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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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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清晨总是耀眼的,蝉鸣是最好的摇篮曲。
“既然学到《钗头凤·红酥手》这首词,那我问问同学们,觉得这首词写的怎么样?”
每当提问无关学习的问题,同学们总是出奇的积极,都迫不及待的举起了手,走神的学生也逐渐专注。
“老师,我觉得陆游的这首词写得格外深情,他把对唐婉的思念和离别之苦写得委婉凄凉,表达了陆游对没能追逐到爱情的悔恨和对唐婉的思念之情!”举手的学生富有深情的回答道。
“行了行了,你说的那话和你阅读理解一样‘一派胡言’!”
说完,就引来大片同学的捧腹大笑。
讲台上的老师有些无语的放下手中的课本,轻手轻脚的下了讲台。轻步走到了窗前一个少年的位置,手指轻触在木质的课桌上面。
“安同学,刚上高一就开始睡觉了?是我讲的课太催眠了?”那是双书本与粉笔交缠的手指,尽管是年过半百的一张脸,却藏不住他一身的书香气息。
少年猛然抬头,太阳正正躲在他的身后,也许是太阳的衬托,灿烂的阳光照射在他的后背,甚是闪耀。那张充满少年感的脸在白色校服的衬托下,显得很是清纯。
“不是的,老师!额……”少年一下子便红了整张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不一会儿那片绯红又侵染到了少年白皙的脖颈。
“我看你挺老实的,脸红什么一个大男生!你要是很累,就去厕所洗把脸,夏天确实容易犯困,但你下学期就要选科了,先把这九科学及格,你这再过不久还要合格考呢!”语文老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坐下。随后又接着走到讲台上,推了推有些老旧的半框眼镜:“好了好了,现在请同学们再熟悉一下这首词。”
黑板上的音箱想起了下课铃声,场外的蝉鸣像是故意和铃声作对一般,下课铃一响就立马停止了它们的喧闹。安阳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初来中学,在这里他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但他早已感受不到孤独,也许是孤独惯了,他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
刚开学那会儿也有人和他说话,只是几乎都是女生。他承认自己自小就生得一张标志的脸,是一张东方男生的标准长相,星眉剑目,眼睛总是湿漉漉的,像小狗一样的眼睛,尽显无辜。因为是家里面的独生子的缘故,父母给予了他全部的爱,从小到大的娇生惯养使他长得白白净净的,晚上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尤为白皙易碎。
他也承认他性格内向,用年轻人的话就是社恐。他从小就待在自己出生的小乡镇里,不曾见过大世面,如今考上了大城市中的重点高中,让他一切都适应不来。小时候安阳就在想着如何去到大城市,他也会偶尔嫌弃那个教育贫瘠的出生地,可真当他到了灯红酒绿的繁华城市,他又很想念那个数不上名字的小乡镇。
“哎,哎!你觉不觉得我们班班草非安阳同学莫属,我感觉他真的很好看唉,像个小鹿一样。”
“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真的学习又好,长得还帅。就是太高冷了,都没有几个女生敢和他要企鹅号,我一个外班的好朋友说喜欢他好久了,但是他都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她就没敢去。”
“就是就是,我上次去问他数学题,他直接拿出他的笔然后面无表情的讲完了,写了一大行术式,5分钟就讲完了,我都没有听懂,当时他还一脸认真的问我‘听懂了没’,卧槽,我从他列的第一个术式起就乱套了!”女孩子们最喜欢聊一些关于帅哥的八卦,课桌就是他们的演讲台,她们就围在一起诉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安阳也听说过同学们把他列在校草名单里,他只觉得这些事情低级又无趣。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看脸的人,在他眼里没有人真正意义上的符合自己的审美,即使是还没有遇见,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在最美好的青春阶段谈一场恋爱,只觉得他应该不会遇见那个陪他一生的人了。
也许他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冷漠的人,也许是金钱的限制,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没有特别想得到的人,也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孤独但又享受孤独,即使给予他人乐观,可骨子里却是藏不住的悲观和冷漠。所以安阳把很多事都想的很通透,看的清醒。
他想不出来一件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想不出最喜欢的一首歌。他也在思考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从来都不会被书本上的大道理感动,他只知道父母才是能陪伴他一生的人,也是一生都能陪伴他的人。
