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不退》炎三

2、第 2 章

　　马上就到了周六，上午，宿舍楼已经没人。他们姐弟互相没有手机，学校也很少碰上，回家向来各走各的。

　　方家。
　　方爱民问了问两人学校的情况，最近学了什么，什么时候考试。然后就不再说话。

　　方延打开了电视，拿着遥控器换台。
　　“先去把碗洗了。”方爱民躺在床上眼睛都没睁。

　　方童接过她手里的遥控器去换台，少儿频道。方延想，不知道他们老师知不知道这个全校成绩前30的好学生，就认准少儿频道，爱看喜洋洋。

　　睡醒后，方爱民下了山去看村里的店。人一走，方延伸手去拿方童旁边的遥控器，被对方一把抢过。拽了好几下，没拽动，松了手。

　　“你让我看会儿。”方延出声。方童没说话。

　　方延看着灰太狼再次被铁锅打飞，白了一眼坐在前面的方童，转身趴到了床上，拽过书包，摸出一本练习册。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方延跟着电视里的片尾曲哼着，准备翻页的手被扔过来的遥控器打到。
　　这是交换电视权限的信号。
　　方延翻身起来，去换台。

　　方童盯着电视，看着她从1换到387，又回到1，终于受不了开口，“看动物世界。”方延按键，停在CCTV5，“一会儿湖南卫视电视剧开了，我就换了啊。”方童不理她。

　　这天放的是北极熊，气候变暖导致北极熊的生存环境恶化。他们找不到冰、找不到食物，在垃圾堆里嗅着鼻子闻，脏得像一中门前那只没人要的流浪狗。但一中的流浪狗长得很肥，那只北极熊骨瘦如柴，身上的毛掉得一片一片，斑驳丑陋。

　　方延一直没换台，她看着那只北极熊，撇着嘴，侧过头闭上眼。
　　结尾的广告响起，方延把遥控器放下，转身出了屋子，坐在院子的石阶上。

　　中间，方童从屋里出来拿了一颗苹果去厨房洗，过了一会儿又出来。
　　“你的电视剧开了。”遥控器抵在方延肩膀上。见没反应，戳了几下，“快点，拿着。”

　　方延呼了口气，拿过遥控器回身进了屋看那部清宫穿越剧。

　　方家的人很安静，吃饭很安静、看电视很安静，很少一起讨论。杨芬在的时候，会念叨几句，姓方的三个都少言寡语。

　　晚饭是方延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方童！去倒水！”方延在厨房喊了，没人回。“方童！”她声音大起来。

　　方童从屋里出来，拎起灶台旁边的污水桶往外走。

　　等他回来又被方延喊住“等会儿，问你个事儿。”

　　方童洗完手，拿起案板上已经切开的西红柿往嘴里放。

　　“你们班为什么不跟218比啊。我天天听张维康胆小、被校长谈话了什么的。”

　　“就西红柿鸡蛋啊？”

　　“那你还想吃啥？”

　　“没有肉？”

　　方延瞪着方童，“我不会。行了，你别拿了，本来就没几个红的！”方童被撵开案板，站在旁边。
　　“张维康是特级教师，校长谈话也不可能让他走。只不过被罚钱了，他孩子不是住院呢吗，缺钱。不让我们惹事，怕罚钱。”

　　“罚什么钱，你们输了要被罚钱？我咋没听说张强被罚啊。”方延拿过4个鸡蛋，用水洗了一下外壳，往碗里打。

　　“不是比赛，是有人跟那个218的约架，被校长逮了。”方童又递过来2个鸡蛋。

　　方延推开，“太多了。”

　　“不多，你看这鸡蛋就这么大点儿。”方延没再拒绝，拿过蛋在碗口磕了一下，鸡蛋滑进了碗里。

　　“约架？谁啊？”方延想问218的那个人是谁。

　　“王晓斌。别出去乱说啊，你宿舍的也别说。老康不让外传，要不然罚值日。”

　　“王晓斌？你们体委啊，那倒是挺壮的，估计不一定会输。”

　　“王晓斌你也知道？”方童笑，“他这么出名？”

　　“盖帽，是叫盖帽吧，盖得篮筐都弯了。谁能记不住。我当时在边上看，都担心他摔倒把旁边喊的那几个女生给砸晕了。”

　　方延手里的动作稍停，还是追了一句，“那个218你们跟谁约架啊？”

　　“你不认识。记住别出去瞎说，害我。”

　　“谁害你，不说算了。”方延放下筷子，开始赶人。

　　“哦，你手好了？”他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不说我还忘了。亏我还以为我弟会来看看我这个当姐的，结果呢，”方延看着方童，一脸不满。

　　“我看你那儿人那么多，肯定先管我舍友啊，江峰现在脚还裹着纱布呢。”

