的姿态。

      长安的繁华名不虚传,即使一间不起眼胡商的小店里,也会出乎意料的冒些出惊奇的玩意。
      可是为什么这些玩意的要价都是如此的该死的高啊!
      我们大唐人看起来都这么像肥羊吗?
      忧郁的走出阿拉伯风格的店面,最后看了眼大篆牌匾。
      【翡翠有什么好,一摔就碎,代表着20世纪最高民用科技的塑料才是我的心头好!】
      正准备转身走开,防备不及被撞的后退一步。
      抬头看见满脸歉意的玄衫少年向我一拱手,道了个歉便神色匆匆的绕开我走了。
      不禁看向他潇洒的背影,君子如兰,刚直端正,衣袂纷飞的猎猎之声,犹如踏着迎送花香的风,羞煞了人间丝竹。
      我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
      【三】
      【二】
      【一】
      那谦谦公子忽然浑身冒着电火花,倒在路边。我走过去从他袖子里搜出玄震夙瑶送我的锦囊挂在腰带上。
      “琼华的东西是这么好拿的吗?”我低下头,看着凤目中映出的,自己扭曲在逆光下邪恶的笑脸“本座今日就河蟹了你。”
      多年后的某一天,韩北旷因家族的诅咒,终于寿终正寝。弥留之际,已不再年轻潇洒的他,像个家庭妇女一样为身后之事不停犯愁,病床边的小菱纱还是个只会哭的娃娃,又该将她托付给谁。
      “也许求仙问道真的能够改变韩氏一族的命运”
      韩北旷只是笑笑,那是下一代的责任了。
      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安详与宁静……或许还有一点点不舍。
      忆生平,侠行义举,劫富救贫,自诩神偷,唯一的一次失手,就是在她手上。
      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逆着光凶神恶煞的表情。
      凶得差点让自己笑出声来。

      “恕我斗胆相问,小姑娘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在下?”韩北旷顿了顿才继续问道“还有,方才那是使用了什么秘术?我到现在身上还有些麻麻的。”
      说着竟然还浑身一阵扭动,看得我眼角直抽。
      我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二十多年后韩菱纱的轮廓“韩北旷是吧,你的悬赏都贴到客栈门口了,八千两啊……啧啧”我垂着头试想了一下八千两拿在手里的质感,心中顿时暗爽不已,余光瞄到韩北旷一头黑线“惩恶扬善,积极协助国家公安部门逮捕犯罪嫌疑人清理社会蛀虫是每个大唐公民应尽的义务。”我严肃正经的面孔顿时金光万丈起来“别试图逃跑,本座的绳子可是法器,就让本座牵着你送官吧。”
      “啊,请您随意吧。”韩北旷身上完全看不出半点惧意“衙门我不急着去,小姐当前的事情比较重要。”
      我脚下一顿“恩?”
      “衙门可是在相反方向,”韩北旷笑的分外灿烂“小姑娘可是要去西楼关山寻访一番还是……”
      “哦呵呵呵”用袖口水蓝色的繁复花纹掩住嘴角“公子说笑了,奴家真的不是去西郊道观会情郎呦~”
      【怎么听着有点欲盖弥彰呢……】
      果然,回头看到某个小贼一脸“我懂的”表情,我忽然间深深地挫败了。
      于是,一小股电流毫不留情的顺着绳子电了过去,本座给你死!

      在某人不断找茬不断受虐的过程中,玉真观终于停在面前。
      懒得理会身后“果然有JQ”的眼神,撤去绳子,压低嗓音警告了一声“放聪明点”便递过长风书局的信物,守卫便侧身开门将我们让了进去,门内恭候多时的童女微微俯身,便引着我们走进她身后的仙境。
      衣袂轻扫过桥上雕花栏杆,淡淡冷香从主宅四角的金兽炉中飘出,袅袅白烟里琼楼玉宇,仙林瑶池,每一处雕镂画栋,都彰显着人力之极致。
      醉卧亭台水榭,闲观池中锦鲤。
      微敛眼中讥讽,沉迷奢华,怎能悟道。

      步入水上八角楼台,发现气氛有些冷凝。算上张风亭中十数人,除了上座的明艳道姑玉真公主之外,各自笑里藏刀,东风萧瑟,一阵肃杀。张风坐在右侧一角,招手示意我们给上坐请安。
      “这位便是长风书局的招牌,张老板所说的小才女了?”明艳道姑眼眸清亮,轻掩嘴角“你这脑袋怎样长得,竟能写出那般催人断肠的故事。”
      “区区拙作,”我拢袖福身“若能讨得公主欢心,倒是草民的荣幸了。”
      玉真公主轻点臻首“既是琼华仙友,便不必如此多礼。”轻挥素手,“既然宾客满座,这就开宴吧。”玉真两旁的小童鱼贯而出,流水线一般上菜。在张风左侧新添一位,看架势,显然将我身后的韩北旷当成了随从侍卫之流。
      心里坏笑一声入座。值八千两的脑袋竟然没人认识。
      毕竟,像我这样有社会责任感,随时关注悬赏的人,太少了,八千两白银……
      倚栏而立的韩北旷忽然打了个冷战,看见坐在前面的财迷,没来由的往后缩了缩。

