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有迹》生活充满阳光

2、沧桑有迹（2)

　　沧桑有迹（2）

　　小说连载原创 作者 春晖（公众号“与岁月温暖相守”）

　　婚宴上，顾然的酩酊大醉，作为伴郎的高峻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几分明白。

　　高峻和顾然初中时同在镇里的中学上学，不同一个班，高中时同桌。

　　顾然是以别人家孩子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县一中，而高峻，则是靠父亲用重金找的关系，走了后门才进的一中。

　　刚进入高中时，顾然知道高峻是通过关系进的一中，想起自己当了这么多年小镇做题家的辛酸，心里很是不平衡，所以一开始他很瞧不起高峻，认为他不过就一纨绔子弟。

　　高峻的父亲是一名建筑包工头。

　　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不久，高峻的父亲高富贵为了养家活口，跟着几个老乡一起跑到深圳打工。一开始就是在工地做搬运，后来见到做扎铁的收入高，他脑子比较灵活，又能吃苦，就转去了做“扎铁佬”。

　　扎铁是一项相当辛苦又危险的工作。工作内容是在待建的建筑物之混凝土墙内，先建一个由钢筋及铁线扎成的架，粤语俗称\"花笼\"，给予这些建筑物重力墙有更强的承重能力。整个工序非常危险，而且极须用力，是一种很吃苦的地盘前线职业，三行工人中有身体健康弱者，常见有中暑等工业意外。负责这项建筑工艺的工人，粤语又俗称为\"扎铁佬\"，不但要身体强健，更加要日晒雨淋。在夏天，猛烈的阳光之下，铁枝是赤热的，工人之苦可见一斑。也正因为辛苦又危险，收入自然也高。

　　久而久之，高富贵对扎铁工作越来越娴熟，他的快、准、稳，让他很快成了这一工序的师傅，不久手下就带了几个年轻的老乡。

　　那时候的深圳如日中天，以三天一层楼的深圳速度举世闻名，大规模的建筑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像高富贵这样熟练的扎铁佬更是供不应求。

　　高富贵看到了这一商机，于是回乡招募了十几个年轻人，带到工地上，组成了自己包工队，并手把手的教会了自己的这些徒弟，他自己就专门负责去接工程，成了名符其实的包工头。后来，他又把扎铁的工艺分开，几人一组，分片包干柱子钢筋绑扎、梁钢筋绑扎、楼梯钢筋绑扎、楼梯钢筋绑扎等等，这样效率更高，效果更好。

　　如此一来，很多开发商都喜欢把这一扎铁工程交给高富贵去做。高富贵因此也在深圳赚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

　　高富贵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高峻是最小的一个，两个哥哥和姐姐，当时家里穷，姐姐小学毕业就出来打工，后来很早就结婚了。两个哥哥，也不爱读书，一个小学毕业，一个初中毕业也都跟着父亲出来打工。

　　高峻其实脑子很聪明，但从小贪玩，再加上是家里的老幺，父母比较宠爱，所以小时候经常逃课，去掏鸟蛋，去田地里烤番薯，也去河里摸鱼来烤着吃。

　　不过，高峻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他很大方，也很讲义气，尤其是在父亲有了一些收入后，给他的零花钱多了起来，班里搞活动时，他会主动的贡献出自己的一部分零花钱，班上要是有同学被欺负，他总是第一个跳出来，为同学打抱不平。虽然平常成绩不怎么样的，可一到期末大考，他的成绩也能在班上前十名，所以老师也没说他什么，同学自然也都很喜欢他。

　　高富贵没什么文化，两个大儿子也就这样了，所以他一心想培养这个小儿子。承包工程赚了点钱后，更是舍得为儿子投资。他看着城市里的年轻人在自己施工过的高楼大厦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白领，就深深的感受到知识的重要，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也能像那些白领一样，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穿着擦得雪亮雪亮的皮鞋，在这种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上班。那高家的列祖列宗就会对他老高感恩戴德了。

