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吻手》绒针

21、第二十一章

　　两周后，江一桃和林渊两个人把前五个章节小山的移动算法全部修改完毕，并且完成了与现有程序的兼容。林渊虽然只承担了很少一部分的开发工作，但是在每个关键节点上都给了明确的方向。

　　两个人常常在一起工作的场景倒是深入凝眸人人心中，这两周大概是林渊在公司呆的时间最久的两周。以至于大家开始戏称上班时间是“狗粮时间”，尤其是“深海之岚”制作组内的同事，游戏里吃小山和小风的狗粮，游戏外吃老板老板娘的狗粮。

　　类似的玩笑多了以后，就会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开始大家只是说江一桃明明是老板娘根本没必要吃打工人的苦，后来渐渐大家不再觉得她只是打工人，真的成为老板娘了，人人对她都毕恭毕敬。从前还会有人怀疑她才不配位，现在觉得林渊就是把她放到CEO的位置上也毫不奇怪，没有人期待老板娘要有才华，只要老板喜欢就够了。更有甚者说林渊是为了讨江一桃欢心，所以把安吉如换掉。

　　“就为了这，逼走安姐？”葛瑞抽着烟在楼梯间跟另一个同事闲聊，“林渊看着不像这么不厚道的人呐！”他吐了口烟。

　　“他要是厚道会给我们降薪么？”同事笑一笑。

　　“哎，都是疫情惹的祸，可以理解嘛！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还没听说吧，凝眸几个投资方都出现资金问题了，恐怕降下来的薪是涨不回去了。”

　　“哪来的小道消息？”葛瑞压低了声音。

　　“还不是我家那位一个牌搭子说的，她那个牌搭子在陆家银行上班的，负责了几个公司的贷款，其中就有凝眸的投资方。我反正是已经开始找下家了，你也趁早吧。咱们都不是拼理想的年纪了哈！”
　　葛瑞表情复杂地吸了一口烟，后半口被呛住。

　　“葛瑞，你怎么还在这，阶段汇报要开始了！”楼梯口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是许盈盈过来叫人。

　　葛瑞掐灭了香烟，朝门里走去。趁许盈盈走在他前面，他掏出手机给安吉如发了一条微信约她出来见面，发完之后他把手机塞回裤兜里，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其他人早已经就坐，其他人无非也就是许盈盈、麦秸、江一桃、张岩、高博士、林渊。只剩下林渊和张岩中间有空位，葛瑞把自己塞进了那个空位里。拍了一下张岩的肩膀以示打招呼。

　　以往的会议都是麦姐主持，今天一反常态，林渊直接说了开场词，而麦姐除了给大家分发会议茶水点心之外没有别的动作，甚至在林渊开场结束之后离开了会议室。

　　之前有风声说麦秸要离职，看来是真的了。葛瑞半眯着眼睛看着麦秸离场的背影。

　　“麦姐的家人最近病危，所以常常请假，或者远程办公，希望大家理解。”林渊对麦姐的离场做出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捕捉到了葛瑞的眼神，林渊又补上一句，“如果在座各位有远程办公的需求，可以直接跟我提。”

　　大家都纷纷表示“好的”，“ok”，“理解万岁”。

　　林渊停顿了几分钟，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说，“今天我们缩短一下会议时长，取消负责人汇报环节。你们的阶段总结报告，我都已经邮件回复，到时候可以查收一下。今天主要讨论一下‘深海之岚’第七章的策划内容。张岩，葛瑞，我先确定一下第七章的程序和美术都完全没有投入工作。”

　　两声连续的“没有”响起。听到这里，大家对于林渊的意图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纷纷把目光投向江一桃。今天江一桃带着金丝边眼镜，俨然一副斯文知性的模样，但大家都从她脸上的茫然中读到了“她也什么都不知道”的讯息。

　　“你是不是想说，要重做第七章？”江一桃先问出口了。

　　林渊不置可否，把一些内容投放到会议室大屏上，“这是前六章的可玩性分析。”六个绘着相同指标的统计图在大屏上显示，基本上每一章都有一个指标特别突出，明显高于平均值，“其中第四章的创新值最高，第五章的彩蛋最多。现在我们看第七章的可玩性数据。”

