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星稀》鱼干姜

7、第七章

　　“艾小姐，晚安了。”
　　艾茗汐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后，进了家门。
　　许久。
　　“帝君，该回去了。”夏利望着凌洵暮有些失了神，小声提醒。
　　凌洵暮这才反应过来，挑挑眉，跟着夏利的步子也进了家门，脸上也渐渐没有了情绪。
　　“法尔西那边刚刚已经全部处理好了，凌董也已经派人联系过我，明日结束前，将四月送回凌家老宅就行。还有，凌老原话，”夏利说着，面色也稍稍凝重了起来，“带着那位未婚妻一起。”
　　凌洵暮冷笑。
　　他缓步走到了窗边，瞧见了另一侧阳台因为里屋的灯光而微微亮起，眉头稍稍舒缓了些。他本不应该拉她进入他人生中的这片沼泽，如今的他连保护一个人的能力都不具有，可是当凌洵暮真正开口问的那刹那，他知道最终还是自己的私心赢了。
　　“将簇儿的资料先保护起来吧，明天不会太平。”
　　“好的。”夏利转身操作起来。
　　晚上四月的拍卖一开始的确是按照他的计划发展，可是，在反复抬价的过程中，那位X客人几乎是变相地故意将四月的价格翻着倍，也早就超过了一开始凌老给的预算。拍卖四月这件差事算是他回来之后凌家交代的第一件任务，而整个拍卖会，但凡有他参加竞拍的项目，X就一定有参与，凌洵暮也大概猜到了对方到底是谁，不过至于是老大还是老二……大概是两个人一起吧。
　　震动。
　　“法尔西。”
　　“暮，你找的这位未婚妻演员可太厉害了，我怕是花瓶开始还不敢问太偏门的问题，想着怎么圆你的这个为未婚妻拼四月的谎，没想到她直接分享起来了。这功课做的是真足，不愧是你。”
　　凌洵暮听着对方这么夸艾茗汐，眉角稍稍露出一丝自豪：“是她优秀。”
　　“不会吧，暮，难道你要收心了？”对方一听就觉着不对劲了。
　　“大概吧。”凌洵暮挑眉，“对了，凌氏打来的钱如果可以先留一小部分在国内吧，反正有余，我晚些让夏利给你个账号。”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你确定国内的交易安全？”法尔西顿了顿，“你这大哥和二哥可是时时刻刻盯着你呢，而且应该暂时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吧？”
　　“今晚有个东西我没拍下。”
　　“喔，你说109么是？”法尔西反应了过来，“我刚刚查了一下，应该是在老二的袋子里了。”
　　“凌源和？”
　　“对的，X登记的名字倒是柏木集团，不过我往下翻了翻，就瞧见老二的名字了。”
　　“柏木是他们母亲的娘家。”凌洵暮淡淡地解释，“早些年被吞并了罢。”
　　“喔，这样，怪不得还让我翻了好几层。话说他们这么故意把四月的价格坐高想要为难你，倒也是帮我们了一手。”法尔西立刻理解了，“所以，资金链是真的富裕了。所以109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倒出来，不过需要时间。而且，我觉得老大老二这么花大价钱买回去了，还知道是你想买的，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呢，应该不容易放出来就是了。”
　　“没事，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
　　法尔西听着凌洵暮的淡定，知道他是有了计划，便也没问再问下去了，交代了些别的事情后就收线了。
　　这些年他被养在外面，虽说是生计上的问题从来都不需要考虑，毕竟不论凌瀚天和凌源和如何介入，都还是得让他每年过年回来的时候健健康康的，但是凌洵暮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在被那两位监视着。凌洵暮知道他们想要怎么样的一位老三，就便让自己活成他们希望的模样。
　　直到司命出现。
　　咻——
　　“帝君。”是司命，“袍子的事情……”
　　凌洵暮摆摆手，脸色严肃了些：“簇儿今天见到玉骨的表情很不对劲，之后还老是失神。”
　　“是的，我想星君应该是看到了一些……画面了。”
　　“画面？从前的画面？”
　　司命没有否认，片刻，他才像是组织好了语句重新开口：“帝君，我今天来除了袍子的事情，还有一事。”
　　凌洵暮挑挑眉，转过身来。
