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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皇帝在上朝前得知太子昏迷不醒,却也来不及赶去了,只好先把朝上完。待早朝上完后已近午时,还好下朝时袁逸秀通禀他太子已醒,才叫皇帝不至失了分寸。
      正待皇帝说起去探望太子时,袁逸秀身边的小太监又带了一个消息:太子软禁江照观。
      皇帝还没缓过来神儿,后脚太傅等两三位老臣已经追赶上来,高呼陛下留步。皇帝眼前一黑,这帮臣子的消息是比他还灵通啊!
      皇帝深感心中疲惫,甩袖回身道:“各位爱卿随朕一同勤政殿叙事吧。”
      勤政殿内,袁逸秀令宫人为几位大臣看座,又奉了茶。
      御史大夫宁临远屁股都没沾座,拱手深躬便道:“秉陛下,臣闻太子殿下无故软禁宁远侯之侄一事。太子身为储君,理应严守历法,上效天命,下察百姓,以合储君之职,以上行下效,弼佐陛下,怎可行如此荒唐之事?恳请陛下规劝!”
      御史之言掷地有声,一旁的太傅与御史中丞不着痕迹交换了个眼神:宁公此人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加粉饰,朴素耿直啊。
      皇帝更是头疼,若来的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宁临远!
      宁临远为人正直,不懂变通,两袖清风,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这也是皇帝一开始将他放到御史台的原因之一。
      宁临远有一桩名事,在他还是一名小小主簿时,曾有人因狱中之事麻烦他,赠送金十锭,作为报答。盛朝官府限金,金矿几乎全部把控在官府手中,允许流通在外的金子是有数的,因此金价极高,非银可媲美的,也就是说,金十锭的贿赂,别说主簿了,就算放在御史中丞那里也是相当震撼人心的存在。然而宁临远一见金锭,不但不高兴,反而十分恼怒,认为对方以金银羞辱他,并且因金子来源不明将对方举报了。后皇帝下至彻查,果然发现私货金子,一举查获,一时间国库充盈,也震慑了其他走私行为。
      宁主簿一战成名,自此名垂朝野,官升五品,正式在朝中有了名字。
      宁临远之固执可见一斑。
      皇帝头疼之余还有些生气,他是典型的家长心理加上位者思考方式:我儿我怎么说都可以,但是外人不能说,这是原则。尤其是我儿还是太子,太子做错了事那能是太子错了吗?绝不是,肯定是有小人怂恿他,要么就是对方罪大恶极,惹太子恼怒。
      这一番想法在心底过了一遍,皇帝又觉得自己有底气了,于是皇帝道:“非朕庇护,乃你之切。卿可知太子是否作为?为何作为?作为何度?与太子冲突之人犯过何错触怒储君?太子安好否,康健否,心中有恸否?”
      殿下宁临远未曾想皇帝竟出此言,哑口无言下深深自省。
      太傅同御史中丞俱愕然,相顾无言。
      半晌,皇帝叹出一口气,怆然道:“朕膝下之薄,唯有三子耳,三子内,唯阿昙乃梓潼所出,梓潼早去,阿昙又自幼多病,常年养于朕身畔,诸卿都是看着他成人的,乃知他之不易。纵昙有过,尔为其叔伯师长,不教于他,爱于他耶?”
