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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血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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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血战
【漠西 古北峰南】
天空布满了阴霾,灰暗的日光透过无尽的苍穹,撒向绿色的草原。日光和杀意笼罩在这片山野,钢刀反射着稀疏的日光,闪耀着栗人的寒光。
这时,守军挥舞起手中的红旗,战马开始嘶吼,一个身披重甲的将领骑马拿着一张金色的诏谕走到阵前。
“圣命,永贞三十五年,敌犯我疆土,破古北峰,中原门户洞开,汝之妻儿,尽皆遭戮,我朝子民,尽皆涂炭。则全军将士不必惜身,必照宣先帝遗诏,振我万里山河!钦此!”将领高举起诏谕,“兄弟们!日月昭昭,宣宗皇帝曾经数次巡守古北峰,倘若今日有失,我们都无面目沐泽皇恩,今日,诸位随我冲锋陷阵,不灭敌军,誓不还师!”
“杀!杀!杀!”天地间传来了震动大地的呐喊声,一声一声越来越波澜壮阔,稀松的日光躲回了云雾之中,草原山野又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朝着那个方向,消灭他们!”将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驾马一跃而起,冲向山野尽头那座灰白色的城堡。他身后传来了金属冰冷的碰撞声和铠甲厚重的落错声,一条条长戈倾斜起来,追随战马一同冲向山野的地平线。
【漠西 古北峰要塞】
将军冲进阵中,挥舞刀剑斩杀着周围的蛮兵,鲜血不仅浸染着他的战袍,还浸染着野性杀戮的战意。身后的士兵也奋不顾身和敌人缠斗在一起,将锋利的长戈刺入敌人的胸膛。
蛮兵没见过汉军竟然还有这样的杀意,一时竟乱了阵脚,乱军之中,蛮兵死的死伤的伤,不一会堆满了蛮兵的尸体。
将军抬头,看到要塞高耸入云的城墙,城门紧闭,似乎没有察觉到山脚的这场恶战。一阵阵从高原吹来的狂风抚动着冰冷的铁铠,甲片上的鲜血开始慢慢凝固起来。
古北峰要塞像一座巨人耸立在山峰的最高处,浓密的云雾遮掩了要塞的顶部。
突然,苍穹之下传来了战鼓的敲击声,要塞的窗口中,射出了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箭雨,像一条冲垮堤坝的江河,再也没有了束缚,积蓄的力量倾巢而出。
“不好!”一个校尉大喊道。
下一秒,箭矢射穿了他的喉咙。
身后的军士,立刻举起盾牌,只听到箭雨叮叮当当砸在坚盾上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将军怒吼着,借着狂风驾马就往山上冲。军士们在盾牌的掩护下也开始向城墙靠近。
这时,城墙的吊门缓缓放下,一群吼叫着的蛮兵杀将出来,手中的弯刀也迫不及待想吸吮鲜血。
众人缠斗在一起,血花在空气中飞溅,很快,原本充满泥土芳香的空气,霎时间就布满了浓烈的血腥味,似乎在空气中隐匿着无形的杀戮幽灵,漆黑的恐惧布满了山野。
将军奋力将钢剑刺入敌人的喉咙,一个蛮兵顺势在背后划破了将军的铁铠,将军怒吼着转头砍向蛮兵,军士们也奋不顾身将兵器刺向敌人。
似乎沉睡在蛮人血脉里的狂热基因开始复苏。他们开始迅速组建阵型,击退了一次又一次汉军的攻击。不一会,汉军的军士开始陷入疲惫,冲锋的势头开始减缓。蛮兵开始筹划反攻,他们用城楼上的箭矢配合,射杀了不少冲在前面的汉军,其余手执弯刀的蛮族步兵开始借势向前推进。
将军缓步向后退着,鲜血顺着铠甲的缝隙流下来,战袍浸染着自己的血,刀锋划过的疼痛感开始跳动在军士们的神经上。
蛮兵二话不说,弯刀和箭矢劈头盖脸地朝军士面门杀来。
这场仗,已经没有退路了!
