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那被我随意丢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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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乱码】
少年白衣黑裤，穿着低调又矜贵，显然是被打扮得好好的，不知道的还会认为他是哪家偷跑进实验室玩儿的少爷。
我看见他人模狗样的，脑海里只蹦出四个字——衣冠禽兽。
不过这大概不是多托雷的手笔，在我见过的多托雷中，就没有一个的穿衣风格是这样的。他们要么是穿着仿佛统一批发的深蓝衬衫白大褂，要么是须弥教令院的学者服。像这样……嗯。枫丹贵族风格的，似乎是隐藏款多托雷，绝无仅有的那种。
“好啦，艾尔特莉。我们就不能放下先前的恩怨吗？”现在，那少年体型的多托雷倒是懂得如何服软了，他在圆桌上放下一叠书后拉开椅子，自己先坐下。一双曾被我盛赞的红眼睛盯着我，不显露丝毫危险性，取而代之的是诚恳的友好，“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完成本体托付给我的工作，别让我难办，拜托。”
多托雷真的很擅长伪装。我想。尤其是少年时期的他，凭借着一张好脸而肆意妄为，就连血红的眸子都被阳光和伪装出来的友好而软化不少。佯装乖巧听话，谁都不知道那副面孔下是怎样的怪物。
或许多托雷最初就是靠这样的方式，在人群中短暂地享受到了被接纳的感觉吧。可惜这样的温柔不会长久，内心黑漆漆的小怪物最终还是被人们用棍棒和草叉赶走，他又是独自一人了。
渴望被接纳，所以一个异端创造出了许多异端的同类。但最终无奈地发现，他们实际上都是「自我」，没有办法从中获取情感吗？
从胡思乱想中脱离，我不给他好脸色地坐在他对面：“什么工作？”
愚人众下属及时为我们端上一盘小饼干。这又是少年多托雷对我的讨好。我们面对面坐在桌前，明媚的阳光让我产生了我们正在美美野餐的错觉。
他从一叠书中抽出一本，看着目录回答：“考察你对魔神记忆的掌握程度，以及对躯体中古代遗迹部分的控制运用。”用少年的声线念出如此学术化的题目，听起来非常违和也非常煞风景。
唔，相当厚实的巧克力棉花糖夹心，他真懂我的喜好，我就喜欢吃甜甜的东西。捻起一块小饼干吃掉后，我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哦。”我应和道。注意力全然放在那盘甜点上，选择性忽略了多托雷的话。
要知道，我之前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啊！自从成为多托雷的实验品，每天除了喝营养液之外就只有混合口味的糖果可以吃，那糖果简直就是个未知数，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的味道是正常还是奇怪。我或许还要感谢一下这少年的多托雷，是他让我终于有机会在实验室里正大光明地品尝美味！我的实验者即使给我装上了味觉系统，却仍然不允许我改变进食习惯……
从沉思中抬头，我猛然发现少年多托雷正在盯着我。在这实验室模拟出来的蒙德春日自然美景下，阳光的照射使得他的眼眸透明一些，虹膜也从赤色过渡得稍稍明亮了。但是与这双我所喜爱的色彩丰富的红宝石外观不同的，我意识到他在我看过来一瞬间，阴沉沉的眼底压下了大股的爱和恨一类的情感。
这个人真可怕。我依然捕捉到了他的情感，咬下一口饼干，暗自想。不过也好，至少这证明他依旧是多托雷中的一员，而非从路边随便捡的什么用来陪我玩的野狗。
我喜欢他什么情感都忠实地在眼中反馈这一点。或许是年龄作祟吧，少年的多托雷比其他的好懂许多，眼中反射出的光芒共有七种色彩。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发问。
“别心急。”当我直视他的时候，他却不再盯着我，转而开始阅读那本书了，“我可没有做好充足准备。要是一不小心把你玩坏了，你的实验者可是会追究我的责任的。”