　　结束漫长的一天劳动，傍晚时分，老高总爱坐在工地的宿舍工地棚门口，望着不远处那金碧辉煌、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边抽着烟，边幻想着儿子的未来，嘴角总是不由自主的上扬，那黝黑的皮肤因为笑意泛起波浪般的皱纹，连那皱纹上都荡漾着希望的笑，一天的疲惫仿佛就这样消失了。烟头，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忽明忽灭的闪着光，那是老高希望的光。

　　所以在高峻还差两分就上县一中时，老高不惜花重金，托关系，费尽心思，几经周转，终于把高峻弄进了一中的大门。

　　众所周知，考进了县一中，差不多是一只脚就进了大学的校门。在那个大学还没普及的年代，大学的录取率不到十分之一。整个县城，最好的师资都集中在了县一中。

　　老高知道自己的儿子并不笨，这小子虽然很调皮，但成绩还不算太差，老师常说他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上课，但一旦认真做起题比其他同学还要快。说明他的领悟能力强，所以老师一再强调，高峻要是能静下心来学，上大学的机率是非常高的。

　　这也是他不惜花重金的原因。

　　老高也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操碎了心，自己又不懂教育，真的是硬铁不成钢。

　　也就是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晚上，老高第一次打了高峻。

　　那天，老高拿到录取通知书，激动得老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承载了老高寄予“鲤鱼跃龙门”的希望。

　　回到家里，高峻不在回家，也不知道去干嘛。

　　高母见丈夫回来，赶紧走出来。

　　问：“拿到录取通知书没？”

　　老高笑不拢嘴，黝黑的皮肤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老高让老伴赶紧去市场买点菜，今晚要喝上两杯。

　　高母又跑去把出嫁了的大女儿也叫了回来。

　　厨房里热火朝天。

　　老高在客厅里抽着烟，心情无比舒畅地看着电视，其实电视里放着啥，他都不知道，他的心高兴得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咸蛋黄一般的夕阳正从西边慢慢的沉了下去。橘红色的晚霞洒落到院子里，像是给地面铺上了一张黄金地毯，老高的心情如同这晚霞般灿烂。

　　左等右等，还是不见高峻回来。

　　老高忍不住走出家门，想要到村口，看看儿子回来了没。

　　刚出家门不远，见到隔壁家的老陈急急的跑了过来，说看到高峻在学校的足球场里跟人家打架，让老高赶紧过去看看。

　　老高心里急坏了。

　　匆匆的往学校走去。

　　结果在半路上见到了脸上挂着彩的高峻。

　　老高急急的问：发生什么事？

　　原来，在初中毕业之际，高峻他们班和其他班约好这一天，在学校举行最后一场足球比赛。高峻是前锋，足球踢得不错，一直被对手视作眼中钉。刚上场没多久，高峻就成功地踢进了一个球。对方一直强攻不下，就多次采取了犯规手段，将高峻绊倒。在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对方甚至把高峻的衣服拉了起来，让自己的队友强行夺下了足球，继而反攻，并成功地踢进了一个球。于是双方争执不止，高峻几次被对方绊倒，脸都擦伤了，这下子也火了起来，上来就给对方一脚，双方一下子就混乱了起来。这一切正好被路过学校的老陈看到，一看不对劲，老陈赶紧跑回去告诉老高。还好，后来学校的值班老师过来，才总算没酿成大祸。

　　老高听到这，气不打一来。

　　回到家，就拿起鸡毛弹子朝着高峻就是一顿揍。

　　老高边抽边骂：玩！玩！玩！整天就知道玩，什么时候见你拿起过书？什么时候见你学习这么努力过？

　　从小到大，父亲除了会大声骂过高峻外，还真的从没打过他，这是第一次。

　　老高不心疼钱，但担心这个儿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吊儿郎当，把高中的这个机会给浪费了。

　　听父亲这么说，高峻一开始以为父亲是因为没有弄到一中的指标而来气。

　　直到母亲出来拦阻，说都拿到录取通知书，大家就开心点时，高峻才知道自己上一中的事已经搞定了。

　　看到父亲那张气得变了型的脸，高峻心里好像有了些许的内疚。

　　2023、3、14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