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你很久了》辛骨

35、除夕夜

　　尹芮从未收到过正式的礼物。

　　小时候生日或是过节，爷爷奶奶会做一桌他喜欢吃的菜；而张小文也只是在给左佟买限量版运动鞋的时候，顺手给他再买一双同款。

　　“审美真差。”尹芮嘴上嫌弃，把围巾给戴好，“凑合用，正好能挡挡风，谢了。”

　　江麟用手掩了一下上翘的唇角：“过年，红色喜庆。”

　　收拾好出门。

　　学校远离市区，放寒假后周边萧条得几乎不见人，两人在大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网约车接了单。

　　南清市的冬天没有梧城湿冷，依然能把人鼻头冻发红。

　　上车的时候，尹芮把遮了半张脸的围巾往下掖了掖：“真暖和。”

　　江麟关好车门：“嗯？”

　　尹芮没说是围巾，还是车里开的暖气。

　　车辆驶离校区，过年的氛围逐渐浓烈了起来。

　　道路两旁绿化带的大灯笼小灯笼挂了一串又一串，经久不衰的“恭喜你发财”唱起来不停歇；越往市区中心，多的是店铺商家拉着横幅做活动，人群扎堆。

　　尹芮无意逛商业街，让车提前停了，目的明确直奔超市。

　　超市的人也不少，生鲜区跟大甩卖一样，鱼类宰杀处甚至排着长龙——各家都在为年夜饭大采购。

　　宿舍里做不了吃的，何况尹芮也不会做。

　　两人选了不少零食饮料，又拿了几个自热火锅，还在熟食区买了只卤鸭。

　　等待结账的时候，尹芮清点了一下购物车，返身回了货架。

　　不一会儿，提了两打啤酒拉罐回来。

　　江麟没说什么，继续排队等结账。

　　“你能喝吗？”尹芮问。

　　“可以。”江麟鲜少喝酒，喝一点倒也不是问题。

　　尹芮点点头，视线飘过排队的人，又飘了回来。

　　靠近收银台陈列的都是便利小商品：电池、口香糖、纸巾、还有……计生用品。

　　日常用品，太正常不过了，如果不是视线转向江麟的话。

　　江麟注意力大都在尹芮身上，尹芮视线在某处停留，江麟也就跟着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某牌超薄舒适”的广告字样。

　　商品正常广告，无不良引导。
　　如果不是下一秒两人视线相撞的话。
　　撞上也不要紧，各自丝滑地转开视线，无事发生。

　　诡异的是，尹芮脑子像钝了一样，鬼使神差的问出一句：“你用过吗？”

　　这话听在江麟耳朵里，相当于在问他“有x经验吗”“是c男吗”“跟别人发生过关系吗”。

　　男人断然不会承认自己没经验，但要说有经验，那不等于又承认跟别人发生过不可描述之事。

　　这个问题的敏感之处在于根本不能正面回答。

　　“看别人用过，”机智如江麟，甚至还发出邀请，“有机会一起探讨。”

　　“咳咳——”这是可以一起探讨的吗，尹芮呛红了脸。

　　江麟不动声色：“我是说，可以一起看片儿。”
　　最后两个字他没发音，只用了口型。

　　靠，秒懂了。

　　言外之意他是看片儿里的人用过。

　　“两位是一起的吗？”收银小姐姐把尹芮卡顿的脑子拉回了正轨。

　　“啊，是。”他赶紧把拉罐放上收银台，对江麟道，“付款。”

　　商品还没扫码呢，就叫付款了，脑子还是没回归。

　　江麟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捡到收银台，等扫完商品，把手机付款码递了过去。

　　直到打车返程到了宿舍楼下，把采购的四大袋食品外加两打拉罐酒搬下车，尹芮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怎么让江麟付了款。

　　-

　　天黑前，两人把宿舍布置了一番。

　　主要是江麟在主导，尹芮听指挥。

　　寝室大门是火红的对联三件套，上下铺的床栏上挂满一串串的小鞭炮，阳台门的玻璃和窗户是“年年有鱼”的剪纸，就连厕所门也贴上了“福到”。

　　天花板比较麻烦，江麟得爬上每一个上铺，把花里胡哨的彩结、辣椒、金元宝等等各种挂串用胶纸黏住。

　　折腾一番下来，虽然没啥设计，但宿舍焕然一新，年味十足。

　　这些全是江麟选的，尹芮完全不知道他在超市还买了这些东西。

　　“品味真俗。”尹芮评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乱七八糟的小挂件塞得心里满满当当，新鲜得像没过过年。

　　江麟不动声色，全看在眼里。
　　他把椅子拼起来做餐桌，零食水果放中间，周围放熟食和自热小火锅，组合成了像模像样的一顿年夜饭。

　　两人隔着垫子直接坐在地上，吃得热气腾腾。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尹芮脸颊红红，透过氤氲的火锅热气，眼里也染了一层雾色。

　　“没什么新鲜，都是现成的。”江麟没打算谦虚，“我会做很多菜，只是寝室里没条件，不然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点。”

　　“大言不惭。”尹芮灌了一口啤酒，“满汉全席会不会？”

　　“如果是针对你口味的满汉全席，”江麟说，“我会。”

