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不退》炎三

5、第 5 章

　　王宁的鼓励，像他以往每一次班级开会的补充讲话一样，温暖安心。方延觉得，如果可能，自己一定要长成这样的人，去给别人温暖和力量。

　　分班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马上就来了，方延很紧张。这次摸底考试她很拼。拿出来当年初三的劲头。最早到，最晚走。

　　老师说年级前60能上二本，前30有望一本，前25肯定能进一本。这是一中的平均值。
　　很快考试成绩公布，方延班级第5，文科年级30。

　　作文年级最高分。把她比较差的英语劣势补上了。

　　王宁、乔舒悦都进了204，孟凡在203。文科211在理科204的对面，文科212在理科第一203对面，整个4楼只有这四个班级门对门。其他都门冲走廊的窗户。

　　一天中午下课，王宁来211找方延，趴在讲桌上看第一排低着头算题的黑脑袋，“你作文在我们班念了。”

　　那黑脑袋抬头，“嗯，我听见了。那堂课我们在上自习。差点没钻地缝里去。”

　　“哈哈哈哈”王宁笑开，“钻什么钻，多骄傲啊，就说你适合文科吧。”

　　“也不是，这次题简单。都是基础题。”方延闪着眼睛，笑得有点心虚。“班副，我现在每天都心慌，怕考不好，慌得都不敢睡觉。”

　　“慌什么，慌有用，我慌着去高考了就。一步一步来，打好基础慢慢提升。我相信你。”

　　“你总是这么相信人。”

　　“我也没有谁都相信啊。”王宁笑着看方延。

　　方延说，“你别骗人了，班会上深情慷慨，动不动拉着一个人就要念诗，我相信……”方延学着王宁的语气。“也不知道那是谁。”

　　王宁没说话，只是笑。

　　“你也在啊，怎么老往人家211跑，自己班待不住吗。方延，祝贺你这次作文第一。我真替你开心。”乔舒悦也来找方延祝贺。

　　“那不得关心关心老同学吗，你看看她周围，都是人家211的，唯一两个206的还都在最后一排。你这文艺委员不是方延好朋友吗，也不说照顾照顾。”王宁看着乔舒悦打趣。

　　“照顾，我肯定得对我的姐妹照顾。现在我就喊张望，谁都不敢欺负方延。”说完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算了吧，您那位成天往咱们班跑，我看他在211也没什么地位，这可不是218。”王宁故意冲乔舒悦说。

　　方延抓住乔舒悦的手，“不要，别找他。我自己就行。我还是怕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吓我。”

　　“谁怕我？”

　　这真是平时一个人都不来，要来还扎上堆儿了。

　　方延无可奈何得看着乔舒悦跟张望秀恩爱，顺带插几句自己的名字。转头看着王宁求助。

　　王宁一歪头，“走？”

　　“走！”

　　说着两人就往外逃。

　　“唉唉，你俩干嘛去？”乔舒悦喊人。
　　“我们去小卖铺买瓶醋，先把自己酸死。”王宁头也没回地说。

　　到了楼梯口，方延说，“班副你回吧，我自己去操场溜达一圈。”

　　“我跟你去，我也没啥事儿，聊一聊。”

　　“王宁！老赵找你，办公室呢！快点，找你半天了。”王宁班里的人来喊人。

　　王宁招呼完，又对方延嘱咐道，“生物或者数学，如果你有什么看不懂的，都可以找我。”

　　“嗯。”方延点头。

　　“那，我先走啦~”

　　那年高二文科还上生物，文理科的课本也是一样的，只是文科讲得浅。老师会说，这一章你们文科不用看，理科他们学就行。上课，老师也允许文科学生做其他科的作业。方延想让老师多讲讲，她喜欢生物。

　　但她做了选择，老师也做了选择。

　　有一次回家，方延问了方童一个生物课的问题。
　　方童惊讶他们的课程进度，“我们还没讲到那儿呢？你们讲了？”

　　“没，我自己看的。”

　　在理科的科目里最喜欢像文科的生物，在文科的科目里最喜欢像理科的地理，方延觉得自己好笑，自言自语“你说，有没有可能以后可以随意选三门课，就不分什么文理了啊？”

　　同桌的贾青青算着数学公式，没理她。

　　过了一会儿，她把笔一扔，伸手把方延的头掰过来，“你要是问我，你大点声，你那点儿蚊子哼哼，谁能听见？如果不是问我，内心的OS是不是不应该出声儿。”

　　方延看着她，“你，咋啦？”

　　贾青青把手放在自己腿上，双拳紧握，摇着头重重砸了下去，“这破几何，我做一次错一次，快气死了。”

　　方延看到门口的王宁，举手求救。王宁挑了下眉，笑着走进来，看了看低着头生气的贾青青“怎么了？”

　　“你们讲到几何了吗？”

　　“讲了啊，不过文理科的书应该不一样。”王宁看着贾青青桌上的卷子。

　　方延扫了一眼，“班副，你觉得是什么问题？”

　　“辅助线做错了。”王宁整个人趴在讲桌上，手从讲桌伸下来，指着贾青青的卷子。“这里，CD延长线上做垂线。”

