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规则怪谈的世界[无限]》浮若脉望

13、学院怪谈

　　借着微弱的月光，白布笼盖下琴键又径自开始上下弹跳。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指腹敲动荡漾起纯粹的音色，急促的音符沿着被摁下的键格流泻而出。

　　薛岁安忙打开灯照射在手中的琴谱上。

　　果不其然，那些谱写于纸张上的乐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

　　情况有点糟糕，薛岁安紧紧捻住琴谱，走到自动弹跳的钢琴旁，一把掀开白布。

　　琴键仍旧不止地跳动，黑白分明的键格在淡淡月华倾泻下碰撞，如钢珠滚动洒向冰面，脆声不绝于耳，颗颗透骨，粒粒分明。

　　但声声敲在薛岁安心里，在这深色暗夜里，却兀自打乱了她的心绪。

　　咚咚咚……

　　薛岁安呆滞地站在原地，身旁琴键演奏出美妙悠扬的乐声，但她犹如隔着厚厚一堵墙般，几乎是充耳不闻了。

　　在琴声里，夹杂着微弱的刺声，尖锐细小，却精准地拍打在她的神经上。

　　眼看着手里那张几乎染红了大半的谱子仍在肆意蔓延，薛岁安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摁在一格黑色琴键上。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原本流畅的旋律，但神奇的是，琴键居然停止了跳动。

　　乐谱上漫延的红也徒然停下浸润。

　　琴声静止，光亮重现。

　　刺眼的光落在薛岁安眼底，她抬手遮掩，耳边那声尖锐的声音也随之消散。

　　静谧的房间里，只能听见有些细微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急促而又猛烈的心跳声。

　　下一瞬，锐利的萨克斯曲不知从何处传来，划破了平静。

　　那道紧绷的弦被这刺耳的声音挑破，薛岁安几乎是没有犹豫片刻，拧转把手冲出门外。

　　她双脚刚离开房间，身后的门便砰地一声兀自合上。

　　眼前是长长的走廊，墙壁上悬挂着不同的画，色彩均是偏冷淡系的。

　　薛岁安谨慎地往后看去，发现除去禁闭的门外确无他物后，才稍微放心地抬脚往前走去。

　　嘭——

　　又是猛烈的碰撞声，只是这回是□□和玻璃的相触。

　　薛岁安揉着迅速泛开粉红的额头，有些懊恼地看向眼前。

　　仍旧是刚才那副场景，长无尽头的甬道。

　　这是怎么回事？

　　薛岁安蹙眉，将手里那张乐谱卷成圆筒，轻轻往前拍了拍。

　　轰隆隆——

　　瞬间，随着巨大的开合声，眼前的一切迅速变了样——原先的走廊以及画幅均是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张惊讶的脸。

　　这是她自己的脸。

　　薛岁安愣愣地看着四面八方，都是与她一模一样的人，手里也捏着一个圆筒。

　　这是无数面镜子！

　　她居然误入了镜子迷宫？

　　薛岁安往后退了几步，背部顷刻触碰到冰冰凉凉的物体，她转头，背后依旧镶嵌着大小相同的镜子。

　　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她。甚至抬头往天花板望去，无数双眼睛也随之撞入她的眼眸。

　　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神色惊恐，眼神躲闪。

　　尤其是无数个大小相同的自己组合在一块，薛岁安只觉得呼吸一滞，连心跳都缓慢了下来。

　　浑身都激起了疙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剔透的镜子将所有都投射进来，所以薛岁安可以清晰地看见，后面是黑黝黝的背景，但在双肩上却不知从何投来两抹光亮，如烛光般带着微微的黄，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无数的镜子映衬，光亮汇合，却只能照亮这一隅天地。

　　仿佛被困在这样狭小逼仄的空间，周围全都是与自己相差无几的面孔，更加显得诡异。

　　薛岁安咬咬牙，攥着手里的圆筒，往面前的镜子重重地拍去。

　　圆筒与玻璃镜碰触，本该传出声响，但在纸张触碰到镜面时，镜子却蓦然荡起涟漪。

　　镜子里的脸被激起的涟漪划开，显得有些模糊，将本该清脆的声吞没得干干净净。

　　灯火也被这阵波澜晃开，晕染成淡薄的光圈。

　　薛岁安心里有些发鼓，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举起闪光灯。

　　光亮瞬间将原本有些昏黄的灯淹没，眼前镜面被刺得看不清其中的人脸。

　　底下是红色的菱形格子，镜面下边几乎都反着光。

　　不过薛岁安眼尖地发现，位于右边侧首的那面镜子底下，光线可以直接透过去。

　　那就是可以走了。

　　薛岁安挥着手里的纸质圆筒朝前推去，发现那边能够通行后，总算是微微松懈了些紧张的神经。

　　沿着能够透过的光，薛岁安小心翼翼地扶着镜子，一路磕磕绊绊后总算是离开了原地。

　　她死死盯着脚底，只得拿余光去扫四周，有时总会传来几声缥缈的乐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空荡。

　　而周围看着空无一人，却又充满了人影。

　　就这样一路摸索着走了近十分钟，薛岁安还是没能找到出口，她停下脚步，靠着一面镜子就这样蹲下来歇息。

　　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座镜子迷宫里走出去啊？薛岁安只手撑脸，又侧首端详四周无数倒影着自己的镜子。

