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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故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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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虽然我知道,站在这里很有俯瞰众生高冷帅气的感觉,但这真不是朕为你打下的天下,我需要吃饭睡觉,我们又不是修仙。”宁五耷拉着脸扫过站在在巨型墓碑的顶上眺望远方的三人道“咱接下来去哪?”
“咱们就在人界。”
红菱道:“咱住哪啊,贺知姐姐去不了天庭。”
贺知对着头顶白了一眼道:“老子才不去那种破地方住!”
贺知生前的一身痞气又回来了。在离开鬼狱前,贺知还专门换了行头,一身素白束袖长袍,黑色粗布护臂,腰封,黑靴,长发也用一根黑色发带束住,全没了之前的邪魅鬼气,一副英姿飒爽公子样,晴至留给她的卷轴被她化做一柄扇面空白的折扇,只在扇骨底部浅刻着细细的掌纹,贺知握在手里,恰巧与掌纹相合。
红菱打量着贺知问道:“贺知姐姐你为何换了装束,你这样一点都没有震慑力了。”
贺知也低头看了一眼道:“之前那身是唬人的,其实穿着难受的紧,这才是我原有的样子。”
红菱抬手抚着下巴,道:“别说,还挺英俊,我要是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一定跟着你跑。”
贺知笑着抬手抵着红菱的眉心道:“当初在盘山,是有不少小姑娘给我送野花。”
“说你胖,还喘上了~”红菱转过身对天歌道:“天歌哥哥,那咱们住哪?”
“我在人界有些产业。”天歌站的笔直遥望着远方平生道,仿佛在说我在人界有座城市的感觉。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可思议的样子,能被称得上产业二字,很是惊艳四座,不同凡响。
“哥,你确定知道‘产业’是什么意思?”宁五诧异的看着天歌问道,
“啊,我引用错了吗?我们可以住我在人界的宅院。”天歌蒙蒙的回道。五百年了,从未有人踏足过那里,,他虽平日不住青冥司,但也不住那个院子,只是在院旁搭了小屋,守着而已,他自己也从不踏足一步。但天歌觉得他们一起或许可以。
“宅院?在人界能称的上宅院的房子,我可太期待了!”宁五兴奋的说道。
“哥,你确定这是你的……产业……?”宁五站在院子中间,用手指从身边的树枝上捏下一摊挂满各种昆虫的蜘蛛网,环视着四周的狼藉对天歌道,
“我觉得挺好的。”贺知站在一旁四处打量。
“虽然有些破……不过地方挺大的,住着宽敞。”红菱勉强笑道。
天歌环顾着已经破落的院子,几百年了,这里被他设了结界已经与世隔绝五百年,被时间侵蚀的如一个面黄肌瘦久经风霜的老者,那些曾经的风华正茂、花团锦簇就像断了线的绝美首饰,一地狼藉。
但好在,他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天歌站在院中,将梅折立在胸前,轻声道:“旧人归来,一切如故。”
梅折瞬间散出无数五瓣梅花,整个院落成了一片香雪海,看呆了另外三人。
花瓣所落之处,一点一点修复出院子的春华秋实、悠然雅静。
“这院子名为‘乾梅林居’,是我……是一个朋友很久之前的住处,我们就住在这里吧,两间屋子,委屈各位,贺知和红菱住左边一间……”
“我和大哥住右边,正好我喜欢右边这间。”宁五豪迈的拍打天歌的肩膀,天歌惊诧的看向宁五。
“怎么?你嫌弃我啊,我也是第一次和别人住一个屋。”宁五见天歌瞪着自己的眼神道,
“没有,就这样吧。”天歌转头平声道,语气里总觉得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贺知微笑点头,向着左边的房间走去,红菱和宁五还呆在原处没反应过来。
