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毕诠柠檬猹

5、褢与鸾（四）

　　梁越闯入观察室大声质问：“你抓我证人干什么？！”

　　江望海用力挣开被梁越紧攥的领口回吼：“她现在是4·26重案的犯罪嫌疑人，我凭什么不能抓？！”

　　一旁的巴旭不耐烦地打断争锋相对的二人，“聂翰杰的尸检报告出了，虽然他的头被吃了半块，可是剩下的躯干和残肢上有不少带有夏义帆DNA的暴力痕迹。”

　　“老巴，你想退休想疯了吧？”梁越指着只比椅背高小半个头的女孩说，“你让这女的去咬站都站不稳的老头人家都不一定觉得疼呢，就她这样能伤害一米八五，一百六十斤的肥猪？别跟我说什么天生神力，有点物理和生理学常识行吗？”

　　巴旭拉着梁越小声说：“我这不是给你兜着底吗？上面要求直接判，我还给你争取拘多几天呢。”

　　“换是市里的案子别说几天，我几小时都能给你破了。可这案子不简单，我没办法保证这几天能破案。”

　　“你尽力，好吧？哎，联系上方教授了吗？”

　　“没有，他出国了，我换了别人。”梁越回头瞪了眼正跟他耀武扬威的江望海，“你别让江望海那群混蛋插手，夏义帆的事情我会跟进的。”他见巴旭点头，“我跟她说几句话，你先让他们滚蛋。”

　　听到敲门声的夏义帆猛地跳了起来，她见到是早上遇见的好警官，松了一口气，慢慢坐回原位。

　　“……我不知道这件事。”梁越摸着鼻子解释，“你现在相信他们不会随便放过你了？”

　　夏义帆惨白着脸点头。

　　“我建议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现在一股脑全说出来，我这几天都会很忙，没办法一直在这儿看着你。”

　　“梁警官……我相信您是好人，可是我害怕刚才那些人……”

　　梁越：“我把他们都赶走了。”

　　夏义帆泪如雨下，泪水不断流到她破裂的唇上刺得她龇牙咧嘴的。

　　“夏义帆，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那晚上你遇见了什么？”

　　“他们欺负我……唔……一直追我，我太害怕了就一直跑，跑到山上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砍木头的声音。”

　　“砍木头？大半夜的还有人砍木头？”

　　“当时我没细想，只是觉得不管是谁都好，只要不是聂翰杰就可以……”夏义帆接过梁越递来的纸巾，“我看了一个……蹲在地上的人……”

　　梁越注意到夏义帆一瞬间的迟疑便强调，“夏义帆，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是你必须跟我说实话，不然我没办法还你清白。”

　　“不是……我……我刚才没说这件事之前还记得很清楚，我见到了……见到了……”

　　“那个‘东西’，不是人吧？”

　　“好像……对不起，警官，我突然好像什么都忘了一样……”

　　夏义帆自责的样子不像是假的，梁越越听越觉得这件事恐怕都很难被记录在案，他极有耐心地引导，“你不用想当时具体看到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是怎么进的山洞？”

　　“这个我记得，我当时跟他有点距离，我就问可不可以把我带下山，以后我一定会想办法回礼的。可是那个人看到我之后就跑了，我也慌了就跟在后面跑，他永远跑得比我快一些，我好几次以为要追不上的时候他都会停下来等我。”

　　所以夏义帆确实是被引导到山洞里的。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实话，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夏义帆的脸上有些茫然，她讷讷地说：“我、我不记得了。”

　　“是他不让你说出去的吗？”

　　“他……”夏义帆努力想起那天的场景，“他是不想我说出去，可是他没有和我说过话。那他是怎么告诉我的呢？”死里逃生与未完的惊吓使她崩溃至极，她涕泗横流地问梁越，“梁警官，我是不是疯了？疯子是不是判刑会轻一些？”

　　“没有没有，我相信你。”梁越保证，“你不会被判刑的，相信我。接下来几天我们会把你安置在警局保护你，等会我联系一下上面让你给你姐姐打个电话保平安，好吗？”

　　夏义帆点头。

　　梁越看到夏义帆的走路姿势，想起了早上瞟过的体检单——夏义帆的双腿并没有受伤，可是她现在步履蹒跚，要扶着墙才能走稳的样子很不对劲。“在山上待了三天吓坏了吧？看你死里逃生之后摔得。”

　　夏义帆停下说：“梁警官，我没摔过跤。”

　　梁越这番试探找到了为夏义帆争取时间的突破口，他没有把夏义帆带到拘留室，反而领着她来到了换衣间。

　　“梁队！”巫昕悦进门行了个礼。

　　“来了。”

　　“哎，怎么啦？”巫昕悦看着夏义帆又看回梁越。

　　“换衣间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录音设备。夏义帆我问你，聂翰杰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欺负……是肯定欺负了呀，不然我为什么要跑呢？”夏义帆反问。

　　“聂翰杰是不是把你□□了？”

　　夏义帆脸色一白，嗫嚅着没有回话。

　　巫昕悦站出来：“梁队，这里是女用换衣间，你不方便进来，不然人家要说闲话的。”

　　梁越重重叹了口气，点着头说“交给你了”之后就离开了换衣间。

　　巫昕悦早上才来报道，跟夏义帆打照面不过是她离开警局时的一瞥，她记得她穿的衣服不是这件便问：“义帆，你的姐姐知道这件事吗？”