      “诸卿深思勿言,且家去。朕自探望其一二,再行打算。”
      臣子三人告罪退出,皇帝独立片刻,直到袁逸秀回来言三人已出二门,才骤然松了口气。皇帝快步走到侧殿唤人更衣,他将往东宫。

      *

      东宫内,太子正在精神内耗的发疯。
      发疯发的无声无息。
      他修剪整齐的指甲没入皮肤中,袜履不着,赤脚散发在殿内徘徊。青天白日,室内却昏暗无比,只有两盏烛火映亮棚顶。段重几的身影照在墙壁上,活似鬼魅。
      他痛。
      段重几开始后悔留下江照观一条命,他应该杀了他,要他从这世界上消失,纵然不能杀了他,也要抹除这个人的存在,让他成为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不,他不能这么做。他已经苦命运久矣,苦这个时代久矣,苦活着久矣。
      十九载,面目全非,十九载,不得善途。
      他就要疯了。
      可是没人知道他要疯了,没人理解他的疯症。
      段重几想,不会有人理解了。
      当他成为一个疯子,他将成为一具行尸。
      天下众人皆活命,唯太子亡故。
      苍生呵。
      皇帝就在此时来。
      自万木于侯府归来,就被自家殿下的状态惊得险些失了分寸,此刻他正如热上锅的蚂蚁在廊道走来走去,听见皇帝来,立马带人去迎,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陛下,殿下恐有大恸。”
      皇帝眉头一皱,着袁逸秀请院判来东宫,并不责太子不出来相迎,自己去殿中寻他。
      这厢皇帝疾步入殿,那厢太子不知想到什么,疾步外出,两人不谋而合,撞了个趔趄。
      太子浑噩的脑袋一顿,抬头才看见皇帝,愣在原地,喃喃出声:“……爹?”
      皇帝连忙把住段重几的肩膀,担忧道:“儿啊,你可有事?”
      段重几好像突然从人间吸了□□气,眼神好歹亮了许多,只是肉眼可见的颓废与苍白,瞧着并不算多好。又兼他蓬头散发,不着袜屐,形容憔悴。
      皇帝顿时有些心疼,推着他进屋,口中责备他赤脚散发,“……又要生病。”
      段重几听着老父亲的责备,行动却流利很多,头脑也开始清明。
      他自己穿好袜履,让宫人为他梳好头发,缓过来许多。
      院判来诊,只说神思不稳,又开两味安神丸。
      一切事了,皇帝才想起来问江照观的事,他斟酌着语气和措辞,不知如何说好。
      段重几不知是否猜到了皇帝的来意,在皇帝眼前服下一枚药丸后,状似无意闲聊般道:“对了爹,宁远侯那位侄子,赏个宫内行走好了,儿子挺喜欢他的,以后跟在我身边。正好我体弱多病的,出外带上他爹也放心些。”
      “啊……”皇帝微微一顿:“我儿果真如此想?”
      段重几抬眼:“不然?”
      皇帝道:“那日间你派人通知宁远侯?”
      段重几眼睛都不眨:“同他开玩笑罢了,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就是啊!”皇帝抚掌,哈哈一笑:“我儿甚好,怎会真那般行径!”
      真是盲目的父爱。
      皇帝留在东宫用了午膳,与儿子沟通了一下感情,就又回去批奏折了。
      皇帝走后,太子令人将江照观放出来,带到他面前。
      当段重几看到一个武官穿飘逸纱衣广袖,他本人比谁都恍惚。
      段重几有点嫌弃:“这什么衣裳,回头换了去。”
      江照观:“……”
      江照观:“不知殿下有何要事?”
      段重几屏退了殿内所有人,独留他一个,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段重几劳累一天,懒得同他磨叽,遂道:“孤有病你知道吗?”
      江照观愕然。
      “你那是什么眼神?孤不喜别人碰孤你不知道?”
      “……臣知晓。”
      段重几:“那是因为孤的皮肤碰别人会起红疹,虽无传染,却如同患有恶疾,然而不与他人触碰血脉会疼痛欲裂。”
      “江照观,只有触碰你,能缓解孤之症状。”
      江照观这次是结结实实的震惊,他猛地抬头,恰好撞进了段重几的眼睛里。
      段重几有一双最玄不可测的瞳孔,他一眼望不到底。
      太子捏住他的下巴,低声呢喃:“孤原想杀了你,禁锢你,抹去你……”
      江照观感到喉咙干涩:“可最终殿下在这里告知我这一切。”
      “不错。”段重几笑了,低低的,有些哑意:“因为孤,终归不能草菅人命啊。”
      那样轻的语气,又仿佛含着无尽的无奈。
      “故而,江郎,同我一起坠落吧。”
      “跟在我身边,永不离弃。”
      江照观不敢动,但他能感受到太子的呼吸就在耳畔。
      过了一会儿,他的颈侧微微湿润,接着是一丝痛楚。
      意识到太子在做什么,江照观立马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
      段重几,在舌忝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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