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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复苏的唐人街/加布里埃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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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茹晞早上带着铲铲去银萍找姑姑拿东西，刚下车便被几个记者拦住。
他们语带不快，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不够意思，说好的没关系，一起照相算怎么个事儿。他们觉得被耍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被无端指责十分恼火，“照个相而已，你情我愿，有什么值得大肆报道的。我看你们闲出屁了。”
拿上要带去唐人街银萍的东西，猛地一脚油门便扬长而去，他们吃了一嘴尾气。
整个世界没有哪里比唐人街更让她有归属感，她熟悉这里每一家商铺、一砖一瓦。铲铲也是，一来到唐人街就会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
曾祖父号召各家商会、同乡会修建的三座老牌楼已经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大气漂亮的有着金龙雕花、覆明黄色琉璃瓦的新牌楼，牌楼前后两面的牌匾上分别刻着“中国太平”和“英伦呈祥”。
犹记2020年春天，疫情形势严峻，政府要求除了外卖业务，所有咖啡店、酒吧、餐厅关停。唐人街大部分餐厅直接关门停业，整个街区萧瑟凋敝至极。她二十年来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好像进了《寂静岭》里灰蒙蒙的表世界，不知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不知教堂钟声什么时候响起，心生恐惧。
7月解封，她在家里上网课，时不时来唐人街转悠。街上六成餐厅开门营业，但是客人寥寥无几，各家服务员戴着口罩举着菜单站在餐厅门口，满眼都是迷茫无助。
总是大排长龙的银萍上座率不到5%，门可罗雀，亏损是家常便饭。
好在如今唐人街恢复往日繁华。
回来了，都回来了。
路过金凤凰餐厅时，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门前麒麟石雕像的头顶，它早已被盘得油亮。小时候康寿堂的邓爷爷给他们几个小孩讲《封神演义》，说炳灵公黄天化骑麒麟，他们听完后呼啦啦跑出来全抢着骑麒麟。
中国超市天福行的老板正在外面抽烟，看到她立刻扭头回屋，“小曲你站住，我给你拿点新货。”
等她到银萍已经抱了一大包东西，一进门便松开牵引绳。铲铲飞奔出去跑到表叔身边，表叔长得魁梧凶悍，有着大花臂，其实幽默有趣，像迪士尼公主似的非常招小动物喜欢。
奶奶坐在关公像下喝茶，左手捧盖碗茶盏，右手持茶盖，将杯中茶叶轻轻刮到一旁，倾斜茶盏送到嘴边，慢慢啜着茶汤。浑身散发俾睨天下的从容与淡定。
“奶奶，这个是姑姑让我给您的。”她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特级滇红金针茶。
“嗯，坐吧。”接过去拧开盖子闻了闻，放到桌上，“听说你又闯祸了？”
“哪有。”声音软软的，坐在奶奶旁边，头枕着她的腿。
表叔在一旁看着，咂咂嘴和铲铲说道：“比撒娇的话，谁都比不过茹晞。”
铲铲看了眼曲茹晞，“汪！”
毕竟她练过。
唐人街里这些同辈小孩里属她年纪小，时常抢不过其他人，可她机灵极了会看眼色，撒娇卖乖装可怜手到擒来，配上甜妹的脸更是战无不胜，从小受尽宠爱。
奶奶搓了搓她的头发，“幸好咱家人头发都多，要不然你早该秃了。”
…………
马丁的初恋叫加布里埃尔，两人都是德拉门人，自幼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刚谈了几个月恋爱他便背井离乡去了西班牙。
在皇马效力时，她不远万里来看他，那时的他被冠以“挪威天才”的名号，一时风头无两，他和她许诺她很快就能在各大国际赛事上看到他，他一定能出人头地。
加布里埃尔和他几乎每天都聊天，聊今天发生了什么聊吃了什么聊在学校学了什么，最开始一通电话能打两三个小时，有说不完的话。可她的生活和他的逐渐变得不同，他背负着沉重的压力，生活中只有训练，渴望尽快成为球队有用的一员。他们的共同语言逐渐减少，电话也变成一个星期一通，几分钟便结束。
他没能兑现“挪威天才”这个名号，没能兑现诺言，迅速跌落神坛。外界对他的质疑声越来越大，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彼时加布里埃尔已经考入大学，学业繁忙，两人有时候只发句问好。
事实证明长期异地恋很难维系感情，终于在恋爱两年零三个月后，他提出了分手。
是的，是他提的，就在知道自己要被租借去荷兰之后。
因为了解加布里埃尔，因为她太善良太温柔，包容他的一切，知道就算现在的感情淡化，就算他们现在连好朋友都称不上，她也不忍心伤害他。
他看不清自己的未来，更无法许她一个拥有彼此的未来。意识到自己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而她值得一个可以兑现自己承诺的人，值得一个拥有和她一样稳定生活的人。
对他而言，这段草草收场的初恋和一直被租借的无根无着的俱乐部生涯联系在一起，想起时总会流露出落寞和伤感。
和他关系好的队友们多少知道些他这段不太美好的初恋。他们有时调侃他他的真爱只有一个、那就是足球，他听到这话便会露出腼腆的笑容，点头称是。
不过他并不着急，空闲时候不是刷剧就是玩游戏，也不出去认识女孩。
曲茹晞算是意外收获。
记者们靠两个女孩发的Instagram快拍编出一段故事，他看了曲茹晞今早被记者围攻的视频，蓝头发逐渐褪色已经成了金色，神色十分不快。可是她长了张这样的脸，就算气鼓鼓的看上去也没什么杀伤力。
世界杯已经开赛，为数不多还留在伦敦的队友属伦敦人埃米尔和雷斯，埃米尔约他们去他家玩，他犯中餐瘾了特意嘱咐家就在伊斯灵顿的马丁打包银萍的菜过去。
银萍接受网上订餐到店自取，他按照埃米尔的指示点了几个菜到时间开车去取餐。说他不期待在银萍见到曲茹晞是假，想发消息问问她在不在但是怕被她当做奇怪的人。
银萍中午十一点半开餐，现在刚十二点，店内已坐满。今天伦敦淅淅沥沥下着冻雨，他迅速停车跑进餐厅，拿出手机给年轻的男服务员展示取餐码。
“稍等会儿，应该还有一道豆腐没出来。”他说完便去后厨催菜。
他站在收银台前盯着墙上的照片看。
最中间最大的那幅照片是创始人曲先生，他慈眉善目的，灰白色的眉毛很长垂到眼尾。旁边还有一副稍小些的年代更要久远些的照片，约摸四十多岁的曲先生、曲夫人手挽手站在唐人街牌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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