　　夏义帆咬得嘴唇都出了血，摇了摇头。

　　“是不是怕姐姐知道了会伤心？”

　　“姐姐……打工养我很辛苦，我不想让她难过，而且她很疼我，要是知道聂翰杰他们……”夏义帆哽咽，“她不会放过他们的。我虽然小可我不是笨蛋，姐姐和我想对抗他们就是以卵击石。”

　　巫昕悦猜到了梁越的意图，如果想让这个女孩脱罪或者让聂翰杰家人松口，要么有有效证据，要么有别的理由来震慑聂家的施压。她耐心开导道：“义帆，我们国家的法律有规定，即便是未成年人也有绝对权利决定证据是否要公开。梁队不是想你把这件事说给每个人听，他是想用聂翰杰欺负过你这件事去让他的爸爸妈妈不要再诬蔑你的清白。”

　　“他们都不会知道吗？”

　　“我等下会把你先带去法医科，那边有个姐姐特别厉害，她会帮你检查身体，然后出来的报告是绝对加密的，如果泄露出去，那这个警局的人都要被解雇啦。”

　　巫昕悦滑稽的表情和手势逗笑了夏义帆，她含着泪点头。

　　“义帆。”巫昕悦看到了她的笑容，眼中含泪，认真地抓着她的手说，“不管他们怎么说你，你要记住，错的不是你，是他们。”

　　夏义帆破涕为笑，紧紧挨着巫昕悦走向法医鉴定室。

　　——刑侦科，01:39AM

　　“聂翰杰是在露营开始那晚，也就是四天前聚众□□了夏义帆。她很聪明也很坚强，把那天遭到侵犯的内裤和擦拭分泌物的纸巾都留了下来。”巫昕悦严肃地把化验报告和体检单递给梁越，“一共检测到除夏义帆外四名男子的DNA，其中三名已在阳溟山特大案中死亡。”

　　“她的情绪还稳定吧？”

　　“嗯，我让女警陪着她在休息室睡下了。”

　　“把那个活着的□□犯抓回来吧。”

　　巫昕悦犹豫了一下提醒道：“梁队，他犯的罪……现在不归我们刑侦科管，我们抓了之后……”

　　“天塌下来我顶着，人抓到之后让宣传科连夜通报上社交平台。”

　　“是！”

　　梁越踹了一脚在趴在桌上睡得板正的方舟，“吃晚饭了吗？”

　　方舟睡眼惺忪地摇头，“几点了？”

　　“快两点了。”

　　方舟伸了个内敛的懒腰说：“警官，我没钱。”

　　“我请客。巫昕悦，你吃什么？”

　　“好耶，梁队请客！吃哪家呀？！”

　　“沙县。”

　　“……”

　　巫昕悦和方舟都沉默了。

　　巫昕悦：“鸡腿饭加馄饨加两个卤蛋。”

　　方舟：“只要没有肉，什么都行。”

　　“你他妈来第一天就吃这么多！”梁越操作着手机骂道，“光是你的份就要老子32块9！你宵夜要吃这么贵！谁家养得起你！”

　　“我爸吃得比我还多！”巫昕悦回嘴。

　　“光吃不长个！”梁越愤恨地结账。

　　巫昕悦去倒茶的空档，方舟问梁越：“梁警官，你不用回家吗？”

　　“家里又没人等我。”

　　“不会饿到它吗？”

　　梁越听到这句话，眼神慢慢移到了方舟无辜纯良的脸上，“方先生，管好你自己。”

　　方舟哼哼地笑了一声。

　　巫昕悦哼着小曲分发外卖，发现袋子里有两碗清粥和腐乳榨菜海带丝这些小菜，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一个比一个壮的男人。“你们的肌肉哪来的？”

　　方舟温和地笑着给三人倒茶，“我是素食者，从小到大什么肉都没吃过。”

　　“你以后记住千万别给我买肉，我不吃。”梁越唏哩呼噜地就着小菜喝了一大口稀粥，“也别请我吃什么鬼住家饭，我连锅里浸的肉味都能尝出来。”

　　梁越只穿一件T恤都能隐约见到身上的肌肉线条，而一旁的方舟则只穿着简单的白背心，肌肉是彻底外露。在警局健身房里举生举死的巫昕悦不甘心地咬了一大口鸡腿。

　　方舟沿塑料碗边勺了口粥，吹温了才咬着榨菜吃了一口。只是他的晚餐不如平常那般平静——这个梁警官人模人样的，吃起饭来倒像个野猪，只管拱完就算。

　　“干嘛？”梁越一头雾水地回看方舟，“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没亏待你，花生酱拌面卖完了只剩白粥了。”

　　方舟噗嗤一笑说：“没事。”

　　□□犯刘才捷顺利落网。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梁越还是把方舟带回了家——夏义帆的任务已经结束，接下来的重点是方舟和华淮提供的信息。

　　方舟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屋内的“异样”，他细细感知着这里的气息，心中的大石落下。

　　“厨房，厕所，阳台那边有温室，里面的菜别碰。这我的房间，嗯，没了。”

　　“那间房……”

　　“杂物房，东西太多，你别进去弄乱我东西。”梁越早就锁上了那间房，根本不怕方舟去探听里面的动静，他打着哈欠进房，“阳台有行军床，沙发和它你二选一。”我先睡会，没事别敲我门。

　　方舟在主卧门锁后扭头看着次卧紧闭的门，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