……什么啊，说的我好像是属于多托雷们的玩具一样。继上次赞迪克称呼我为「半成品」，这次少年多托雷暗示我是「玩具」……果然，每一个多托雷都是一样的恶劣。
我皱着眉头，将翅膀状头发伸展开，摆出一个类似鸟类攻击的前兆。他露出慌张的表情，赶忙离开椅子站起来。
——之后却立马变了表情，从装出来的慌张到恶趣味的微笑，向我走来，站到我身后。我现在懂了，这个多托雷一定是在逗弄我，把我当成供他消遣的玩具。
以这个位置，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依然保持着伸展翅膀的状态。
少年的手指触及其上，顺着发丝向下顺。相当亲昵的动作，但我除了感受到他指尖插入发间的热度之外，就是一阵从触碰部位到脊椎（要是我还有的话）的恶寒。
“好了，好了，艾尔特莉。完美的小鸟儿。”少年多托雷的声音从我头顶上面传来，带着戏谑的笑意，却因靠得过近而凭空多了几分黏腻的柔情，他的手指又搭在我肩膀上，“我知道你在不满些什么……你觉得我太轻佻了？抱歉，我大概只是……过于喜爱你了。”
这样无厘头的喜爱，还真是黏稠得可怕。
我抖了抖翅膀，重新将它们收拢在身后，不然就要被多托雷抚摸到震颤了。一个我算是消气的信号。至少这次，看在他向我道歉的份上，我不会对少年的多托雷发起攻击。
一方面我觉得少年应当是恨我的，毕竟我们上一次的相处完全算不上愉快，而这一次他又要因为工作被迫和我再相处一段时间。但另一方面我又因为少年说出口的爱而感到迷惑，毕竟多托雷总是一种爱说谎和不会去爱他人的生物，他们更倾向于控制、支配和占有。
这样炽热的属于少年的爱恨交织，就像一次性投入全部柴火而升起的烈焰，大抵是不会长久的。
或许他只当我是个会咬人的玩具小鸟吧。
【一段乱码】
由于工作，我的实验者忙于处理海勒西斯那边送来的一大批魔神残渣而抽不开身看我，只是叮嘱我要乖乖听另一位多托雷的话。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几乎都是这位多托雷。
少年的多托雷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并且和我最初见他的时候不同。他很黏，恨不得整天都待在我身边。
他工作的首个环节就是察看我躯体上被古代遗迹改造的部位。虽说是几乎全身吧，但他只是初步检测了一下关节部位伸缩的刀片和以翅膀状头发为基底的混沌核心部分。
“竟然设计得如此巧妙……刀刃伸缩毫不滞涩，不因人体活动而松动错位。”因为我任由他摆弄，少年抬起我的手臂，凑近试图往细小到肉眼几乎不可分辨的伸缩缝隙看去。明明我和多托雷都是机械身体，我是冰冷的，他掌心乃至指尖都是正常人体的温度，呼出的气息扑打在我手臂的皮肤上面。过于炙热了。
我猜这家伙——甚至所有多托雷都是个机性恋。少年对正常人的身体部位不感兴趣，却在见到如此精妙绝伦的机械设计时任由大片红晕爬上脸颊，一边仔细研究一边兴奋地呼吸，急促到近乎喘息的程度。
“这就是未来的我创造出来的……”少年的多托雷两眼放光，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些颤抖，“哈、完美的人形机械……还是个魔神？”
我不理解。这人像磕了药一样对我动手动脚。我暴力制止了他再度欣赏一遍的动作。
少年的脖颈比起其他多托雷来说可算得上是脆弱易折，我从见他的第一面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不过因为这只是在阻止工作偏离重心，并非要杀死他，我不敢过度用力。少年多托雷被我按在草地上，我神游天外地想起来我上一次杀死他就是以这样的姿势。
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在工作过程中保持冷静，不幸的是目前我担当了这个角色。
望进少年的眼睛，这时候偏偏感到无趣，是我最常在多托雷们眼睛中见到的迷乱疯狂，就像瘾君子见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毒·品那样。此刻他和其他多托雷没什么区别，只是他稍微懵懂一些，不懂得如何将反应压缩在眼底。
