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影山禁止跑路》楚棘

15、青霜第二（8）

　　香案上的香燃得慢慢悠悠，偌大书阁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沈遥与睡意搏斗良久后败下阵来，眼一闭头一垂，“咚”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被发配来抄书的第三天，想溜。
　　少年揉揉额角呲牙咧嘴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那个上了三道锁的红木盒子又出现在了他脑子里。谢景之就在外室看书，沈遥这几天不敢招惹他，于是在内屋里转着圈的打发时间。
　　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最高的书架。
　　藏书阁里最高的书架有两三人高，上面放的都是方舟的宝贝。沈遥小时候曾经有一次把这书架当练轻功的架子爬，结果架子倒了书掉了一地，师叔当时扭曲的笑容他到现在还记得。
　　——因为方舟很有本事整治熊孩子。沈遥被他用奇门遁甲困在后山整整一天。从此之后沈遥再也没敢碰过方舟的宝贝。
　　……等等。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如果要藏东西，毫无疑问是要藏到一个对方绝对不会翻的地方。那么整个越影，除了这里之外再没有第二个选项了！
　　接受教训的沈遥没敢再往架子上蹦。他思索再三，轻手轻脚地将自己抄书那张桌案搬了过来。他上下一打量便知道长度不够，犹豫片刻便将那书案立了起来。
　　他被灰尘呛了一下，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搜寻着架子顶层的所有东西。绝大多数是一些他这辈子也没兴趣翻开的古籍，还有……
　　还真让他找着了。书架最顶层赫然是那个红木盒子。
　　但是很奇怪，这次这盒子并没有再上锁。沈遥好奇地将它打开，发现里面是两本剑谱，封面上赫然写着《破军》和《摇光》。
　　字迹清秀端庄，一看便是方舟的手笔。
　　沈遥充满期待地翻开了《摇光》，瞬间被他师父斗大一个的狗刨字创了个跟头。他打量半天才看明白那堆墨迹并不是字，而是一副歪歪扭扭的画——画的是魏晋自创的招数。
　　沈遥仔细辨认旁边的解释文字，没看明白所以然。于是他合上书，重新去看那盒子里的其他东西。
　　两本剑谱下是一个有几分破破烂烂的红锦囊，看那颜色必定很有几分年头了。沈遥打开时发现是一块形状怪异的护身符。那护身符是两块厚牛皮制成的，周围一圈针脚倒是密密匝匝，看起来做的很是用心。只是这玩意长得怪异极了，如果不是上面嵌着请来的平安符，沈遥还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撇了撇嘴，他还是将那盒子放回了原处，只留下了一本《摇光》慢慢钻研。他回到书桌前，本来是想再抄几页书好去跟谢景之交差，没想到一闭眼，魏晋画的小人就跳进他的脑子里，好像非得让他跟着学似的。
　　谢景之听到屋里有动静的时候已经晚了。最外面的书架轰然向里倒去，亏的沈遥回神迅速飞身过去死命撑住，不然估计里间的书柜只会一个挨着一个倒成一片。
　　谢景之：“……”
　　刚进门找师兄的韩笑：“……”
　　沈遥冲着门口对他瞪眼睛的两个人，露出了一个很夸张的讪笑：“别说，师父自创的剑法果然厉害，怪不得当年能连挑北方五城。只可惜就是招式难看了点，我想润色一下，怎么也不会太掉价——阿笑你怎么来了？毒药的事情有进展了？”
　　韩笑点点头，将一本很有年代感的旧书放在书桌上：“我能查到的书里只有这一本，有类似一点的记载，这毒药叫寒骨散。”
　　“寒骨散？那是什么？”
　　“只是传说，书上也是依据传言提了一句，没有确切记载。”韩笑翻动着烂叶子一样的书页，将某一页递到两位师兄眼皮子下面，“你们自己看。”
　　沈遥费了好大劲才磕磕绊绊读完了那一段不完整的文字。按照上面所说的，寒骨散是禁药，原本流传自巫陵谷，是惩罚门内触犯大禁的弟子和审讯囚犯时使用的。但是这条记载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可用价值还剩多少。
　　“十二年前巫陵谷谷主易位，原玄武坛护法萧冥山杀死青龙、朱雀两坛护法使者，囚禁了原谷主万仞。”谢景之缓缓道，“只不过巫陵谷素来名声不佳，在中原一直被称为魔教，所以当时大多数门派当他们是狗咬狗……难道这毒药是那时候流传入江湖的？”
　　沈遥向来对这些江湖过往一知半解，他关心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怎么听起来这么像话本里的药人……好恶心人的招数。阿笑，有希望配出解药吗？”