　　方延问清楚了203的内幕，嫌方童碍事，把人撵了出去。

　　218最出名的除了张望还有谁呢？他本来也热衷于武力。

　　吃完饭，方童翻开书包拿着一本生物练习册，开始做题。方延走过去，“你先写别的，这个给我用下。”
　　“不给。你什么时候学会抄作业了？”

　　“不是，我练习册丢了，抄题用。”

　　“找了吗？”

　　方延出声“上哪儿找，我天天放桌上，谁知道被谁拿走了。”

　　“那你就抄？”

　　“打印店太贵。”方延不耐烦起来，“给我，你先做别的，又不是让你抄。”伸手去拽。

　　“你是不是傻，不会去新华书店看看，那一堆辅导书。”方童死死按住，“我要写作业。你松手，别给我弄破了。”
　　“不给拉倒，我明天晚自习找别人借。”
　　回校的路上，方延被方童拉着去了新华书店。
　　“肯定没有，那个练习册写着衡水名师呢，外省的。”
　　“你看看会死啊。”

　　县新华书店很小，没什么书，方延逛了一圈，再抬头已经快迟到了。转头去找方童，结果发现人不见了。心里骂了方童一顿，快步往外走。
　　一个拐弯，转身一头撞上前面人的书包，对面书包上的飞机挂件磕在眼镜上，划了一道长沟。

　　“怎么走路呢！”
　　“对不起对不起。”方延一边揉着头一边道歉，抬头看到张望正皱着眉看自己。

　　“走路不看道啊。”
　　“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有事儿啊。”张望拉过书包，指着飞机模型，“这都掉漆了，这想买都买不到吗？你怎么赔？”
　　方延没钱，这是她第一个反应。能得到的只有方爱民的板凳和咒骂。

　　“对不起，我去县商店里看看有没有能，赔给你。”
　　“跟你说了买不到。”张望说着把手里拿着的书用力一甩摔在书架上。

　　方延低头盯着那个飞机看，低声问，“那要怎么赔？”。
　　“我…”
　　“望哥！望哥！马上开始了，操场那边在催了！”
　　门外张望的兄弟骑着自行车冲着里面喊。
　　“我还有事儿，这事儿回头再找你算。”张望指着她的校服，“一中的是吧，哪个班？”

　　晚自习上方延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下了课，看着乔舒悦收拾东西、背好书包，最后还是出声叫住她。

　　第二天午休时间，乔舒悦来找方延，坐在前面的座位上，“没事儿了，他就是吓唬吓唬你，那人就那样，其实人不坏。”
　　“别，我弄坏的，该赔就赔。就是不知道到底多少钱，或者哪儿能买。”

　　乔舒悦拿起方延桌上的书，翻着，“真不用，那个小飞机就是个赠品，他爸喝酒，有人送的酒，盒子里自带的。不花钱，而且咱们是同班同学，他要是真为难你，还有我呢。我替你出头。”说着抬头看到方延紧皱的眉，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行了，没事儿，他也知道你家困难。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放心吧。你要是实在想感谢，下个月黑板报，帮我写写？”
　　“好，我还可以画点。”
　　“你还会画画，你会画啥？”乔舒悦来了精神。
　　“我只会画椰子树。小时候看着书描的。”
　　“行呀~哎呀，我可算找到人了，天天就我自己搞，真的枯竭了。”

　　“乔舒悦！”教室门外一声声音不大的称呼，透着愉悦。
　　“你怎么来了，怎么，要进我们班吗？”
　　“进啊，我还怕你吃了我？”
　　“来干嘛？”乔舒悦追问。
　　他笑着说，“讨债。”

　　方延看着张望肩上挂着一半的校服，双手插兜提溜着自己走进来。脸都木了。

　　“讨什么债，你别瞎说，我可不欠你的。”

　　张望停到乔舒悦旁边的过道，靠着桌子斜站着。
　　“喂。”转头冲着方延扬了一下下巴，收起笑脸，换了个语气，“不用你赔了，你眼镜不是坏了吗，就算扯平了。”
　　“谢谢。”方延哑着嗓子，“我去打个水，你们先聊。”起身拿着暖水壶往外走。

　　听着身后张望跟乔舒悦说笑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多余。

　　在水房，方延碰到了方童。
　　“为什么不等我就走了。”

　　“是你不等我吧，我转了好几圈没找到人。”方延想都没想怼了回去。
　　“暖壶给我打了。”
　　“我凭什么给你打，你怎么不给我打，我还是你姐呢。”
　　方童没理这个突然发脾气的姐姐，把暖壶放到地上，“等我回来啊，丢了你给我买。”转身跑开了。

　　方延气得想把给地上的水壶踹了。

　　等到方童把一本崭新的生物练习册递给自己，她怒气全消，接过练习册。“你哪儿找到的？”

　　“早跟你说有卖的，新华书店没有，旁边那个杂货书店不会看看啊。我的水你是一点没打？”抬手就要抢练习册。

　　“打打打，现在就打。我弟最好了，我弟最聪明，大聪明。”打完水递给方童，“老弟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