听到他被我压迫气管而发出细微的支离破碎的喘气声，我随即松开了掐在他脖颈上的手，离开他身上，等待他平复下来。
当他终于咳嗽着坐起来，脖颈上已经留下了泛青紫的痕迹。但不同于他那差点被我搞死的状态，那双眼睛在平复过后终于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中带着一丝兴奋。
“你的力气很大，掐我的时候还没敢用力吧？”他忽视了自己因为被掐而微微发哑的声音，立马就点出了我方才的纠结，甚至对我的身体数据作出初步评估，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正好下一项就是力量测试，跟我来。”
这种科研人员真是奇怪，沉浸在研究里的时候就疯魔了。我跟在从草地上站起来的少年背后。他知道他背后的草屑没有拍干净吗？
【一段乱码】
“我很想知道的是，你已经拥有了魔神的实力和记忆，为什么还在受多托雷们的管控？”少年终于测试完所有书本上的内容，和所有多托雷一样，他在末页勾勒上一笔潦草的、代表他自己编号的签字后合上书，“明明你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
明知故问。
我打断他的问题：“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少年的多托雷。”
“难道是你的实验者在你身上埋下了某种限制？”他猜测着，目光定格在我的脸上，像猎手那般试图从我的微表情中捕捉到某种被猜中的信号，“不是这个……你的实验者真的很放心你啊。要是我，肯定恨不得在你身上藏个炸弹什么的，遥控器放在我身上。”
我警告他：“你该离开了。”
但他这一次却不再惧怕我的警告了。或许从一开始，身为切片还被修改参数的这位少年多托雷就不惧怕死亡。只是那时，他的工作还未完成，于是不得不用上甜言蜜语来安抚我。
真是讨厌。多托雷是让我毫不意外的生物。少年的表现让我觉得他先前对我吐露出所有的爱都是虚假的，要靠他的表演和欺骗才能对我表达出来的东西。或许他心底还在暗暗嘲讽我的单纯……我还以为少年的他会有一点不一样呢。
“啊，或许你是不愿离开多托雷。”少年毫不犹豫地戳破了这一点，“你只是无法想象，要是你的生活中没有了多托雷……离开这里，你什么价值都没有，只能被称为异端。”
“毕竟你在外人看来，是个恐怖的怪物。无人敢靠近、无人接纳，是不是？”
这正是多托雷们一直以来给我灌输的。不止一个切片告诉我说，我现在从里到外都不属于普通人认知中的「正常」范畴。人类光是见到我右眼和头发间的混沌核心就要被吓得睡不着。大人们会在睡前悄悄告诉他们的孩子说，不要同这个怪物玩耍，不然会被她抓去虐待然后杀掉的。久而久之，惊惧变为了仇恨，人们就要向我丢石子，用锄头和牛鞭将我恐吓走。我没有地方可以停留居住，只能在人们的谩骂和鞭打中奔波四海，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到至冬，回到多托雷身边蜷缩起来再度当他们的实验品。
他们说我离不开「博士」的活动范围，至少在多托雷们身边，我还在人们心中留存着一些尊敬和爱戴。
——想象一下，要是你离开了我们，你会怎么被外人称呼？
怪物、异端、灾害。
真是过分啊，居然将我们完美的作品进行如此贬低。不如就乖乖待在我们身边，为我们所用，成为执行官「博士」身边的得力助手，受士兵们爱戴，为尚武的至冬人所尊敬。
这样，你就是我们当中最受宠爱的女孩了。
——这是多托雷们想要向我传递的信息。
“可是我不懂。”我摇摇头，“我不应该只是个小孩吗？我明明还没过上学识字的年纪，却要被大人们当做怪物赶走？”
少年的多托雷却叹息了。不知道是因为我太过愚钝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说：“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懂的。”
我把翅膀收拢以便凑近他，看似是要和他在同一长椅上相互依偎。他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仿佛我完全接受了多托雷们一直以来的灌输，成为他乖顺的同伴。于是他没有躲开，反而伸出手来搂住我的肩膀。