　　贾青青扭头去看，“那有用吗？”

　　“中位线啊，这个角度数不就出来了吗？”

　　贾青青猛拍了一下桌子，“哦~对啊！不愧是全校前30。”说着向王宁竖起了拇指。

　　“你也不差啊，数学上次还136呢。”王宁声音轻快。

　　“那不一样，比不过你，我们是文科数学。”

　　午休的时候，王宁拿了一本书来找方延，正好看到董娇坐在旁边，打了声招呼，把书递给方延，“这个对解几何题有帮助，做完一遍什么卷子都不怕。”

　　“谢谢班副。”王宁甩了甩手示意不用谢，扭头出门。

　　“你们？”董娇看着方延笑得很诡异。

　　“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方延失笑。

　　“这还不明显，天天往咱们班跑，谁也不找就找你。”

　　方延觉得董娇真是一叶障目，转头看着她问，“你觉得我跟陈子茜比，谁长得好看？”董娇没想到方延这么问，愣了一下，说，“得看怎么比吧，你不丑啊，人王宁不一定看长相。”

　　“那你觉得我跟陈子茜比，谁聪明？”

　　不分班之前陈子茜每次都比方延成绩靠前，分班之后几乎没出过前40。

　　“还有，你觉得我跟陈子茜比，谁有趣？”

　　董娇被问懵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子茜比我好看、比我聪明、比我有趣，一个比我好看、聪明、有趣，家里条件还好的女孩追了一年都没追到的人，你觉得他会看得上我？”

　　“可是他每次都来找你一个人。我跟王川就跟他说过两次话。”董娇不甘示弱。

　　“你没看到他每次来手里都会翻贾青青的书吗？人不在他翻书跟我聊新交的朋友怎么样，人在他找话题聊漫画，贾青青是漫画迷。你在咱班的时候，见过班副什么时候看过漫画了？”

　　董娇皱了眉，“这可，也太绕了一点吧。这谁能看出来啊？人贾青青还可能以为你们两是一对呢。”

　　方延笑了笑，“所以说，爱情让人痴傻。”

　　“说得跟你是什么爱情大师一样。”董娇眨了眨眼，“其实你也挺好看的，你看你弟好几个女生送情书给他呢。”

　　“送情书？”

　　“对啊，我就看见过两回了，女生门口堵着给他。”

　　方延低下头，“我跟我弟可比不了，虽然都是我妈肚子里生的，我弟可是老方家的骄傲。我就算了，能顺利考上一本离开这里就好。”

　　董娇使上劲儿拍了下方延的胳膊，“干什么说丧气话，你就是有点儿胖，营养不良脸色也不好。你说你们一起长大，你弟白里透红又高又帅，你怎么回事啊，你妈不给你吃饭啊。”

　　“没有，我妈对我很好，是初中的时候熬的。”

　　“初中你熬什么。熬夜还能长胖？”

　　“那谁知道呢，反正就突然长胖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初中是方延第一次离家住校，一个星期回一次家。

　　念的是镇里的初中。初一那时候，学校不像一中全部以成绩论，按成绩分班。方延的班里有好几个在外面跟着社会大哥混的人。他们坐在班里座位的后排，除了值日方延从来没有去过后排。
　　虽然是一个班，隔着也就十几步，但是能感觉到前排跟后排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有一回月考前，方延忘了拿书，回教室，里面就他们几个人。她进门看到桌子被拖到了后面的窗户边，就开口问“你们干什么？”
　　他们没回答，反问她来干什么。
　　方延说，“来拿书”。

　　有个人从地上捡起来一本书，问是不是那本。方延说是，他说来拿吧，还解释他们是准备踩一下方延的桌子，关窗。

　　方延信了，过去拿，手还没有碰到书，就听见教室的门被人关上了。那个拿书的人用桌子和胳膊把方延框在了教室窗户边，说，“你还挺听话，让过来就过来，那我之前给你的纸条你怎么不回我，看了吗？”

　　方延吓得傻了，她根本不知道纸条是谁写的，现在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来拉她的头发，方延躲开头磕到玻璃上，疼得开口，“你们让开。”

　　那人笑着看她，抬手隔空捋上方延额前的刘海，“你说让就让啊，我为什么听你的？”旁边的人开始笑起来。

　　方延缩紧脖子，身体僵硬地发着抖，在她要哭出来的时候，门开了，检查考场的老师握着门把手冲里面的人喊，“干什么呢？快走！锁门了要。”方延如获大赦，书也没拿狂奔出了教室。

　　生命有很强的求生欲，在方延巨大的惊慌下，脑子还没想到怎么保护自己，身体已经作出反应保护主人了。很快她的体重飞增。那群常常偷走她一根笔一本书的人不再来打扰她。

　　初三的时候，方延整宿整宿的熬夜做题，逼自己每次考试都进步一名，除了成绩，她不知道任何能保护自己的方式。她只会这一招，成绩好就能进好的班级，好的班级的同学人都很好，老师也照顾。那是方延整个学生时代的生存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