将军又举起刀,当他想再杀进敌阵中,一支箭矢射进了他的胸膛,随后而来的,就是敌人的弯刀划过铠甲,发出了锵锵的金属割裂的声响,即便如此,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刺穿了面前的敌人。军士也不再后退,全部冲压上去,似乎想为死难的战友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墙下,躺满了七零八落的兵器和尸骸。
蛮兵打扫着战场,捡拾着能用的战利品。从山原尽头吹来的寒风带来了片片雪花,想把军士们的尸体掩藏进大地。月光在云雾中探出头来,把韫色的光芒撒向这片战场。
【帝国边陲程家村】
和热闹的帝都大不一样,程家村位于庞大帝国的西部边陲,这里人烟稀少,景色荒凉。偶尔会有敌人侵扰,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平和的,程家村外有一处破败的古城,叫程家堡,是前朝的边境重镇,后来帝国不再经营此地,慢慢地衰败下来。
程家村倒也算是个大村,有四百多户人家,这里只有一些不太肥沃的土地,大多数人家做一些小手工业果腹。这里早已不是交通要道,也早不是兵家必争之地,总体上村民过得还算祥和,这里日光充足,若是不在边境,倒是个和谐宁静的福地。
程家村中,有一个中年男人,姓梁,永贞二十七年的时候从边塞附近逃难来的。这人力大无比,又是个热心肠,前些年死了老婆,只带着一个儿子在程家村过日子,村民念他善良,感叹他的苦命,村中一户条件不错的人家给他腾出了一个厢房供他和孩子居住,村里人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在他家排老二,故而大家都叫他梁老二。
眼看着小梁也慢慢长大了,跟他父亲一样,天生力大,从小就跟着父亲砍柴,背柴火,给东家打短工,早些年的时候,梁老二找村头的算命先生给自家儿子算了算,算命先生算了几卦,给他取名梁捷,说是将来能做大官,那梁老二也没什么文化,便应允了。
在他的心里,可能就只是做一个朴实的劳动者吧。
永贞三十五年的一个告示,彻底改变了父子俩的命运。
那年冬日里,突然从村的东边来了一队官军。百姓对官军的到来倒也觉得稀松平常。
小梁捷把官军到来的消息告诉了砍柴的父亲。
“这些年年年战乱,官军经常借道这里,有什么稀奇的”梁老二一点也不意外,头也不回地继续劈柴。
没过一会,门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嘈杂声。
梁老二推开门,看到村民们已经围在不远处,评头论足,议论纷纷。梁老二倒也有些好奇,也凑了过去。
是一则征兵告示。
大致意思是边境连年战事,军队非常缺人,供给三餐口粮,征兵户免征三年税赋。
有几户人家的男孩子立马就决定应征入伍,毕竟还可以减少家里的负担。梁捷看罢,直接找到父亲,也要求参军。只见父亲脸色一沉,一把抓起梁捷胳膊,斥责道,“回家!”
“爹,我想去。”
“爹好不容易带你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你现在给官府卖命 ?将来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怎么活,你让爹将来去了地底下怎么见你爷爷!”
“爹,当年咱们那个村子,不就是被蛮兵杀了个精光,我恨死那些胡子了,我要拿上刀去当兵给村里乡亲报这个仇。”
“我说啥也不让你去的,老老实实在程家村待着吧。”父亲的脸色又阴沉下去,转头拿起半壶东家赏的酒,一饮而尽,不一会便昏昏睡去。
【帝都兵部】
这天夜晚当值的,是兵部尚书宫俊。
宫俊站在兵部大殿门口,来回踱步,心里忧急如焚,自从前些年开始,兵部成了最繁忙的部门,每天都会有各种军报奏折送到兵部官员的案头。
“八百里加急塘报!”一声呐喊划破了本来寂静的夜空。
传令兵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兵部的殿门。
“宫大人,古北峰塘报!”
宫俊一把接过折子,赶紧拆封,开始审阅起来。
看着看着,宫俊的脸色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阴云。
“备马,我要去北辰宫。”宫俊把折子折起来,“现在通知宫门禁军,我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帝都北辰宫】
不一会,宫俊驾马来到了北辰宫宫门。北辰宫灯火辉煌,把金色的砖瓦照耀得熠熠生辉。
“兵部尚书宫俊!有要事禀报皇上!”
宫门外的禁军一看是宫俊,宫俊顺势从袖子里掏出了塘报,高高地举起,“兵部新收紧急塘报,八百里加急!”
禁军检查了宫俊的随身物品,立刻予以放行。
按照朝廷的制度,北辰宫属于内宫,内宫内除了皇帝本人,均不能驾驶车马。宫俊没办法,只得下马,三步一小跑两步一大跑地像宫殿奔去,随行的两个官员也跟着往宫殿里跑。
宫门口,四个太监伫立在宫殿门前,脸上严肃地望着跑来的宫俊。
“各位公公,兵部尚书宫俊,求见皇上。”
领头的太监用鄙夷的口气说道,“现在夜入丑时,皇上早已就寝,宫大人有何贵干?”