　　“姻缘树……发芽了。”
　　“发芽了？”凌洵暮一惊，“等下，簇儿的？”
　　司命带着点躲闪，点了点头：“还有凡人艾茗汐的……另一面的名字未完全显现，但印记是同样的。”
　　凌洵暮听完明显是愣了愣。
　　三生石上是没有他的名字的。
　　世间的一切缘分起为三生石，终为三生石。所以姻缘树的发芽、开花、结果，从来都是跟着既定的结局所发展。
　　那么，簇儿……
　　是有自己的命定姻缘了……是吗？
　　“待云凤仙君出关，我会去三生石前进行确认。”司命望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凌洵暮有些慌了，他知道这样时候的帝君才是最可怕的，“只不过，若是查过后，星君的姻缘怕是会有所受到影响。”
　　“不必查了。”凌洵暮耸耸肩，换上了幅表情，语气轻松，“总归是要嫁女儿的。”
　　司命一愣……帝君这……
　　“行了，你快回去喂白白和灰灰吧。我要休息了。”
　　……
　　艾茗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屏幕上的未接来电似乎已经显示了好一会儿。她擦拭着还滴着水的头发，随手划开了屏幕，回拨了过去。
　　“艾姐，或许沈南星下午有联系过你吗？”电话那头的马婧声音很着急，接通的瞬间没有问候就直蹦主题。
　　艾茗汐皱了皱眉：“没，他玩失踪？”可能是因为开始艾茗汐的承诺，这两个月来，沈南星是真的将脾性收敛了些，没有拖稿也更没有为难马婧。这突然一下……是坚持不下去了？
　　“我昨天睡前给他留言了，说今天下午会去他家拿稿子。我下午到他家，门口贴着一张大字条：我很快回来，我想着应该是有事出去了，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了。但现在都晚上了，人影都没有，我打电话也没接。”
　　“他回你留言了吗？”
　　“回了，”马婧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好的。”
　　“嗯？”艾茗汐眯起眼睛，想着这也不像沈南星的正常操作，如果是存心要拖，他根本不可能回马婧那条消息。门口的纸条也更不可能有，“你还打得通他的电话吗？”
　　“下午的时候还可以，但我刚刚再试就关机了。”
　　艾茗汐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她思考了片刻后，扫了眼客厅内的钟：“我马上给你一个地址，这是沈南星之前租过的一个工作室，你到园区后直接联系保安队长老胡，之后的事情他会知道怎么做。”
　　“好的，没问题。”马婧那头应该是开始按下了电梯，“抱歉，艾姐，这么晚打扰你。”
　　“不会，不过沈南星虽然总是拖稿，但他只要是答应的事情都不会食言。保险点，我一会儿去别的可能的地方也找找看，你那边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好的，艾姐。实在是很抱歉。”
　　艾茗汐收了线，胡乱地擦拭了一下头发，进屋换了身衣服后，立刻重新出门了。
　　从前沈南星为了拖稿也玩过不少失踪，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艾茗汐的心里头生出了好些不安。她用车载电话拨打了沈南星几个不同的号码，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关机。在跑过他市里另一处的住处后确认人也不在后，艾茗汐越发担心了。
　　她靠在车前，望着大楼里一点点灭去的灯，视线有些模糊了。
　　这一天本就经历了不少事儿，还没休息片刻便又出了沈南星这档子事儿，她好像的确是有点乏了。艾茗汐突然一个哆嗦——滑梯！
　　她立刻回过神来，坐回车里，输入了一个地址，启动车往黑暗里开去。
　　不远处。
　　“星君负责的一个作家在这里顶楼有一所属住处，应该是在找他。”夏利从平板上收回视线，后视镜里凌洵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着实吓了他一跳。
　　先前送走司命后，帝君本是准备睡了，但当正巧经过玄关时，听到了电梯抵达的声音，他凑上去一看，便是星君慌忙地进了电梯的模样，随即他就被帝君喊来了。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帝君，我们还跟吗？”夏利其实很清楚答案会是什么，立刻补上了后半句，“星君这一天的行程真是高负荷。”