“这次，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死法。”我在他耳边悄声告诉他。
少年的多托雷偏过头来，露出了一个近乎孩子气的、无奈的神情。他和我靠得很近，我看见那标志性的长条耳饰晃荡了几下，薄荷色乱翘的发丝蹭的我发痒。
“不能放过我吗？做一个切片很贵的，还要和讨厌的九席索要经费。”
“不可以哦。”我笑眯眯地回答，“过家家已经结束了。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现在是压着怒火来和你商量吧？”
“好吧。”少年轻笑一声，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接受了自己注定要第二次丧生在我手下的结局。他不躲反而抓住了我的手，“那么，我希望你能使用布提斯的魔神权柄来夺走我的生命。”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真是贪心啊。
不愿意以上一次那么庸俗的方法死去，如同所有手术失败而垂死挣扎的实验品那样被人腰斩、断首或是搅坏脑子。而是以这样……体面、特殊的方式。彰示着曾经和魔神结缘。
于是，从我们掌心相贴的地方，悄然钻出几缕紫色的雾气。它缓慢地化作一条蛇，在上空越发膨胀起来，向少年的多托雷张开巨口，显露出尖锐的獠牙。
……直至最后，雾气散去了，这长椅上只剩我一人。
【一段乱码】
“我已经向你预支了未来三个月的经费，多托雷。结果就是——那个实验品的进展到现在依旧没有新消息到来。”
“别急。我已经派切片去收集她的信息了，估计这会儿能送来。等到时机成熟，我叫那个女孩来见你，如何？”
就在潘塔罗涅失去最后一丝耐心之前，用于接受信息的电脑终于亮起提示，表明艾尔特莉对那个切片使用了魔神的力量。
那个由于经费越发缩减而只能以廉价的成本和边角料制作而成的切片被即将成神——不，已然称神的女孩杀死时，体内的传感器忠实地将力量的成分传输到这里。
至少他在闲暇之余制作的身为残次品的切片还有点用。本体漫不经心地想道。
“看，这就是属于布提斯的权柄，同时混杂了提瓦特大陆上早已陨落的其他魔神的力量。”身为本体的多托雷点开了文件夹，被软件瞬间分析完成的结果投放其中，“关键词提炼结果是……吞噬。通过传输的信息能够得知，切片在被雾气化作的巨蛇吞入腹中之后依然存活了将近五秒。在这期间，他进入的实际上并非蛇体内，而是艾尔特莉的意识。最后杀死他的是盘踞在其意识中的艾尔特莉本人。值得注意的是，在艾尔特莉的意识中，她是绝对的主宰。”
被一大段说辞砸中的潘塔罗涅明智地并不选择询问接下来的内容，他对多托雷的分析不感兴趣，他要的是成果。
“这段分析表明艾尔特莉那边已经有了明显的进展，进度甚至远远超过斯卡拉姆齐。通过吞噬魔神残渣并且使用的方式很有效，古代遗迹改造而成的身体则让残渣引起的负面效果完全消失——她为我们展现的价值远远大于你给的那点摩拉。”多托雷随便拿起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泡的哪一杯咖啡喝了一口，不悦地发现这杯是凉的，而且是隔夜咖啡，“由于这个计划候选人众多，所以我需要更多经费。”
在冗长的铺垫过后，这家伙终于露出了最终目的。潘塔罗涅阴沉沉地想。他是想让愚人众执行官「富人」改称号变成愚人众执行官「穷人」吗？
【一段乱码】
令我意外的是，艾尔特莉的意识中，背景如此明亮——我本来以为，像我们这种被称为怪物的人，脑袋里布满的是灰暗的阴沉的想法。
而我先前觉得，艾尔特莉和我属于同类。大概这个猜想也要被推翻了吧？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拥有正常的人类躯体，意识却是个怪物；她虽然身躯已经被我们改造成了近似怪物的模样，却依旧保持着天真无邪到过于简单好懂的心灵。
……或许这一切都有迹可循。我记得艾尔特莉曾经向她的实验者和赞迪克讲述过她曾书写的诗歌吧？爱写诗歌的文艺女孩儿？怪不得她意识中的风景和蒙德野外相似。你看，意识中的艾尔特莉正坐在一棵大树下用笔记本书写着什么。