　　这是一张不太好看的条形图，每一个指标上面的条形柱都只爬起了一点点高度。

　　“我只想问问大家，是否真的觉得第七章的策划达标？”林渊的话像一朵乌云压迫在每个人头顶。

　　“这个数据可能有一点苛刻。”高博士应该是唯一一个头顶没有乌云的，一是他不参与游戏的设计，立场完全客观，二是他本来就是个风轻云淡的人。

　　许盈盈点点头，“故事发展到第七章，其实玩法上创新已经很难了。要平衡操作难度和玩家习惯……”说了句中肯的话，她是从策划组转到运营的，对策划的难点和痛点很有把握。

　　“我觉得第七章从程序设计的角度考虑挺好的，给玩家的体验和第六章差别有的，在程序的改动上却很小。”程序组张岩表示支持。
　　“策划想要的效果，美术这边也是可实现的，基本都跟程序衔接得很好。”葛瑞也表示肯定。

　　“小桃，你自己觉得呢？”林渊把目光投向江一桃。但大多数人没有看向江一桃，而是看着一脸平和地挑衅的林渊，“不要忘了‘深海之岚’的定位是什么。”

　　江一桃迎着林渊的目光，‘深海之岚’的定位是“颠覆传统的视觉盛宴，视觉游戏的玩法巅峰”。

　　想到这里，她又环视了一圈会议室。这一刻既没有人觉得第七章有多好玩，也没有人觉得第七章有多好看，大家只是强行从矮个里挑出高个来说。

　　江一桃把眼镜从脸上取下来，放在桌面上，“谢谢大家理解我的难处，但我觉得这张统计图确实一针见血地反映出第七章的问题。我同意重做。”明明是让步的话，却能听出几分骄傲来，大家的目光纷纷回转。

　　“江一桃刚刚完成小山移动算法的修改，又让她重做第七章，作为策划组长来说工作量是不是有点超标？”张岩脸上呈现出认真的担忧。

　　“是啊，林总对自己女朋友别这么狠哦！”许盈盈帮腔。

　　“今天开始我会接管一部分策划组的管理工作，替小桃减负。”林渊脸上挂着那种平和的笑容，就好像他宣布的只是明天来上班那种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许盈盈赶紧接话。

　　“倒也不用急着改第七章，可以等策划组招到新人再说。”高博士提议。

　　“嘿。”葛瑞忽然笑了一声，但没有插话。

　　明面上是减负，实际上是夺权。江一桃策划组长的位置被架空了。

　　江一桃接过葛瑞的笑声，她也笑出了声，“接管……建议直接革职哦。”但这种豁达在大家眼里看来更像是破罐破摔。也许明天流言的重心又要从江一桃排挤安吉如，换成林渊江一桃吵架了。

　　“小桃，你跟林总服个软嘛，这么刚不招人喜欢的。”葛瑞说。

　　“刚吗？”江一桃认真地回想一下她刚才那句话后面还带哦应该挺软的，是不是没加爱称的缘故……“阿渊，拜托赶紧革人家职啦！”也不是多娇嗔的语气，但用上那几个语气词，听起来就像撒娇。

　　大家本来就都被江一桃一反常态的语气吸引过去，没想到林渊的话又拉回所有人的目光。

　　“好。都听你的。”林渊说。

　　“让小桃专注策划的工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高博士是氛围外唯一一个清醒的人。

　　.

　　散会以后，许盈盈拉着江一桃，“诶，你俩真吵架了？还是你就不想当这个策划组长？”

　　江一桃抛了个白眼过来，“当然不是啊！”不知道是在回答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

　　江一桃小跑步追着林渊去了他办公室。

　　这一幕大家都看到了，更加笃定江一桃这是要去讨回公道。

　　江一桃刚进门，就被林渊一把搂进怀里，但他只是箍住她的腰，保持着身体上的距离，盯着她的嘴唇说，“再叫一次阿渊。”

　　江一桃顺着这个动作，灵敏地攀在他肩上，缓缓凑近他耳边，轻吐两个字，“不叫。”

　　林渊也不恼，就把她抱上办公桌，手抵在她两侧，欺身下来低头吻她。

　　.