　　“没有。”韩笑毫不迟疑地说道，“没有毒药药方，很难有解。”
　　谢景之沉吟半晌没再出声，沈遥的目光飘飘地落向了窗外。此时第二朵烟花正腾空而起，噼噼啪啪再次在天空上爆裂处一水儿的蓝紫色火花。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趁着师兄妹再次沉浸在浩如烟海的各种古籍记载的时机从藏书阁溜了出去。
　　片刻后，沈遥立在山门外一片竹林里一脸严肃。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还能去哪儿啊，反正目前不想回家。”周易靠着两根竹子擦着一只飞镖，“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怎么约你喝了一次酒你就再也不肯出现了？”
　　“别提了……”沈遥苦笑着解释了那晚发生的事情，无可奈何地摊手道，“总之最近我们的门禁可严了。不过说实话，江湖不太平啊，要不你也回去吧？”
　　“不好。”周易面无表情地看着好友，“我那天着急……好像说错话了，目前是不想回去了。”
　　“你跟孙门主吵架了？”
　　“是他让我‘滚出去’的……我只是顺从他的命令。”周易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他最近特别暴躁，我还是不要闲的没事触他霉头了……对了，你帮我喂招吧？”他很兴奋地扬扬手里的飞镖。
　　“你还没忘了这茬儿啊。”沈遥笑嘻嘻地凑过去，“欸，我说，你是为了暗器的事情和你师兄吵起来的？”
　　“不是。”周易说话间已经一把飞镖撒了出去，“陪我过完招，我就告诉你！”
　　沈遥也没有跟他客气的想法，甩开坠星剑便在竹林里对战起来。不知多少棵竹子以身殉道后，气喘吁吁的两个少年才停了下来。
　　沈遥看着周易眉眼间的自得之色，不由得上手擂了他一拳，笑骂道：“你得意什么啊，你那飞镖不长眼，我还得长眼不让坠星真的把你伤了……怎么样，别打了，跟我上去吃饭吧，顺便见见我的师兄弟。”
　　“不去不去。”周易赶紧摇头，“现在上山我肯定得让谢掌门为难。你看，于理他必定应该给我师兄去封信告知我的行踪，于情我肯定不让他这么做。所以何必呢，自找不快。”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遥叼了根竹叶在嘴里，“你不会打算在我们这竹林里过一辈子吧？”
　　“当然不是。我在城里找了个客栈。”周易笑道，“没想到你们这边好吃的还真不少，后日便是夏至，听说这里明天开始有个什么集会？我打算逛逛再走，省的我师兄消不了气回去找骂。再说，回去那么早还得跟着他出去虚与委蛇，我实在对长丰镖局当家的那帮老头子不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师兄跟他们交好。”
　　“宋南山和宋北岭？”沈遥挑起一边的眉毛，“我想起来了，上次孙门主还提到过他们。两位老头……老先生自视甚高，我师父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在武林里也曾经叱咤风云呢。”
　　“我未来的嫂子就是宋北岭的独生女……”周易很诚恳地望向沈遥，“不久就是亲宴了，师兄的意思倒是想请你和谢掌门过来。千万赏光啊，不然我多无聊。”
　　“一定一定。”沈遥满口答应，“我还对你们后山很感兴趣呢。怎么样，上次那个鬼火有后续吗？”
　　“说来奇怪，你去了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了。”周易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捏了一把，“你是不是能辟邪啊。不过师兄把后山封了……甚至连中秋祭祀都暂时免了。你说，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谁知道……”沈遥看着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这样吧，明日一早我在这里等你，带你去越影城找点乐子，然后呢你该处理的事情还是处理一下，逃避不是办法是不？”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开玩笑的。”周易看起来很是开心，“那我明天就在这里等你？别睡忘了啊！”
　　“去去去少诽谤我。”沈遥一把搡在他肩膀上，“我明天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