……她发现我了。放下笔记本，逐渐向我走来。按这个速度，预计还有二十秒的时间供我传递我的遗言。
我被杀死后，这个切片大概率不可被回收。我的身体被艾尔特莉吞噬了。
我挺喜欢她的，同时也不知为何恨她。虽然我知道是调整过的情感模块的参数在作怪，但这种爱恨交织的情感真不好受。下次还是别擅自改变自己切片的情感模块了吧，不然可能会变成一个非我族类的东西。
还有，虽然艾尔特莉的身体强度和元素力量已经达到了魔神级别，但是她的心性依旧是孩子，还是过于纯真无邪的孩子。不知道那个切片是怎么把她培养成这种性格的，其他实验品从来都不喜欢他们的实验者，但艾尔特莉不同。她喜欢——近乎是爱他。真奇怪。
还有一种可能，艾尔特莉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的女孩儿，是不是？等到她离开了多托雷，她就会发现她曾经的爱是多么荒谬可笑。所以我们绝不能让她脱离我们的控制，或者，彻底洗脑她？
……不对，她怎么走得这么慢？算得上是悠闲的地步……
啊，一个瞬息之间，她就移动到我面前了。这也是魔神的权柄之一吗？
在众多魔神残渣的喂养下，艾尔特莉只会越发强大。在她试图走向人群之前，我们必须将她掌握在手中。
那么再见了。希望这份信息不要被半路截断。制造我这个残次品也花费了不少摩拉吧？
【一段乱码】
我的实验者终于快忙完了。因为他目前已经复刻成功我的血浆成分，所以不用抽我的血就可以完成一大堆……叫什么来着……「其他魔神残渣的艾尔特莉血浆溶液」。这个名字又长又拗口。
总觉得我最近又见了许许多多的其他多托雷，使我更加坚信我的实验者就是最好的那个。他们有的轻视我，有的恨我；在他们身边，我是残次品，又是玩具。
只有在我的实验者身边，我才是那个被明晃晃偏爱的女孩吧。我是属于他的鸟儿，被他托在掌心的、因为之前过度脆弱而被改造坚实的、被爱护的鸟儿。
他在实验室里忙活的时候，我就趴在手术台上，看我那本新送来的蒙德童话故事集。
河畔的少年闪着一双明丽的眸子，诚恳地邀请她私奔。他说，和我一起走吧，我的爱人。我们将沿着河流将诗篇颂唱，将爱情的欢乐播撒整片草原。
牧羊女对河畔的少年摇了摇头。她说，我不能这么自私呀，我还有我的羊群和我的父母。我不能抛下一切和你走。我不能为了我自己的幸福而放弃羊们的幸福和我父母的幸福。
河畔的少年深深地叹息了。他又何尝不是呢？或许提出这个邀请的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个吧。
爱是认可。爱是接纳。爱是爱本身。
多托雷已经足够自私了。我愤愤地想。因此才需要一个懂得怎么去爱的人教会他。
接着我又觉得自己好笑。我？或许我还没有那个资格去教会一个怪物似的人类去爱呢。我本身也是个怪物般的人类呀，只是怪物的外表和人类的心脏。
不过……即使属于我的那颗心脏此刻已经不在我自己的胸腔中跳动了，但它依旧存在不是吗？
不知道多托雷在那场手术后将我的心脏丢到哪里去了。我希望他能将我的心脏好好地保存起来，不过丢到下水道也没关系。
多托雷说，因为我已经能够使用魔神权柄了，所以每次要喝魔神残渣的时候，把那条蛇叫出来替我喝就行。这太好了，虽然我还要体会那种晕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钻出来的感觉，但至少不是亲自喝。
“多托雷——你又把我的鞋子踢走啦！”眩晕的感觉结束，我正准备下手术台的时候，发现我原本安安分分躺在地板上的鞋子又不知所踪了。
他从来不知悔改，我都要习惯了。多托雷毫无愧疚之色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又回头宠幸他的新一批溶液去了。
“还有一件事。”多托雷叫住了抱着一本书正准备回房间的我，“以你的视角描述一下杀死那个切片的全过程。写在一张纸上，文体不限，诗歌除外。明天早上我要检查。”
这宛若语文老师的口吻……我不在意地吐了吐舌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顺带关上了内层的门。
【一段乱码】
……然后，那个多托雷就说，「我希望你能使用布提斯的魔神权柄来夺走我的生命。」
我回想了好一会儿才从那堆属于魔神的记忆中找到使用方法。我让我凝聚出的蛇吞掉了他的身体。
