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脑袋，没尾巴》艳归康

1、耽美《单恋十年后我决定回老家》

　　001：
　　中央星，科威斯宫。
　　康绒云进门的时候被拦了。

　　他来晚了，守门的侍卫官不认识他，盯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抛下一句话：“这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康绒云一拳将侍卫官击倒在地，后面负责王宫守卫工作的大队长赶来镇场，也被康绒云打进了医疗舱。

　　今夜场合特殊，来客不是高级军官就是帝国顶尖贵族，这么一闹，消息不胫而走。康绒云去了自己的休息间后不久，光脑上就来了几条讯息。
　　消息来自帝国军情处理部的部长段岚，这人是康绒云的同期，出身老牌贵族，第二性别 Alhpa，和康绒云的关系水火不容。

　　段岚：“你疯了？平日在帝国军里横行无忌，到了王宫还敢猖狂？这次军情部不会保你，不管什么处分你自己去背！”
　　“战争结束了，帝国军队里不再需要你这样出身低劣连情绪都控制不了的Omega，我会立刻上交提案，要求军方对你实行强制退役。”

　　康绒云瞥了一眼，回了两个字：“傻比。”
　　对面勉强维持的风度礼仪霎时弥散：“你骂谁！？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别人不敢动你？”
　　“要不是有他保着你，你早就不知道……”

　　后面的康绒云没听，把光脑关了。
　　去洗漱间洗了把脸，蒸腾的水汽覆盖在镜面上，一片白雾。
　　康绒云冲掉手背的血迹，伸手将水雾抹了，镜子映出一道灰发灰眸面无血色的人影。

　　灰发灰眸，在如今的大星际时代基因优选的环境下是劣质基因的特征，而面无血色的一张脸，则是他第二性别为Omega却没有性别吸引力的证明。
　　康绒云看着看着，冷笑。

　　收拾完了前往中央大厅，这场庆祝战争结束的盛大庆功宴已经进程过半。
　　年老体弱的皇帝陛下已经提前离场，但宾客人数没有丝毫减少，诸位衣着华贵的上等人们推杯换盏，热情歌舞，好不热闹。

　　隔着王宫大门，这里认识康绒云的人显然比外头多，康绒云所过之处，处处有人侧目，接着便是议论声。
　　“他就是那个……”
　　“嘘，知道你还说，不怕惹上疯狗？”

　　“不过一个平民Omega出身，军功再高，又能风光多久？”
　　“他是风光不了多久，可他是那位的御用副官，那位是什么人？……”

　　议论声说着，忽地消失不见。
　　随着某个人影自中央大厅的楼梯上现身，整个宴会大厅不约而同地寂静下来。
　　康绒云心有所感，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跟着望了过去。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严丝合缝包裹着一身白色的帝国军装，没有一丝一毫信息素暴露在外，可无论是那宽大的骨架还是实战之中千锤百炼才淬出来的血肉之躯，都彰显着他是一个放在Alpha之中也无可匹敌的Alpha。

　　他的样貌极好，一头鸦羽一般的黑色长发，黑色浓烈极为纯粹，没有一点杂糅。
　　皮肤冷白，唇色浅淡，除却一张冷淡锋利的脸，他的眼睛亦生得与众不同，颜色幽蓝，隐隐闪着星星点点的浅光，像是深海，又像是无穷宇宙。

　　仲星颜，帝国军的年轻元帅，帝国不灭的战星，这场庆功宴真正的主角。
　　在如今王族血脉凋零之际，他还是皇帝陛下亡后的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众望所归的下一任皇帝。

　　这样的容貌身份和能力，没人能不看他。
　　贵族公侯千金也好，帝国一水儿的高级军官也罢，投射在他身上的视线无一不散发着无声的狂热。

　　康绒云也在看，深深凝视之中，一声轻叹传入耳中。
　　“他真完美，完美到有时候时常让人怀疑，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康绒云侧头，搭话之人是位贵族小姐，生了一头银白色的卷发，眼角眉梢自带一股毫无瑕疵的温柔。
　　这种发色和气质，康绒云都很熟悉，有些像仲星颜的母亲。

　　贵族小姐露出微笑，目光平和，眼里没有康绒云时常遇见的嫌弃和鄙夷，很快又做了自我介绍，随后道：“现在战争结束，他处在这样的位置，于情于理，不久都要娶妻，真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Omega。”

　　不是陈述，而是疑问，康绒云面露诧异，问：“你问我？”
　　小姐点头，又温和道：“您和仲元帅是最好的朋友，除了您，我真不知道该问谁了。”
　　最好的朋友。
　　他和仲星颜。

　　康绒云忽然笑了，声音很大，笑得内脏都跟着疼。
　　笑完了，他对小姐纠正道：“那你找错人了，我和仲星颜可不是什么朋友，我单恋仲星颜，到今年刚好第十年。”

　　抛下怔在原地的贵族小姐，康绒云直奔露台，点了颗烟。
　　点完了，他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抽，可不等去按灭，一只手自身后伸来，取走了香烟。“别抽了。”

