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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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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七年十月二十四日,天空是昏暗的。
沪上的天气多雨,热气却是丝毫不减。气压低的让人咂不过舌,哪怕是休息日,街上也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相比于天气,最糟糕的应该就是陆商羽的心情了。
先是早晨睡眼惺忪的时候被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吵醒,再是整装待发后街上淅淅沥沥的小雨毁了他精心做的造型,接着又是川岛芳子安排他去接待新来的正处长。从家里到76号只有10分钟的路程却显得那么蜿蜒曲折。
陆商羽把滴着水的长柄雨伞随手丢在角落,胡乱抹了一下被雨淋湿的头发,将黑色的真皮手套脱下放在一边。小秘书在自己死气沉沉的脸色里一鼓作气的安排了下午的工作和行程,而后讪讪的站在一边等着劈头盖脸的训斥。
陆商羽憋着一肚子火。这些事情本不该属于他,他也从来不愿意自己背负着“汉奸”“走狗”的骂名。可听到“组织需要你“这五个字,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然后就被发配到了这个在路灯下悬挂血淋淋的人头,向人家屋内扔断手断脚,在人家门上插匕首、寄子弹、写恐吓信,甚至跟踪绑架人质恶名昭著的特务组织:76号。陆商羽经过组织内部的关系以及自己的打拼终于坐上了副处长的位置。这也就意味着,离牺牲更近了一步。
简单翻了翻桌子上的文件,陆商羽开始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发愣。
据情报处的反应,今天新请来一位长官任职,一来就接替了现任处长雷炎的位置,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务必照顾好这位新来的长官。
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只求别太难搞。陆商羽默默在心里祈祷。
雷炎,,说来也是故人了
陆商羽的思绪被越拉越远……
记忆犹如书架上泛黄的照片一样渐渐模糊。陆商羽,从前的他并不是像现在如此孤军奋战。
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的城市敌机盘旋,炮火连天。沪上腹背受敌,硝烟弥漫。
一望无际的战场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当时的陆商羽作为军统二师的副手,在沪上战场中冲锋陷阵,炸毁了敌人的碉堡,为了家国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陆商羽杀红了眼,甚至在前进时发生失误,没有观察周围的环境,以至于一颗鱼雷从天而降,他也充耳不闻。
“小心!”一道黑影从陆商羽身边闪过,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扑倒,而后震耳欲聋。
陆商羽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翻开那人的身体,是他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咚咚咚……”
敲门声把陆商羽从回忆的漩涡边拉回了现实。秘书已经拿好伞站在门口:“陆副处长,该出发了。”
陆商羽捏了捏眉心应声道:“好。”
他到楼下时正好赶上,一辆黑色的桥车缓缓停在门口。陆商羽正在纠结是否下去将此人迎上来,出于礼貌,他应该下去给来者撑伞,毕竟以后的生活里这人将会是陆商羽的顶头上司,如果想窃取有效情报,适当巴结也是合理的。
可是雨实在太大了,,刚抓好的头发怎么办呢…
最终他还是选择其一,毕竟76号工资高,在多买几盒啫喱胶也不是不可以。
陆商羽调整了一下情绪和黑成苦瓜的面部表情,呲着一口大白牙,撑着长柄伞走向轿车。
车上下来的这位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气势如同君临天下一般,贴身的西装勾勒出完美无比的身材,就算是陆商羽站在他旁边,也逊色几分。据说此人正是川岛芳子联合新政府官员费尽千辛万苦挖来的人才。
陆商羽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人的脸化成灰他都不会忘记
那是完整的承载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人,是在战场上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他一命的人—江承。
他还活着?那颗炸弹就在他身边爆炸,陆商羽确定
可是江承此时此刻活生生的就站在他面前。
活见鬼了吗。
看到江承嘴里哈出的白气,陆商羽确定他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甚至又当了他的长官,还和身边那些酒囊饭袋一样虚头巴脑的为新政府工作。
怎么会?年少的他们曾经立誓,一定要救民族于水火。
陆商羽很想跳起来勾上江承的脖子,问他这几年都死哪去了,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以为他死了整日整日睡不着,又想跟他在训练场打一架后把他摁在地上质问为什么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难道年少的誓言只有他陆商羽一个人当真吗。
但众目睽睽之下,陆商羽只能摁住自己一肚子的疑惑,笑着伸出手:“江处长,多多关照。”这样的他又和汉奸有什么分别。
以雷炎为首的人把江承恭恭敬敬的迎到了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陆商羽只是垂头,默默跟在后面。
“咱们江处长之前可是军统情报局的骨干啊,屈尊来到我们76号,真是幸会幸会。”雷炎对着江承点头哈腰到。江承只是轻轻撇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切,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人情世故。
陆商羽扭头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真的糟透了
江承好不容易得了清闲。
一想到陆商羽,他的心底就一阵酸楚。这家伙估计早就把他当做和雷炎他们一样的人了。罢了,以后的事情以后解释,先享受当下难得的清闲吧。
江承长舒一口气,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赫然写着(第二届黄埔军校学生毕业合影留念),和陆商羽书架上的照片相同。江承轻轻拂去照片上的落灰,把它夹在诗歌集里。
一旁的电话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份宁静。
“今晚国际酒楼,刺杀伪政府高官明诚。”电话里简明扼要的交代了突发任务。江承收到后即刻准备出发。
提前踩点是江承这些年雷打不变的习惯。走进酒楼后在隔间乔装打扮了一番。
穿上工服,戴起眼镜,在嘴上贴起小胡子的江承看起来和服务小生没有任何区别。
他用餐车作为掩护,准备把酒楼从里到外反反复复的勘察一遍。
柳如眉,云似发,鲛绡雾縠笼香雪
这是江承见到乔念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