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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李响讲事很有条理,随着时间线的推动,一份份摆出赵立冬行贿、涉黑、雇凶杀人的证据和六年里的相关卷宗。

      他语调平稳,徐徐厘清每件书证、物证的来龙去脉。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大义凛然,甚至没有和我探讨的想法。

      他说请我帮他,却从始至终也没说出自己的诉求。

      离开前,我们有过短暂地交谈。

      李响又重新规矩地站回门厅处,入户玄关顶的白炽灯亮得出奇,让人莫名联想到审讯室,继而是,天堂。

      两个完全无关的词语,替换在那样惨白的画面上却都恰如其分。

      我问了他三个问题。

      “你知道这些材料交上去,查辑受贿时也会处分你吗?”

      “知道。”

      “不怕我转头就把这些东西交给赵立冬吗?”

      “怕。”李响垂眼神色暗淡,却沉默没了下文。

      “为什么是我?”

      你明知道同行人中官职几乎都要高于我。

      后半句是我暗忖,并没有说出口,但是彼此心知肚明。

      “开国某位上将和中科院信工所的所长都姓倪。”他似乎稍作停顿,又补充道,“倪姓很少见。”

      戏谑地调侃,“所以你连具体的信息都不知道,就敢赌我是他们的后代?”

      “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诚恳而颓然道。

      “你赌对了,他们一个是我爷爷,一个是我小叔。”

      神经的高度亢奋让那个夜注定难眠。

      我睡着,太阳穴却紧绷,白日的下午在脑海里反复重演。每份证据,每个细节。

      过度使用后心脏不自然地拧痛、狂跳,最后还是难抵激越,在糊弄自己的浅眠里清醒。

      凌晨的窗外仍阴雨连绵。

      浓雾像水蛇吞噬了这座城市,锁住了它原本的面貌。

      这次带回的资料事关重大,陆路、水路都达不到运送它们的安全级别,机场在等雨停。

      下几日,我们就要迫留在这里几天。

      李响带来的卷宗复印件在湿漉天气里略有返潮,黑压压墨迹在翻阅中压印到掌心鱼际上。

      最后一页览完,天已经大亮。其实不过是青蒙和昏白的区别。

      钢笔帽被合好。

      撑着椅边扶手慢慢挺直塌痛的腰。饶是招待所的书桌设计舒适,也抵不过久坐的肌酸。

      桌角的座机被伸手捞近,电话接通,几秒后就转到了负责人那里。

      “您好,我是倪朝。”

      官方的问候道起来是悦耳的,主客尽欢后,我用符合语境的忸怩询问了“昨日同车的李队长”的联系方式。

      李响昨日留下号码的便签,在这通废话时被我随手叠成了纸陀螺在桌上旋转。

      下一秒电话那头开始念数字的同时,笔被有规律地轻敲在茶几上。

      最后一个数字念完,还有一大段冗繁的道谢和互相慰劳作结束语。

      插簧按下挂断,又复拨号,忙音不过三秒,电话就被接起。

      “喂,你好,我是李响。”

      “李队长,我是倪朝。”

      雨忽而转急,水破天一样砸下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等人是个百无聊赖的过程。

      二楼窗台向下看,围墙边一颗挨一颗植着华南地区独有的五针松,雨点子砸上去,松针扑簌簌地下落,树却仍然茂密。

      李响来得很快。

      手里还拎着打包过来的京海特色早餐。

      雨披在暴雨下失去意义,他浑身湿透,鬓边还在滴水,却有种迎风屹立的巉岩相,不肯退让。

      包裹餐盒的塑料袋并不严密,被雨水狡诈地钻了空子。

      肠粉里进了潮湿,李响难为情地扣上盖子,“再去饭堂给你打一份别的吧。”

      “不用。”

      摇头拒绝后不由分说地将挂在衣柜的浴袍递过去,然后将淋透后被空调一吹,努力抑制但仍止不住发抖的李响送到浴室门口。

      “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旋即指指会客沙发边上,招待所为我们一众北方人体贴地准备的电暖器,“然后去那边烘干。”

      “没,没关系的。”

      不认同,“有关系,你总不能湿着和我促膝长谈吧,况且我们今天大概率会外出,李队是打算挨一天吗?”

      李响还是埋着头,不过好在转身走了进去。

      木门隔音效果不好,花洒落水的声音清晰落入耳膜。

      桌上的肠粉还温着,浇上汁吃了两口,北方胃对这东西意兴阑珊,又怕他多心,硬噎了几口进去,总算看着剩得不太多的样子。

      空调遥控器按下关闭,沙发边的电暖器隐隐发热。

      半宿没睡得乏力上泛,窗外雨水和浴室淋浴的声音混在一起,并不觉得吵,倒像是安眠的伴音。

      我坐在干燥舒适的温暖旁昏昏欲睡。

      小憩到人出来。如是对自己说。

      闭上眼睛,然后在光怪陆离的感受里又看见了那片暴雨中的五针松。

      “倪秘……”

      敲门声和李响雄浑低磁的嗓音在耳边循环。

      费力睁眼,他站在我面前。身体不知何时窝进沙发,低矮的视角看过去,李响似乎和吊灯一般高。

      刺眼的光线被他伏下喊人的身影恰好挡住,房间都依稀暗了几分。

      “倪秘,有人敲门。”

      揉眼欲起身,笨拙地找不到支点。

      一旁的李响估摸着实在看不下去,一只手牵住扑腾地小臂,另一只手握住我肩膀稍一用力就扶带起。

      “谢谢李队。”

      “叫我李响就好。”

      “你也一样。”

      敲门声虽不失礼貌但愈加急促。

      没待他回答就快步奔迎过去,只开小缝,先外面人一步跻身出门,反手带上门锁。

      “关阿姨,早上好!”

      “不早啦东君,刚起吧娃娃,这趟可真是累坏了。快进去洗个脸,你师父召人开会呢。”关阿姨边说边往门里推人。

      目光灼灼下,输密码的动作略有迟疑。

      金屋藏捍传出去属实算风流韵事,不过好在李响机灵,在房门打开前躲回了浴室。

      再转头,关阿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这儿,发散到下一个房间喊人。

      房门关合,急匆匆拿上本子钢笔,又叮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李响,“开会大概一个钟,柜子里有零食,你可以拿出来先垫肚子。”

      语罢又怕人不好意思,干脆从柜子里把零食拽出来撕开包装放在茶几。

      他跟着我走到门口欲言又止。

      想想,停住脚步,“你昨天说,你们上递过几次举报信。但据我猜测,如果有用的话,你不会来找我。”

      李响脸上闪过一丝悲切,低下头无声默认。

      浴袍被健壮的身躯填得严丝合缝,隐约还是能看见他没脱的里衣。

      在静默下去约莫着就快迟到,于是长话短说,“你带来的资料我都看完了,举报信写得并不好,里面的内容已经将你完全暴露在明处,这对卧底来说是致命的。”

      “对卧底的家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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