　　那只手并不纤细，手心有茧，匀称有力，康绒云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康绒云心里长久压着一股无处倾泻的怒气，不知积攒了多久，这个时候遇上这个人，难说是好还是不好。
　　他转身迁怒，几乎是责骂：“要你管？”

　　仲星颜道：“我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康绒云没有发觉话题转移，继续恼火：“我凭什么不来，我不配踏进这王宫？”
　　仲星颜：“这王宫不公，不配你来踏。”

　　他说得冷静平淡，本该是句安抚之词，却听不出什么安抚的语气。
　　清清淡淡，反而像陈述一句事实，康绒云天大的火气，被他这么一浇，也只剩下一股子无处发泄的语塞。

　　他和仲星颜在帝国军做了十年的战友，共同训练两年，成为形影不离的搭档八年，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吵架。
　　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康绒云很清楚，帝国军的双人搭档多少对互相容忍都持续不了多久，而他自己品性极差，他们两人的关系之所以能多年如一日地维持下来，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对象是仲星颜。

　　因为仲星颜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是帝国最高贵富有的贵族家族用几百年的时间一代代挑选最优秀的基因培育而来。
　　他包容，仁慈，集合了一个人能拥有的所有优点，就像那位贵族小姐说得那样，完美无缺。

　　康绒云忽然感到有些无力，胃部有些痉挛。
　　他将视线落在仲星颜的脸上，问：“看外头的意思，你会当皇帝？”
　　这算是禁忌的话题，能想不能谈，但仲星颜没有对此避而不答：“可能。”
　　康绒云：“那做皇帝之后呢？”
　　仲星颜稍许思考，道：“没什么之后。”
　　康绒云：“你放屁。”

　　用这种口气和帝国未来皇帝陛下说话，除了康绒云，不会有第二个人。仲星颜皱起眉头，似有不爽，但不是因为康绒云言语粗鲁，而是听出了这话后面的意有所指。
　　元帅或许可以不娶妻，但帝国的皇帝怎么可能没有皇后？

　　黑发男人的神情少见地正色下来，他很少表露情绪，因此一旦有任何一点情绪，就比常人瞧着更加严肃。
　　“我不会和任何人结为伴侣。”仲星颜强调道，“我不会娶妻，不会生子，我愿意在我终结的那一天，一个人孤独地迎接死亡。”
　　“这不是谎言，也不是借口，是我的决定，以帝国荣光见证不会食言。”

　　他太认真了。同样的话，康绒云在多年前曾经听过一次。
　　那个时候，仲星颜用这话拒绝了一位向他求爱的Omega，虽然不是和他说，但康绒云听在耳中，和对他说的也没什么区别。

　　当时的感觉，还以为忘了。不料如今时隔多年再听，竟还是想了起来。
　　康绒云给自己疼得没了脾气，一时平静下来。
　　他看着仲星颜冷白肤色之下藏不住的疲惫神色，猜想仲星颜自从几日前的医疗舱疗养中出来以后，应该一直没怎么休息过。

　　心中闷了许久的暗劲儿终是在此时此刻松懈下来，康绒云细细端详着仲星颜的脸，再没了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
　　本来就不是仲星颜的错。和仲星颜又有什么关系。

　　康绒云道：“你怎么不问我之后打算怎么办？”
　　仲星颜正要问：“你有什么打算？”

　　帝国军中，能让他全权交托的人不多，如果他做了皇帝，帝国军元帅这个位置，首选就是康绒云。
　　但帝国重基因，重阶级，也重性别，康绒云这条路并不好走，可如果不走这条路，康绒云很可能会被强迫退伍。

　　要么上，要么下，这是帝国人人都知道的法则。
　　仲星颜无论如何都希望康绒云能留下来，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边。

　　这时，康绒云开了口，轻飘飘道：“我决定光荣退伍，领受四星军衔，回远地星。”
　　远地星是康绒云出生的星球，离中央星很远很远。

　　仲星颜的动作止住，听清了康绒云的话，但一时无法理解这话中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刻，看着似乎有些茫然。
　　“为什么？”他问：“是因为今天晚上王宫门口冲突的事情？还是因为段岚的提案？”说着，他补充，“你不用担心，我都会为你处理。”

　　仲星颜自然会为他处理，这么多年来，他为康绒云处理的烂摊子已经成了康绒云习以为常的惯例。
　　康绒云忽然间笑了，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康绒云想了想，给了个理由：“我是个Omega。”

　　仲星颜不确定这句话的含义，因为能延伸出来的含义太多太多，可康绒云的神情里没有玩笑之意，促使他不得不去想。
　　是，康绒云是个Omega，他今年25岁了。
　　正常25岁的Omega，这个时候应该在做什么？

　　一个答案冲到了嘴边，生涩到令人不愿开口。
　　过了足有一秒，仲星颜才问：“你要成家吗？”

　　康绒云摇了摇头。
　　仲星颜的心松了一下。

　　这时，他听见康绒云轻声开口说：“仲星颜，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