　　三天前。
　　江一桃刚刚完成最后一轮测试，她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两圈，刚刚发出“不愧是我”这句赞叹，再转第三圈的时候，看到远远走过来的林渊。

　　他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江一桃打开静音的手机，这才看到外卖连续打了三个电话，最后无奈地在外卖软件上给她留言。那林渊提着的十有八九是她的外卖了。

　　“我一不在就不吃饭。”林渊已经走过来，替她把外卖打开放在桌上，精致的礼盒一看就不是江一桃点的十九块九的东西。
　　她的外卖晾到现在估计已经凉透，也不会像这样热气腾腾食欲逼人。

　　江一桃自知理亏并没有回嘴，只默默拆开餐具开始吃东西，喝了两口肉粥她才想起来问，“我点的外卖呢？”

　　早就进垃圾桶了。

　　但林渊回答，“没看到。”然后迅速转移话题，“看你刚才那么开心，是全部完工了吧？”

　　“对啊！你来的正是时候！”江一桃是真的饿狠了，满眼只有吃的，三下五除二就把粥碗清空，打开餐盒里另一个小盒，里面是晶莹剔透的小笼包。她舔了舔嘴角。

　　林渊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吃得心满意足才开口道：“小桃，最近公司有点动荡。”

　　林渊从江一桃脸上茫然的表情看出来，她真的一心扑在项目上，对于环境毫无察觉。但其实，江一桃的愣神是忽然想到了安姐跟她说的麦秸去其他公司面试的事情。

　　于是江一桃问，“麦姐是真的要离职了吗？”

　　林渊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麦姐的父亲查出肝癌，还是早期，但她需要为手术费筹钱，公司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她待下去。”

　　江一桃缓缓点头表示理解。

　　“但我要说的，跟小桃你的困境有关。”然后林渊拿出了自己做的第七章策划的全面分析，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跟她讨论第七章策划中的问题，也针对中间二人的分歧做了特别讨论。

　　剩下的时间，分别跟她分析了她在管理上的问题，策划组和程序组长期矛盾的形成原因，还有公司里对她的一些荒唐流言。

　　一开始江一桃还会顶几句嘴，到后来发现林渊的话确实非常中肯而且有理有据，很快就没了情绪，徒剩下自尊心的挣扎，“但是第七章策划案总是大家一起通过的吧。”

　　“他们在‘捧杀’你。我们打个赌，看看大家会不会在会议上说出自己对第七章策划的真实想法。”

　　“就是要演戏呗！”江一桃说这话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十分期待的情绪。

　　“这两周都在陪你，后面几天我可能要处理一下林氏资本那边堆积的事情，都不在公司，你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好好观察一下大家。”

　　聊完这些，二人很快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江一桃坐在林渊的车里，默默想，林渊整个晚上都在替她分析她的处境和她的问题，尽管她的问题和凝眸息息相关，但是跟凝眸真正的危机应该相去甚远，她非常感谢林渊，同时也希望他能和她讨论一下凝眸真正的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其实已经把凝眸的一部分交到她手里，但她没能管好这部分，还给他制造一堆问题。她没让他放心。

　　想着想着，江一桃就在副驾上睡着了，错过了最后跟林渊交心的机会。

　　从那以后，她已经三天没有见到林渊了，完全没有机会跟他讨论凝眸的问题。而此刻，他在疯狂吻她的时候，是否除了思念之外，也有一点点依赖呢。

　　“你是不是今晚又不回家？”江一桃缓缓抽身出来。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林渊身上，他整个人浸透在落日描镀的橙红色里面。

　　“还是你一会儿就要走？”

　　林渊点点头，侧过去吻她的耳后，“我没有不回家，只是回得太晚怕吵醒你。”

　　江一桃眼前一亮，“晚上是你在偷亲我？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那你这位梦中情人是谁呢？”
　　“阿渊。”
　　“嗯？”

　　“我的梦中情人是阿渊。”
　　“你今晚还会梦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