　　镜面光滑剔透，甚至连瞳孔中细微的变化也能观察得一清二楚。

　　她伸出手摸上去，触感温凉顺滑。

　　这么清晰的镜子，要是有人在背后偷窥，那岂不是能将所有的举动都观望得一清二楚。

　　薛岁安收回手，脑海里却莫名其妙涌现出这个念头。

　　镜面里的自己，栗色头发在光亮的照射下泛出细碎温和的光芒，瞳仁被分成无数块小晶体，每一个晶体里都盛满了自己的人像。

　　只是这个诡异的念头响起，薛岁安却觉得自己好像正被灼热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自在。

　　她连忙起身后退，手里的纸圆筒没拿稳，啪嗒掉落，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纸筒落地的同时，薛岁安清楚地听到了几声缓慢但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咚咚——

　　似是敲门声。

　　但在这里，怎么还会听到有人敲门？

　　薛岁安眨了眨眼，抿起唇驻足倾听，远处断断续续的乐声不绝，但因为距离过远传到这边便只能听见些尾音了。

　　安静、柔和、如泉水般淡淡流淌的大提琴音在楼层里穿荡低吟。似乎很远，遥不可及，又似乎很近，缭绕耳边。

　　咚咚——

　　节奏更为缓慢，但几乎掩盖住了那些虚无缥缈的音乐声，犹如一把锤子敲在易碎的玻璃盖上。

　　啪——薛岁安仿佛听见了脑中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浑身颤栗起来，忙不迭用手里的闪灯去照镜面地下，沿着能够透过的地方挪开脚去。

　　咚咚——

　　敲门声依旧不止。

　　不是，为什么会有敲门声？薛岁安想要快速离开，但无奈慌张的情绪不能改变这座错综复杂的镜子迷宫。

　　她抖着手，闪光随着抖动的幅度小额抽搐。

　　她不是已经出了门吗？这又是哪里的门？难不成在这迷宫里还有一扇门？

　　薛岁安拿手肘推着镜面，以防自己猝不及防被磕绊到，捏着手电迅速扫过各面镜子的地下缝隙。

　　冷汗涔涔，又再次浸透了衣服。叮铃的声响蓦然从腕带里传出，薛岁安被刺得一激灵，垂眸看去发现居然是陈子苓的来电。

　　薛岁安指尖滑动，巨大的蓝色屏幕瞬闪于眼前，她心不在焉地张望着。

　　“怎么了？”她甚至已经顾不上去思考这人是怎么找到她的通讯的。

　　蓝屏里只能看见少年整张脸，四周也是一片漆黑。

　　“你……在哪？”那边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我这边——”薛岁安又谨慎地张望周围，“全都是镜子，是座镜子迷宫，我现在找不到出口了。”

　　陈子苓眉头紧蹙着，“你从房间里出来了吗？”

　　薛岁安点头应和了声，脚贴着玻璃下边的缝隙缓缓挪动。

　　骤然，原本充斥着自己人像的镜面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氤氲的水雾，只能看个移动的大概。

　　敲门声止住了。

　　陈子苓脸色僵硬着，也不见平常的玩闹，神情异常严肃：“听着，现在赶紧往能走的地方走，远离铃铛声传来的地方。”

　　画面一卡一卡的，传来的声音也是逐字逐句才能进入耳里，随即那边的屏幕完全陷入黑暗，有时能够闪过一星半点的灰色闪条。

　　薛岁安直接关掉，凝眸看向周围变化的镜子。

　　中间是一团黑糊糊，四面角落倒是清晰得和之前无异，薛岁安指腹轻轻点在其上，哗然间镜面中央浮现出几行血色大字。

　　血色字迹下留下点点痕迹，恍若被人用五指沾染着拖曳下来。

　　【您好，欢迎来到镜子迷宫，现在发布规则——

　　迷宫里只有一条正确通道能够达到出口，其他可能是死角，也可能充满危险的地方，请务必小心。

　　小心迷宫里带有铃铛的人，在敲门声消失后请寻找出口并迅速逃离。

　　请注意：镜子不是固定的，它可能随时变化。

　　最后，祝愉快。】

　　薛岁安凑近着，仔仔细细地读过这段话，神情分外认真专注，读完最后一个字后，涌现于字迹里的背景里裸露出一双眼睛，光亮衬得亮闪闪的。

　　？？？

　　薛岁安顷刻间弹跳出好几步，心跳也几近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才神魄未定地拍着胸脯。

　　这镜子能倒影出镜像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啊！

　　她哈哈地干笑几声，收拾好心情后又转动着手电四处扫射。

　　背后那面镜子字迹徐徐消散，只留下圈圈水痕。

　　又沿着狭窄的空间走了许久，铃铛声在静谧的夜里也不甚清晰，反倒是大提琴的演奏声越发清楚。

　　随着一个扣人心弦的双音，琴声戛然而止，薛岁安也随之心一紧。几秒钟短暂的停顿后，铃铛声又叮叮当当地回荡起来。

　　铃铛声越来越近了。

　　薛岁安瞳孔骤缩，心头也被每一声铃铛给震得颤动，她摸索着往后退了几步。

　　砰——

　　薛岁安眉头紧皱，心里想着该如何找出口躲避铃铛声，并没有转头往后看。

　　只是思绪转动时，她却蓦然睁大了眼睛，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也随之一滞。

　　等等，背后撞上的触感，似乎并不是硬邦邦的玻璃，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