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意识去往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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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珩来到繁杂的都市街头。人来人往，所见之处，都是人，各式各样的人，高的，矮的，戴帽子的，不戴帽子的，高兴的，伤心的，面无表情的。
余珩感到难受，不自在，她的眼神迷离，就像无处躲藏的受惊的小动物，不安地拼命窜逃。
“我该往哪去啊。”
她穿过黑白相间的斑马线，她第一次感到斑马线是这样长这样美丽。她的面前经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眼睛。她感到害怕，于是欣赏这无人欣赏的，每天会被数万人践踏的斑马线。它是富有规律的，不会变化的，永远在这里的，令人安心。
余珩来到花店。你好，里边的店员亲切地说，但莫名其妙地透露出一丝冷意。余珩嗯了一声，就往花丛草木里头钻。大理石地板很湿，地上散落着新鲜的残花瓣，空气里是凉凉的潮味。
她扒开撕拉撕拉的包花的塑料纸，顺带嗅了嗅康乃馨和玫瑰花好闻的气味。往里她的视线进入到一家小餐馆，亮着灯，黄黄的很有故意营造的氛围，她走到角落里坐下，翻看那本没有字的菜单，服务生走过来拿着手里的小本子，安静地等候，令她十分难熬，她说她想吃柠檬汁，服务生走开了。她待在角落里观察者四周默不作声的人，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也不曾间断，墙上的挂画里有着漂亮的时尚的女人，她冲着余珩莞尔一笑就消失在漫无边际的田野里了，留下好多好多的风车和草籽。她拿到了柠檬汁，但不酸。她离开了餐厅的小门，门上挂着的铃铛响了两声。
她来到航天博物馆。
航天博物馆？
她觉得奇怪。
自己不是一个喜欢看天文学的女孩子啊。
你忘了吗。
你不是喜欢星星吗。
是吗？
自己好像忘掉了。
但在这里你会记起。
航天博物馆是一直约不到门票的，上学的时候同学们经常为此抱怨不止。余珩站在展览厅里，头顶是黛蓝色的星穹，漫天的星在上面扑闪。她往大厅深处走去。她穿过空间站，跨过太阳系，越过仙女座，踏过半人马星系。最后她居然来到了离地球最近最熟悉的那个星球，月球。
为什么是月亮。
因为很浪漫。
你喜欢吗？
我喜欢。
很好。
那就好。
余珩往前走了几步，看见灰色的土砾在无风的黑色里静默。听不见任何声音，这是宇宙独有的伴奏。
她感到自由，即便这里没有氧气。
我果然喜欢没有人的地方。
……
她走到月的尽头。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人来人往的地方。车水马龙就要吞噬她的身躯。
你看上去很疲惫。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我不喜欢他们。
我不喜欢和人接触，我想和我自己。
为什么？
你没必要在这里刨根问底。
……好吧。
余珩来到照相馆。照相馆很小，很乱。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大头照，证件照，或者是肖像，特写。
“你要什么？”照相馆里响起沉重的声色。
“我……”余珩在一张好看的肖像前停住了。上面的女孩很好看，笑盈盈地，穿着可爱的jk制服，但不知为何，感觉很像……
“这张可真像你。”那个帽檐下压的男人忽然说。
“你可以给我……拍一张吗……我会付钱的……”
“为什么不可以呢？”男人语气轻快起来，就开始收拾照相机。
余珩在小凳子上乖乖坐下。她本身也就穿着jk制服。
不知如何描述这种等待的感觉，就好像，心里有一群蚂蚁慢慢爬过似的难受，仿佛下一刻照相师就会对她说出一些令她难受的话，她并不觉得这是他人的错，她知道只是自己不喜欢被人搭话而已。
“好嘞，我数321你就笑，好吗？”
“好……好的。”
“那么首先，直角是90度，开水是一百度。”
“所以，直角没有被烧开喔。”
余珩轻轻地笑了一下，但她却意识到这短暂的一刹那被那道闪光敏锐地捕捉到了，然后她感到晕眩，昏迷，难以睁眼。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大树下。大树轻摇着她迷人的树冠和每一片绿叶，想引起到来者的注意。
我为什么在大树底下睡觉。
你昏迷了。
好像是因为拍照吧。
嗯。
很奇妙。
确实。
……
你笑了呢，刚刚。
……
余珩慢慢地爬起来，拍去身上粘者的新草，泥土味的清香是惹人喜爱的。她站在树荫里，耳边吹起大树被抚响的沙沙的风声，树影摇曳，温暖的阳光点点滴滴地落在余珩站的地方。
她看见远处有河水。她走过去，果然见到了漂浮着细小新叶的清流。余珩盛起一手掌的水，很凉快，很柔软。她留意到河里那根长长的木柴，原来这里也是有人住的。
余珩沿着小河往上游走过去。一路上她想起好多琐碎的事。
她看到一块墓地。墓地是沿着河的，一块一块的石碑就那样立在野草里，显得荒凉。有些石碑是碎的，上面的字已经模糊到看不见。
她在这些高高低低的石碑中间转来转去，死亡在午后的阳光下似乎已经不再可怖。
你害怕死吗。
我怕。谁不怕啊。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你会不甘吗。
人终有一死的，无所谓。
你想要去死吗。
……
她想起加缪那句话，自杀是唯一值得讨论的哲学问题。那时她并没有没看完「西西弗斯神话」，而是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很久。
人为什么要自杀呢？
因为他们再也找不到留下来的意义了。
你呢。
我……也许也是这样。
……
她突然看见一块小小的墓碑上居然写着：余珩。
她愣住了。
我死了吗？
可我还在这里呼吸。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你无需在意。”
一个披着老旧的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她的墓碑旁边。她看不清他的面孔。
“余珩这个人，已经死了。”他又说，像一台不近人情的机器。“死去的人，怎么样都回不来的。”
余珩不想思考。
余珩死了。死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男人坐在河滩对面，看着夜晚的墓地里着了野火，火光漫天，燃着了整个世界。
“火是有生命的。”
余珩回到教室坐下，等待下一节课的开始。
“呃，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双曲线和抛物线，首先让我们先回顾一下椭圆的知识……”台上响起了干枯的声音。
余珩觉得好困好困，渐渐垂下了眼皮，低下了头。
“喂！”
啪的一下，余珩被猛然拍醒。
“！”
“别睡啊，千万别睡着，现在讲的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她回头，是她的后桌，如果没有记错名字，他应该叫，季如是。
“啊……可是真的好催眠……”
“呃啊，我也觉得，但是这节课不听，后面可就根本听不懂了。”
“嗯……也许你说的对，我现在确实被你吓清醒了呢。”余珩无奈地瞟了一眼季如是，又转过头去，但没有睡着。
是的，她没有睡着，也不再会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意识去往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