      轻晃茶盏,小抿一口,感受香气扑在脸上湿润了毛孔的感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手捧温润如白玉的瓷器,可以看见琥珀色液体中,正肆意舒展身体的叶片,最后悬立在水面之下,如一根根春笋,正欲破土而出。
      正是当朝贡茶,后世的十大名茶,君山银针。
      如此香气,当称绝品,这该死的腐败啊……让人幸福的想落泪……
      忽然感觉不到周围的噪杂议论,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在万众瞩目之下发起了呆。
      “小姑娘好情趣啊,”说话的是坐在张风对面的大胡子,一身商场上拼杀出的精明气随着他这一开口顿时扑面而来“难道昆仑山上的剑仙不只深谙风月,还懂品茶吗?”
      【在座这些人不是看风月读物的,便是写风月读物的,犯不着拿这个说事儿吧?】
      “品茶不敢,只是喜欢这个味道罢了”我眨眨眼睛,发动LOLI大法“好东西总是讨人喜欢的。”
      就是比你销量高,比你讨人喜欢怎么了。
      “果然孩子心性,”我对面一脸薄命相的病弱书生冷笑一声“倒是和解语生文笔相应呢。”
      怒!戳中死穴。
      不错,任我再山寨狗血,要和古人一样流利使用文言表达语义,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寄希望于直观、易于理解的优势,最后还是发扬着白话文精神,凑完了两本小言,在老张的高度赞赏下印刷出版,也引起了空前的反响。
      现在丫竟然说我没文化!销量才是硬道理呀混蛋!
      “咳,”大胡子语重心长的说“姑娘如此沉迷享乐,怕是难成正果啊……”
      【正果你妹啊!】
      张风脸色变得极度难看,我连忙用手肘捅了捅他,示意能忍则忍。
      “喂,《龙女传》是你写的?”韩北旷凑过来问“挺好看的,我们全家都喜欢看。”
      【谢谢你哦,谢谢你全家哦】
      我默不作声,拈起一个漂亮的桂花糕开始嚼。一时间有些冷场。
      得不到我和张风的回应,众人也觉得有些没趣,于是另寻话题,不久,便在玉真公主的提议下,开始了自由命题的附庸风雅。
      大唐是个人才辈出的朝代,以这帮子搞商业文学的文采造诣,也难出下品,一时间,春花秋月赋诵讴歌之声,伴着长安城最好的乐班开弦,真有一种靡靡之音的感觉。
      没人管我,我乐得自在,低头吃烤鸭,唔,这个翅膀脆而不腻,好吃,借助袖子的掩护偷偷收进手环里不少。
      “哼”忽然,耳边飘来短命脸书生刻薄的声音
      “本是仙山一俗人,囫囵吞鸭油满身。”
      张风拍案就要站起来,被我一把拽住袖子坐了回去。一脸坦然擦净嘴角的油渍,将方巾叠好放在手边,方才抬起头。
      慢慢扫视一周,最后将视线插在他人脸上。
      “不知姑娘有何见教?”刻薄书生挑了挑眉“可是也有些高作说与我们听吗?”
      【挖苦不够,竟然还想看老娘出丑?】
      我学他挑了挑眉“高作不敢当,小女子才疏学浅,只会些斗鸡走狗的享乐玩意儿。”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着手环上琼华派独有的花纹“今日倒是能给诸位献丑助兴,也是极好的。”
      说罢小指挑起白玉筷子,随手接住,也不管众人反应,便一下一下的敲在白瓷茶具。那一杯刚刚斟满的君山银针,随着每一次敲打,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带动水面下的针叶晃动,煞是好看。
      杯盏玉箸乃至茶水都浸满我的真元,一时间铮鸣之音犹如旷世宝剑出鞘,九天龙啸席卷整个玉真观,直教人心神俱震。

      “重阳满城金菊花
      扶桑持日灼乌桚
      若笑扶桑像木炭……”

      我眼神一冷,微启薄唇,一字一顿“爆你满城金菊花”
      每一个音节都从牙缝里发狠的挤出来,浸透真元的声音像一只巨锤狠狠的砸在在座每一个人的五脏六腑。手上一用力,白玉筷子出现几道细纹,
      虽然我脾气好,琼华修仙者的傲骨可是宁折不弯的。
      心神一滞,不由好笑,什么时候我也这么喜欢以“琼华子弟”自称了,过几天收妖除魔可不能手软。
      眼看席间众人东倒西歪者有之,满头大汗者有之,更有甚者伏在案上直不起身来。
      【真废柴……不就爆个菊花吗,吓成这样。】
      筷子上注入五行仙术雨润,继续刚才的节奏,顿时清冽的灵力洗刷着整个庭院,池中锦鲤宁静下来,在浅水悠然游曳,众人目光也逐渐清明。
      抬手示意乐班继续,班主看我的眼神简直又敬又惧,一副莫敢不从的样子。
      对这种震慑效果,我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身后传来轻笑声。
      “不愧是能写出《龙女传》的人,”韩北旷语气里有掩不住的赞赏“被你抓住了,我也不算冤。”
      说罢随手从亭中盆栽桃花折下一枝,跃入席间紫檀木案围成的空地,随着筷子敲击的节奏舞起了剑。
      【我写《龙女传》跟我厉不厉害有个毛关系啊,你被本座电成白痴了么!】
      众人陆陆续续的从刚才的精神施压中恢复正常,纷纷被韩北旷时而急迫,时而缓滞,惊若翩鸿,犹若蛟龙的身姿吸引了注意力,偶尔有目光扫到我身上,那种仿若实质的敬畏,真是让人浑身暖洋洋的舒服……
      看着舞得起劲的韩北旷,骄阳朝气,飞扬神采,偶尔看过来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仿佛在说着

      “年轻就该肆无忌惮!”

      裴旻将军舞剑器划惊堂一虹动天地,
      豪卷添墨长安曲将狂草一笔指张旭
      再后来,古人又言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盛唐夜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少年墨客不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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