即使是父母从小的溺爱,依旧没有变成像他村子里那些早早辍学的黄毛小子一样叛逆,也是源于家人的三观和原生家庭的和睦。安阳的父母学历都不高,爸爸小学都没有毕业,妈妈更是小学都没有念多少时间。
他有一个秘密,是全班同学和老师都不知道的事情,也只有他们村子里才知道的事情:
现在这个妈妈不是他的亲妈。他永远都忘不了7岁那年的一场意外,那时候村子里都是一片老房子,人们也是靠地生活。
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太阳就像是故意和人作对一般,就那一天收割玉米的人和机器格外的多,太阳公公却是格外的热烈耀眼。那时他才7岁,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年纪,父母特地把他带到地里面好防止他出现什么意外。刚到地里面,他就背同一个胡同里面玩的不错的小男孩儿叫去守地大爷的小砖房里面玩去了。
因为是独生子,妈妈格外的疼他,看他好长时间没有回来,担心这个宝贝儿子的安全,就想着自己去找找儿子。安阳不知道她的耳朵是天生不好还是发生过什么事故,在家里那一声“妈妈”必须大声的喊才能听见,有时他也很烦总是要扯着嗓子和她说话,即使她会温柔的回应他;他也很庆幸她的耳朵不太灵敏,在她背后捣什么乱她也听不清楚。
收割机从她身上压过去之后,他比除家里面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的耳朵是好的该多好。他突然就听见有人哭了起来,人从骨子里都是好奇心很强的。
他立马冲出了小砖房,出去之后就愣在了原地,即使他当时只有7岁,即使是不曾真正意义上面对过死亡。他也已经从外婆和父亲的哭声里意识到了死亡的降临。那一瞬间他的耳朵就像失聪了一般,除了外婆和父亲的哭声他听不到任何一种声音,慢慢的哭声也渐渐消失,他就像是真的失聪了一般,只能看见一群人围着……
他无时无刻都愧疚着,要是自己那天没有和伙伴出去玩,要是他一直都待在她的身边,她是不是一直都会陪伴他的成长。他像是5岁那年和爸爸坐在河边钓鱼看到的一次小男孩儿的溺水一样,那时爸爸不允许他离河边太远,只能坐在200米外的油菜花田前玩儿被河水冲上来的田螺。
当时他拾田螺拾得投入,突然一阵哭声闯进了他的耳畔,那是两个青年人扶着一个步履蹒跚的中年人。安阳经常见到那个中年人,如果按年纪的话,还得称呼他一声爷爷,他每天都去学校接送他的孙子上下学,听爸爸说他只有46岁。而且在安阳的印象里他的身体挺健康的,年纪轻轻就喜当爷,吃的也非常圆润,可那天见到的他却像是突然老了10几岁一样。步履蹒跚边走边抹眼泪,当时年仅5岁的他都觉得极其心疼。
后来才知道,那天他那10岁的小孙子和伙伴去河里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掉到河里淹si了,那天他一收到孙子死亡的消息就立马跑着赶来了,听人说他跑来的路上还摔了好几次,一路上都是被他的儿子儿媳扶过来的。也是,安阳在油菜花田见到他时就看到他满身的泥土。
那时他不懂死亡,也没有在乎过死亡。可死亡降落在他身边时,他才感受到死亡的可怕。
生母逝世一年后,父亲担心他一个人陪伴不了他的一生,也怕他的心里因缺少母爱会变得孤僻,便拖大伯给他介绍了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来照顾他,那个女人没有孩子,一直都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女人刚到家时,父亲让他叫一声妈妈,他不喜欢这个阿姨,即使她笑的温柔,长得也漂亮,可对着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喊“妈妈”,他实在是难以开口,只顾着匆忙躲在父亲的身后。女人也不尴尬,笑着对父亲身后的他说:“没关系的,小孩儿一下子适应不过来。”然后又开玩笑的说:“叫姐姐就行,显得我年轻!”
自从女人搬来家里,伙食倒是改善了不少。可他每次吃饭都会把饭端进自己房间里面吃,他还是不喜欢这个女人。
有一次他和班上的学生打架,父亲在外面比较忙,没法腾出时间,只能让女人来学校。见到女人时是在办公室门口,女人看到他嘴角的伤不顾他的挣扎便把他拉到办公室,一下坐在班主任旁边的椅子上,拍着桌子就说:“和他打架的小孩儿呢!为什么让他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口!”
老师只是平静的说:“是安阳同学先动手打的人,错先在他,让他在办公室罚站只是对他的小惩罚。”
他从来没有见到女人生气的样子,那天他永远都忘不了。她明明小学都没有上几天,可思想却是格外的清醒。
“我家小孩儿他脾气这么好,怎么可能会随便打人,你们也知道我家孩子脾气好,不爱说话,你们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做评判吗!还让他在办公室罚站,他一个9岁的小孩儿,被领到办公室罚站,怎么,是想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这个孩子吗!”
“这位家长,请您冷静一下……”
“行了!你们老师还不如我这个没文化的文盲清醒!走,安阳,跟我回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女人拉走了。
“别人要是欺负你,你就直接给家长说,你们那老师真是没用,要是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就去隔壁村里的那个,也没有多远。反正委屈谁都不要委屈自己!”女人在路上给他讲了很多话,把他说的一愣一愣。
那时他才意识到,虽然她不识字,但是这个封建的小乡村却埋没不了她清醒且自由的灵魂。
也是那天,他改变了以往的态度,也第一次对她打开心扉,喊出了让他不敢开口的称呼……
他是身世是不幸的,可是身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