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短篇集》戾字

4、逃离来叶崖

　　【2022.6.7】

　　*背景是赤井假死当晚，所有与原作剧情不符的都是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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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怎么样？”
　　这句问话出现得及其突兀，加上场合是看似只有司机一人的车内，简直像灵异恐怖片。水无怜奈没搭腔，继续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把失去作用的项圈解下来、连棒球帽一同丢到副驾上，才抽空看了一眼内后视镜——已经离开那辆爆炸的雪佛兰有一段距离了，来叶山道没有路灯，在她一片漆黑的车后座里躺了好一会儿的男人慢吞吞地爬起来、调整好姿势半倚在上面，幽绿的眼睛像狼一样泛着光。
　　“这话该我问你，”她这才开口，“身上挨了两枪的可不是我，赤井。”
　　“又不是实弹。”被叫到名字的男人耸了耸肩，接着，身体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小声地抽了口气，“……好吧，可能还是有点麻烦。”
　　作为开枪的那一方，水无对赤井秀一情况的了解程度大概仅次于本人。一枪打肺一枪打头，就算是事先准备好的道具子弹，近距离命中没有防弹衣的躯体还是能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的。最轻也是肋骨骨裂吧，水无想着，但眼下他们显然都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你胆子还真大，还没出来叶山道呢，这就确定我断开跟琴酒的通讯了？”
　　赤井笑了一下——配合着他满头的血，让这一幕更惊悚了：“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基尔’。”
　　被用代号称呼，CIA卧底小姐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再次从后视镜里瞥了被自己“杀死”的可怜人一眼，接着在储物箱摸索了一阵，丢给他半盒抽纸：“擦擦你脸上的血，我还不想在行驶危险路段时被乘客吓死。”停顿一秒，她又回敬一般地加上称呼，“‘莱伊’。”
　　FBI的探员先生又笑了一声，投降似的举了举手。“到此为止？”他边说边把针织帽摘下来，血包里残存的液体顿时迫不及待地涌出，染了他一手——在后视镜里见证全程的水无弯了弯嘴角——“啊哦……抱歉弄脏了你的车。”
　　“到此为止。”水无笑得深了几分，“没关系。我已经值回票价了。”
　　“看起来答案是还不错？”赤井说。
　　水无一怔，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刚刚说第一句话时问的那个问题。

　　感觉怎么样？她自己也说不太清。
　　该庆幸或者高兴吗？毕竟刚刚解决了一场性命攸关的信任危机，好歹能保证一段时间内不会再遭遇组织给出的什么大难题；和FBI达成了合作，瑛佑的安全也有了保障；能继续埋伏，也算是保有了亲手将父亲的遗志成功实现的可能性——她该高兴吧？
　　但是情绪里也有一点难以言说的部分。也许是疲惫？还是该叫它痛苦？或者仅仅是经历太多失去之后的麻木——组织这个庞大的、蛰伏在黑暗里的怪物，吃掉了她的父亲、她作为普通人生活的可能、她原本能够与亲人相处的时光、她与黑色完全无关的理想、她被称为“本堂瑛海”的机会……对所有被阴影触及的人们而言，也许将她所失去的总和再乘以巨大的数量级才可以统计苦难的总量。
　　……今天晚上，被吃掉的名字又多了一个“赤井秀一”——尽管这只是能被众人看见的表象，但终归要算在她的头上。
　　如果是纯粹的“基尔”，大概就能纯粹地感到兴奋与快乐；可 “本堂瑛海”只会对这样的事情回以沉默的注视，为了继续前行努力吞掉痛苦和哀恸——就像组织吞掉那些心怀信仰的名字。
　　——那“水无怜奈”还能感到什么呢？

　　她不觉得自己“还不错”。但她也不想就这么回答他。车里就这样沉默下去。
　　赤井隔着座椅靠背凝视了水无一会儿，不再提起那个问题，转而说道：“我很高兴你没真的杀了我，本堂。”
　　水无被这话里的暗示刺中了，往后视镜里瞪了一眼，猫一样的蓝色眼睛盈满了劈啪作响的怒火——被瞪的赤井觉得除了水无脾气好和自己是半个伤员之外没有别的原因能解释她为什么不动手——“我以为我们彼此有基本的诚意？……况且瑛佑还在你们那里。”
　　“把我的假死计划捅给琴酒、博取进一步的信任，确实对你的潜入更有利啊。”赤井动作夸张地往后缩了缩，躲避水无的目光；但这人的话语和表情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是最底线的防备，理解一下吧——看在我可是真的独自过来把命交到你手上的份上？”
　　水无不答，安静地开她的车。赤井也就没说话，无聊得继续拿抽纸擦血；那两枪的位置注定他被糊完胸前又糊一头，道具血流得浑身都是，搞得这一辆车后座也仿佛凶杀现场。

　　半晌，水无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内响起来：“既然这样，那你可管好自己和你们那群FBI，别哪天突然被发现‘赤井秀一’还活着——”
　　她没说完。但他们都明白后半句是什么：一旦确定赤井还活着，组织一定反手就叫基尔去死。
　　“放心吧。”
　　今夜之后就要抛掉名字的男人说着，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来，血迹残存的脸上一扫受伤与濒死的颓败，绿眼睛熠熠生辉，“再见到‘赤井秀一’的时候，你也会被称呼为‘本堂瑛海’了吧？”
　　“先说声‘请多关照’了，本堂探员。”

　　——“赤井秀一”，被他们联手设计、没能被怪物吃掉的名字，从此夜起就要沉入地底。她的性命也从这一天起与之紧密相连。
　　——在他再度重见天日的那天，“本堂瑛海”也能被带回来吗？

　　“……好啊。”水无说，很浅地笑了一下。
　　此刻他们正经过山道上的一个急转，月光从驾驶侧的车窗泼进来，仅仅将水无的侧脸照亮了一瞬，但赤井看得见那双蓝眼睛中的真诚沉重得像要坠落。
　　“也请你多多指教了，赤井探员。”
　　没有人再说话。车内再度安静下来。

　　他们离开来叶崖，场面像极了高潮结束后的动作电影：从血腥现场逃离的男人和女人，驾驶着孤独的车辆，身后是爆炸完的冲天火光，身前是漆黑的长夜，背对点燃半个穹宇的光与热，疾驰在深沉又一无所有的夜色里。山道上凛风烈烈，车灯投出的光柱随着行进摇晃，仿佛是被这风吹得奄奄一息。
　　夜深路遥，城市的灯火在此刻看上去远在天边；他们浑然不觉，在沉默中驱车向前，一头扎进遥远的黑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