　　尹芮想了一下，竟然觉得江麟说的是真的，他能做到。哪怕他有不会的，也总能学会。

　　于是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跟他较真，转而问：“你以前学过做菜？”

　　“嗯。”江麟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示意有酒渍。

　　“你还真学过？怎么，想过往厨师发展？”尹芮擦干净下巴，擦红了嘴唇。

　　江麟视线落在红唇上，拿过自己面前的拉罐，一口气喝光了里面剩下的酒：“我继父……”
　　他悠悠开口，像要讲述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供我念书、生活，我很感谢。他做生意的，顾不上家里，我顺手照顾一下弟弟妹妹，做得多了，会的就多了。”
　　“在那个家里，我只要表现得听话，能做弟妹们的榜样，我就能过得很好。”

　　江佑平做服装生意，在他的朋友圈子里，没有一个孩子能做到像江麟这样优秀：从小就超出年龄上的懂事，生活学习不管哪一方面都不用人操心，自觉性强到他这个成年人都自叹不如。
　　江佑平自己的亲儿子正好相反，从小闹腾，就好像从出生开始就是叛逆期，干什么都和自己反着来，简直是跟自己八字不合。
　　说来奇怪，这孩子就喜欢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甚至把他视为偶像，只要江麟说的话就听。

　　“这是我的价值。”江麟眸色沉了沉，“我不属于那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

　　桌上的IPAD正在直播春晚，两人都没看，全当背景音烘托个气氛。

　　江麟说完话两人陷入短暂沉默，不约而同都把头转向了屏幕。

　　不知道是什么节目，一群穿大花袄的机器人正在扭秧歌，喜庆又滑稽。

　　提前制定好的程序指令让黑大个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支楞八叉的机械腿又让每一步都看起来颤颤巍巍，看客观众们在底下乐得合不上嘴。

　　尹芮竟生生看出了一点心酸出来。

　　机器人能有怎样的一生，全看制造者们想让他们成为什么。是一坨供人取乐的金属废料，还是协助人类的得力工具。

　　他不自觉瞄向江麟，江麟正好在看他。

　　莫名的对视，莫名的都笑了。

　　心里生出的那点酸涩还没找出源头，还来不及凝出点儿什么多愁善感的情绪，就倏然散了去。

　　尹芮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开了第二箱酒，抱了几听拉罐过来问江麟：“你还能喝吗？”

　　“你想喝就喝。”江麟把吃剩下的东西撤走，只留了干果零食在椅子上，又看了看自己床铺，“能坐你床上吗？”

　　尹芮点了点头，又问：“我的意思是你酒量怎么样，醉了我可不管。”

　　“不会。”

　　江麟将被子丢到尹芮床上，同尹芮的被子一起，叠成两个简易靠背。

　　IPAD放到了凳子上，两人在床上一人一边靠着，相对而坐。

　　看一眼春晚节目，一边喝酒吐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无关痛痒的话。

　　刚刚又结束了一个闹哄哄的歌曲大杂烩，尹芮伴着旋律随口哼了几句。

　　江麟眼睑半搭，看着对面脸颊染着酒晕的人：“长得好，嗓子也好，艺术基因这么强大，为什么会选数学？你以后会打算走音乐路线吗？”也是酒意也上头了，不然怎么会再提那个名字，开口就是炸雷，“你要是当明星，强过左佟千万倍。”

　　话说出来了，才知不该说。

　　“对不起。”脑子里搜索不到比这三个字更好的解释。

　　尹芮耸了耸肩，竟没翻脸。

　　他“刺啦”一声捏瘪了空拉罐，单手一个投篮动作，将拉罐丢向远处的垃圾桶。

　　“进了就告诉你。”

　　瘪掉的拉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的落向垃圾桶，最后在桶的边沿磕了两下掉了进去。

　　尹芮把被子挪到江麟旁边，跟他挤在窄小的单人床同侧。

　　“那天你都听到了，也看到了。”尹芮一巴掌拍在江麟肩上，“今天看你特别顺眼，我就给你讲讲所谓的娱乐八卦。”

　　“嘶——”江麟侧了侧肩。

　　“怎么，我又没用力。”尹芮收回手。

　　“没事。”江麟下床，“我去拿酒。”

　　“没事你躲什么？”尹芮拽他衣领。

　　喝了酒身上热，江麟只套了件宽松的薄毛衣，尹芮一使劲，领口扯开直接滑到了肩，露出一片青紫皮肤。

　　“靠，敏感肌啊。”尹芮低头看自己手掌，“还是我大力神掌？”

　　“不是你。”江麟把衣领拽正，“之前那包砸的。”

　　“包……”尹芮缓慢想起来，是放假那天楼梯间从天而降的行李包，“不是没事吗？”

　　当时还以为江麟是装的，这都过去快一周了还有青紫未消，那是真砸得狠。

　　尹芮晃晃悠悠也下了床，在书桌隔板上一阵翻，找出迎新晚会江麟崴脚那次用的药油：“还有，能用。”回过头指挥江麟，“转过去。”

　　江麟怀疑尹芮是醉了，不然怎会有如此一连串的行为动作。

　　尹芮看他不动，直接上手拽着人给推到床上：“给你活血化瘀，这个位置你自己擦不了。”

　　他虚着眼比了比江麟后肩的位置，又命令道：“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