　　凌洵暮收回视线，望了眼时间，淡淡地问：“都出来了，看个热闹不看个完整？”
　　夏利咽了咽口水，帝君那轻飘飘的语气……罢了，他也算是猜到了，于是便应了声，便启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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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您了。”
　　“哪儿的话，需要我派个人和你一起进去吗？实在是抱歉，学校规定是不能让私家车进去的。”校门口的保安队长老贺看着面前的有些着急的艾茗汐稍稍生出些担心，心里想着这姑娘离上次来已经好一阵子了，也是来找人。
　　艾茗汐摇了摇头：“没事，老贺您能让我进去，还给我这个手电筒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嗐，这哪里的话。快去吧！”
　　艾茗汐告别保安室，快步奔向了校园一侧低年级的操场。
　　“沈南星……沈南星……沈南星？”
　　滑梯下蜷缩着的身影听到了声响，稍稍有了意识。
　　“沈南星！”艾茗汐也听到了动静，绕到了滑梯的背侧，“你怎么了？还好吗？”
　　沈南星认出了艾茗汐：“姐……”
　　因为没有任何光亮，艾茗汐蹲下凑近了些，她刚想拉着沈南星出来，碰上他双臂的瞬间，除了那一抹凉意，还发现沈南星不停的颤抖：“没事了，先出来好吗？”
　　沈南星没有动，只是泪眼婆娑地望着艾茗汐：“姐，你……回去……吧。”
　　艾茗汐皱起了眉头，下一刻，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替沈南星盖上：“乖，有什么，出来说好吗？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姐……”沈南星还是没有动，重新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胳膊里，“你回去吧……稿子我晚点会发给马编辑的……抱歉……我……”
　　如此崩溃的沈南星是艾茗汐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她能想到这个地方只不过是很久之前有次关于一部亲情电影之类的影评稿，是艾茗汐耐着性子陪着沈南星在这里写完的。
　　其他关于这个地方的，她只知道这是沈南星的母校。
　　许久：“稿子的事情我已经和马编辑说过了，不用担心。可是南星，我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先出来陪我一起去吃点东西好吗？”
　　沈南星听了重新抬起头来，望着艾茗汐，愣了愣，然后僵硬地顺着艾茗汐的带领站了起来。下一秒，这一米九几的大高个拉住了正要往前走的艾茗汐，低下了头：“稿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下午……”
　　艾茗汐意识到沈南星应该是下午遇到了什么事儿才会如此，于是转过身来，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你说，没事的。”
　　“是下午……我……我妈妈打电话来了……说要见我。”艾茗汐一愣，从她认识沈南星起，他就从来都没有提过关于自己父母的任何，再加上他早些年的经历，她一直猜测着估计他也和她一样，大概都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我不想见她……可我……我还是去了。”
　　艾茗汐露出了些许疑惑。
　　“她说她好了，不赌了，也不喝酒了，她要好好生活了。”沈南星吸唆了两声，“我以为她是真的好了……但她……要的只是钱……”
　　从见到沈南星的时候，他左手都一直扶着右臂，直到他下意识地松手抹掉眼泪，艾茗汐才瞧见了他右臂内侧红着的伤口：“这是什么？”
　　沈南星尴尬地向后退了几步，想要重新捂住：“没事……不小心弄到的。”
　　那样的印记……根本就是香烟烫出来的！
　　“南星，放手，让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