院子已看不出一星陈旧,犹如一步踏过百年之久,直接勾连到五百年前人面桃花的情景,院子里的那几株红梅树还混着种了些南天竹坠着串串红果,昨晚飘了些小雨,花蕊上沁着露珠,地上存了几汪积水,散着些掉落的花瓣,院子角落里有一处荷塘,只剩了几朵深棕色的莲蓬露在外面,荷塘旁边是一处葡萄架,有一丈见方,里面打了一处碧纱橱铺着竹编凉席,外面挂着素帷帐。两侧素帐外分别挂着一块窄长的竹片,一侧写着“秋阴不散霜飞晚”,另一侧是“留得枯荷听雨声”,字体飘逸洒脱。
院子另一侧,挨着窗户前的草棚是厨房,草棚是搭在一棵柿子树下,绕着柿子树有一条一尺宽的小溪沟。沿着篱笆弯弯曲曲的流进了荷花塘,厨房的两根深棕木柱上也提了两句诗“柿叶翻红秋双景,碧天如水倚红楼”,看字体与碧纱窗出自同一人。
厨房前面不远处开了一块田,一半种了些菜,有几株叶子被打折耷拉着脑袋,另一半种了些血仙草、栀子、当归、仙茅这些寻常草药。
远望去这院子藏在一片红梅林里,林外又围了一圈绿竹,得有半里地那样厚。
红菱先反应过来,巴拉了两下宁五,示意他进屋里去,宁五回过身来,一边四顾打量,一边朝屋里走。
中间客厅正对门是一处梅根打的书案,没有一处接痕,书案后放着两把紧矮的竹椅,竹椅后是一面书架,用梅花树桩做支撑,竹子劈开制成横版,树桩上刻着梅花缠枝团鹤浮雕,入门前厅两侧各摆放着两把竹椅。
往左的屋子是一处诊室,里面两侧墙面是药架,上面整齐的摆着各色药材,临窗子的地方置一张诊桌与外屋的书桌相似,桌后一把竹椅,桌前两个梅树木墩与竹同高,凳面被磨得锃亮,屋子中间支着两张软塌,右边屋子挂着藏蓝底红围边梅花团鹤的帘子,看不到里面只是缝隙里透出些光来。
宁五轻轻扶起帘子,里面简单的摆放着两张床榻,床榻之间一方小矮桌,桌上放着一盏六角羊皮灯,灯罩上画了一幅梅枝仙鹤图,窗前还有一把摇椅。
宁五看着正在收拾的天歌,不敢抬脚进去,因为这一切都太像假的、像做梦了,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精致的院子,这院子的主人一定非常非常爱这里。
宁五掀着帘子站在寝室外道:“天歌,你这房子真厉害……”宁五已经重复这句话不下几十遍,“不过我觉得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天歌此时才有心思回应他
“饭~”
……
“外面有米菜,厨房什么都齐全。”天歌道,
宁五为难道:“我刚刚看了,连个全自动电饭煲都没有,我不会啊……”
天歌回身道:“有柴。”
宁五惊道:“现代的厨房我都搞不定,这种远古的玩意儿……你太看得起我了,生火我只在历史书上看过,这我哪会!”
天歌道:“神鬼无需食物裹腹,你只是人类的惯性在作祟。”今日宁五见到这院子竟一丝感知都没有。
这意思是让我饿着呗,宁五心想。
宁五默默走到厨房,举着一根柴火静静站了好久,连往哪里杵都不知道,无奈又一把扔下去找红菱贺知求救。
心里琢磨着有机会一定得搞一部手机,因为好多东西他不会用,还不知道去哪查。
这里……要是被覆盖了互联网,那真是胡扯出了一部牛叉爽文……
等等!从此以后他要一直过没有网、没有电的原始生活了!!!!这念头犹如一道惊天大雷劈在宁五头上,此时的他只想跪地张开双臂做作的质问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选中我,让我好好投胎,享受人世繁华不好吗?!”但是他忍住了。
宁五面带微笑走近悠闲依在碧纱窗的红菱道:“红菱妹妹,你会……生火吗?”
红菱坐起身子一脸蒙:“什么?”
“生火。”
“当然会。”红菱反应过来鬼鬼的笑着对宁五说道:“哦对啊,你这个时代不生火。”
“红菱妹妹教教我呗?”宁五凑近笑着说道,
“我貌似比某人大了几百岁,要是按仙龄,你现在也只是个婴儿,好意思叫妹妹?”
“红菱……小姑姑?”
红菱利索起身红袖一挥道:“走大侄子,教你去生火!”