宫俊拿出塘报刚想说话,北辰宫里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声音。
“让他进来。”
宫俊顾不上回答,立刻一把推开殿门。快步冲进殿内深处,跪在皇帝塌边,双手恭敬地呈上折子。
“古北峰塘报,请陛下训示。”
皇帝掀开金玉帘,伸手接过了折子。
“给宫大人赐座。”皇帝大手一挥,两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搬来了一把椅子。
“谢陛下。”
皇帝翻看着折子,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宫俊悄悄地抬头,用余光打量着这位帝国的统治者。
皇帝看完了折子,反而出奇的平静。
“把塘报誊写十份,明天早朝给我带到中殿。”
“是。”一个小太监恭敬地弯腰接过折子,快步向殿外走去。
“是臣治兵不严,致使古北峰失守,守军多次出击均被击败,臣死罪,请皇上即刻下旨,治臣之罪。”宫俊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恭敬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皇帝听罢,却反而大笑起来。
“朕登基已经三十五年了,不瞒你说,近来这些时日,总能梦到先帝,那时候朕还年轻,还算是满腔热血。”皇帝站起身,面向窗外,“你看,朕也年纪大了,你也知道,朕活不了几年了。”
“皇上身体康健,莫说丧气话。”宫俊头也不敢抬,“明日朝会,皇上可以与诸臣商议西北战事,臣在兵部和同僚们,也定了一套出兵方案,明日一并呈交皇上。”
皇帝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向窗外,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一轮耀眼的明月把帝国的夜空照的透亮。一个太监为皇帝点上铜灯,微醺的昏黄带着星点的温暖,很快充满了这个屋子。
“西北可调用的军队,还有多少。”过了半晌,皇帝突然开口问道。
“可调军队,十六万有余,皇上可即刻下旨,抽调大军前进。”宫俊回答。
“军粮可够?军饷可够?”
“皇上放心,十六万大军粮草饷银皆充足,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十六万大军随时可调,夺回西北军事沿线,指日可待。”
“我是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皇帝突然发笑。
“请给臣时间,如果还拿不下古北峰,臣自裁谢罪。”宫俊急忙回答。
皇帝拍拍宫俊的肩膀,示意他起身。
“谢皇上。”宫俊慢慢直起身子。
“我和你君臣快二十年了,朕想问你些私事。”皇帝说道,“哦,倒也不是完全的私事,也有国事。”
“皇上请讲。”
“这次打仗,朕也相信,区区几万蛮夷,焉能与我王师相抗,这次朕想提点一名宗室,挂帅出征,啊,就从朕的儿子里选一个吧,你说呢?”
“这是皇上的家事...臣不便...”宫俊慌忙回答。
“朕说了,这既是家事,也是国事。除了卧床不起的太子,你怎么也得给朕选一个。”
“若非要推举一人,臣看...皇三子凌泽,皇四子凌渝,这二王多年带兵,必能胜任。”
皇帝听了笑了笑,“凌泽?好多年前,他带兵远征漠北,在白年城输得一塌糊涂。凌渝这孩子,我后来越发猜不透他的心思,倘若不一心为国,更有大患。”皇帝叹了一口气。
宫俊也没有再说什么。
夜也渐渐放明,月亮的光芒慢慢变得黯淡下来,不知道从哪传来了一声声鸟雀的鸣叫,在漆黑的空气中划开了一道缺口,偌大的皇宫传来了一阵阵钟声,回荡在宫殿的各个角落,瓦片也附和着发出阵阵声响。
【帝国边陲程家村】
梁老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明了,他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梁捷!梁捷!”地喊着儿子的名字。
这天跟往常大不一样,屋外并没有传来儿子的回应。
梁老二腾地一下从炕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穿外衣,连忙赤脚跑出门外。
“梁捷!梁捷!”梁老二满院子找着儿子的踪迹。
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敲响了厢房的门。
“老夏...”梁老二打开门,直勾勾地看着这个村民。
老夏开口,一个让梁老二崩溃的消息。
“你儿子,天还没亮,就跟着军爷们走了。嘴里嘟囔着要去官府参军了。”
梁捷顾不得其他,回屋子穿上破旧的草鞋,连忙往村头跑。
“几个军爷都骑马的,恐怕已经走远了!”老夏叹息道,转头扛起锄头,往村落深处走去了。
梁老二心急如焚,四处寻找有没有马匹。
可是哪有什么马呢?只有几个富农家里用来耕地的牛。
梁老二望向远方的田野,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三天后,一个穿戴着官服的小吏,带着两个差役,手里捧着一沓宣纸,来到了村庄,敲响了梁老二厢房的门。
梁老二早已喝得烂醉如泥,东家打开了厢房。
小吏斜了一眼,看着醉昏过去的梁老二,清了清嗓子。
“梁捷之父,梁氏,程家村人,其子梁捷已应朝廷之征而入伍,官府特发免除赋税令,交予梁氏,梁氏妥存。”小吏不屑地瞟了一眼梁老二和一旁毕恭毕敬的东家,丢下那张命令,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外去了。
“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只有我爹。”这是后来的梁捷对父亲唯一的愧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