少年的多托雷的意识来到了我的意识中。
我在脑海里看到了他，觉得不能在我的地盘上留下其他人——尤其是这个会搞破坏的、恨我的多托雷。
于是我把他的意识也杀掉了。
花了大概五秒钟的时间吧？毕竟，我在我的意识中，真的很强哦。
而且，要是你想的话，我可以邀请你来我的意识里看看哦。
那里非常美。
【一段乱码】
“三十三分，不能再多了。”多托雷把那张纸夹在他的文件夹中。我眼尖地发现同一文件夹里面，其他的都是我的涂鸦和诗歌废稿。
原来那些被我当做无所谓的东西而随意丢弃的东西，都被多托雷好好地保存着呀。看起来，多托雷好像很在意我嘛。
我顿时飘飘然起来，心里面甜滋滋的。这感觉比吃了十块巧克力棉花糖夹心饼干还要好。
“为什么？我觉得我写得已经够详细了呀。”我从飘飘然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像一个好学的学生那样及时问道。
“字数不够，卷面不算工整，并且详略不当。”他像是在刻意等待这个问题，听到我问出来后，立马得意地低笑了一声，从嘴里蹦出三个扣分点，顺带开始批评我，“四百字……要不是字数分最多扣五分，你的最终分数还能再低。顺带一提，我对你意识里有什么风景不感兴趣。”
“能不能放过我……我只是个还在认字的小孩……”我沮丧地捂住了头。多托雷也太打击我了。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识字……等我写出名扬提瓦特的文章，我一定要让多托雷把我的荣誉高高挂在他每一间实验室的墙壁上！
多托雷好像真的在思考关于我的文化教育问题。于是我就扒拉着他的手臂，探头去观察那份文件夹。他随意地抬手，将我扫开。
本体已经给他发来消息，目前对于艾尔特莉的计划……身体强度和元素力量方面已经达标，也不需要在这方面再下什么功夫了。但是在思想方面……这大概是他欠缺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的确是他一手将艾尔特莉养成这副愚蠢天真的模样。而且艾尔特莉看起来很缺少同龄人的陪伴，都饥不择食地和少年的切片和平相处一段时间了……虽然最后还是杀死了他，但这足以说明艾尔特莉的心性并不成熟。
魔神的思想应该是怎样的？他思考。或许这个问题需要冰之女皇来解答。又或许……艾尔特莉其实不需要在思想上成为魔神。
她只需要为愚人众效力。她只需要……成为多托雷的私有物品。
想到这里。多托雷无声地笑了。只有面具下嘴角扯起的弧度才能彰示出他的好心情。
但这个目的是多么难以达成。多托雷知道艾尔特莉渴望实验室外的那一片自由的天空，不过在多托雷们的努力之下，她同时又畏惧外界人们未来对她的驱赶。
比用锁链拴住鸟儿更好的方式是让鸟儿不愿飞走。
他们——或者说多托雷，从来都只是不会去爱的生物。他们在漫长的时光中只学会了如何去控制、支配和占有，并且把他们的异端学说散播给外人。
爱是控制。爱是支配。爱是占有。
除此之外的，他们无从得知。毕竟他们曾经体会的不就是这样吗？
因此，比起限制艾尔特莉的躯体，他更喜欢控制艾尔特莉的大脑。
于是多托雷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说：“你的素质教育的确是欠缺了……嗯，我是不是该给你找个老师？”
“不要。”我任性地回答，自大地认为全凭天赋就可以成为优秀学生。
不要也得要。多托雷暗想。一个实验品还挑上了？
就赞迪克吧。少年时期的不行，容易被艾尔特莉玩死；青年时期的、刚刚被人群赶走的那个正好。他的口才不错，不仅能凭借友好的伪装欺瞒教令院的同学，还能哄骗导师给他下发额外经费，只是最后暴露了自己，才遭到如此结局。
并且。他好心情地想。那时的他和艾尔特莉有点儿相像。可惜更多的是区别。
都是同时渴望着温情却注定被人类以棍棒和草叉对待的怪物。一个用尽一切方法将自己令人作呕的真实包裹起来，一个毫无知觉地、大方地向外界展示出自己可怖的真实。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那被我随意丢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