“行嘞!”宁五麻利应答一声,跟在身后。
然后只见红菱对着灶火捏了个咒语,火燃起来
宁五目瞪口呆:“不是说好了教我生火吗?这是个什么说法,我又没有法术!”
红菱道:“小姑姑是神,当然得用神的方式,下次你再叫姑姑,姑姑还帮你哈。”红菱踮起脚尖轻拍了两下宁五的后脑勺。
宁五回忆着自己过的剧里的样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搞了两个菜,有个事情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里有菜已经够不可思议了,竟然还有新鲜的整只鸡?!
中屋角落里正好有一只木根状的餐桌和四把小木墩,宁五将桌椅摆放在中间,刚要坐下吃,天歌却稳稳坐在了对面,宁五一看有人赏脸,起身再去拿一副碗筷。
宁五刚要出去,贺知和红菱出来也要吃。
宁五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都是神吗?做的时候不说吃,做好了都要吃,陋习不分人神鬼。”
红菱笑道:“大侄子,去吧,要不然你一口都吃不上。”
宁五看了看这三位,一个打不起,一个吵不起,一个惹不起,只能咽下一口气,一边嘟囔一边出去取碗筷。
红菱用筷子夹起一块黑咕隆咚的东西,嫌弃的问道:“请问这是什么?确定能吃吗?”
宁五还未答,只听天歌说了一句:“竹笋。”
三人顿时目瞪口呆盯着天歌,天歌正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着桌上的,呃……“饭菜”
这菜一入口,天歌心里一凛,两个隔了五百年的人,为什么可以做出如此相同的味道,但天歌面色上并未表现一丝。
“好吃吗……?”宁五有些尴尬对天歌问道“我说哥,嗯……我知道不好吃,不用勉强……”
“天歌哥哥,长成这个样子你都能知道这是笋?!”红菱用筷子划拉着盘子里黑炭一样的玩意儿,惊叹的问道。
“这个呐?”
天歌又淡定的答道:“鸡……”
红菱对天歌竖起大拇指道:“佩服,是我输了”,说完夹了一块鸡肉给贺知,诡笑道:“来,贺知姐姐,吃鸡。”
贺知潇洒的将碗推到一侧,躲过红菱的鸡肉,道:“我不吃肉。”
红菱的手停滞在半空,天歌和宁五的表情凝在脸上。
红菱忙慌乱的道歉道:“贺知姐姐,不好意思,我忘了。”
贺知却无所谓道:“没事,我很释然,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毕竟我曾经那副身体早化为尘土,沧海桑田和我父亲的化为一处也未可知。”
宁五回头看了一眼天歌,天歌还在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没间断过,心上像是盖上了一层期待已久却浸湿的信件,像蓝天白云下翻山越岭去看想见的人,到山下时突然下起的倾盆大雨。信件上的水,山下的雨都拥到眼眶里。怎么会涌上这么个感觉,莫名其妙,不可理解……
这饭明明很难吃,他却吃的香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低头如天歌一般将饭菜塞进嘴里,这饭菜剌的他嗓子疼,熏的他眼睛疼。
贺知坐在一旁巴拉了两下还不熟的米饭平声道:“此去经年,人鬼两隔,难以忍受的不过是一餐一饭的思念和一日一夜的折磨。”
说完贺知抬起眉眼看了看吃饭的天歌和宁五,起身向门外走去,她走到院中道:“我出去转转。”
红菱也实在吃不下,飞奔跟了出去。
天歌和宁五低着头吃完,宁五一声不吭乖乖起身收拾碗筷。
天歌温声道:“放下吧,我来收拾。”
宁五愣着不敢动,说实话他此时很尴尬。天歌接过碗筷向厨房走去,宁五忙转身跟了出去,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天歌怪怪的。面上没有任何异常,但总感觉散发出来的气场怎么说,别扭而怪异。
宁五刚想说你一个神,平时又不吃饭,一定不会洗碗,但还没开口就惊了。
吞吞吐吐问道:“你…碗洗的好熟练,真干净。”说完宁五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歌轻声道:“从前都是我洗的。”
宁五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什么?”
天歌看着宁五迟疑了一下道:“没什么。”
宁五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机械的接过天歌洗好的碗、擦干,如惯性动作一般,他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做梦梦到过这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