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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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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曜盯着关恬看,渐渐敛起笑容,“不对啊,你刚才是在看一份文件?”
关恬心慌意乱,猛地抬起头,与他对视着,眼神闪烁不定。
她知道此时他在脑海中酝酿着许多个问号,也知道此时自己表现得越心虚,越会引起他的好奇与怀疑。
跟他交往有大半年了,她极少在他面前提原生家庭和亲生父母,而他也从来不问。当然他有可能是没有兴趣想知道--跟她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要娶她,了解那么多干嘛?也有一种可能,他早就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只是没说破--他有那种只打一通电话,就把人祖宗十八代底细扒出来的本事。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她宁愿相信他是因为没有跟她结婚的打算,所以才不过问她的身世。
然而,这一分这一秒,她实在不能确定他到底知道了没有?或者说知道了多少?她甚至不能确定他刚才跟她开玩笑似的一句话,到底是跟她闹着玩?还是在试探她?
在一切都尚不明确的情况下,她只有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有想办法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迷糊焦点。
可是,要怎样才能模糊焦点呢?一时间她真觉得自己是个临上台却还没背下台词的演员,上场时间一到就被推出了舞台,什么都没法做,只得傻站在舞台中央。
无意中,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脸,停留在他身后占据了一面墙的书柜上。
那是一个深棕黑的书柜,像嵌在墙里面似的,透明柜门映出两人的影子。
毫无预警,她逼红了两只眼睛,从眼眶里纷纷跌出碎钻似的泪珠,沾到脸上成了一道道泪痕。
他很错愕。实在不知她在哭什么,就连伸手出去替她擦眼泪的动作,都显得迟疑了。
她也不要他帮她擦眼泪,她自己拿起书桌上的抽纸,擦了眼泪擤了鼻子。
数十秒钟的沉默后,她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含怨瞪着一脸困惑的男人,带着点鼻音,断断续续说:“我承认,我刚才偷看你的笔记本了……可我是情非得已……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没有安全感……谁让你……谁让你还惦记着……惦记着以前那些女朋友……”
他一直很有耐心地听着她说话。前面的部分他都没什么感觉,听到后面他的眼睛却越瞪越大,不等她说完就急吼吼为自己辩解:“你在胡说什么?我惦记着以前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是不是有人对你乱说话了?”
他声音很大,同时伸出双手抓住她两条细胳膊,不停摇撼着她,看起来好像真受了莫大的冤屈,迫不及待要为自己洗刷罪名似的。
她冷冷瞧着他,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冤枉了他,反而恼恨起来。她用力挣脱,推开他,激动万分地冲到书柜前,打开柜门,踮起脚尖,伸手够到最上层一个方形盒子,又把那盒子取了下来,打开。
就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她把盒子里所有东西倒在了地上,原来里面装的全是信--一封封的情书,是一个叫雪菲的女孩写给他的。
她是在搬进来不久后发现这些信的。
那天,也是黄昏,他不在家,她悄悄溜了进来,想偷看他的笔记本。但他把笔记本电脑带走了。她偷看不成,便发泄般的到处乱翻,把他的抽屉一个个打开来看看,又把他的书柜上上下下检视了一番,结果就让她发现这些信了。
这些信,用粉红色或天蓝色的信封装着,充满了少女气息。每一个信封上都有一行英文:to Evan。Evan是江曜在外国念书时用的英文名。
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吧?她无法形容当时看到那些信件时候的心情,大概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前一秒还在玩着美丽的肥皂泡,突然就有人把她的肥皂泡一个个戳破了,还把她手中的肥皂水全部倒掉……
她一直以为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一心一意的,没想到他竟然还保留着前女友给写的情书。他一定拿它们当宝贝了,专门藏在书柜最上方的盒子里,有好多封都还舍不得拆呢……
她当时随意拿起一封来看,只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因为太肉麻--在她看来是肉麻,在他看来也许就是情深意切了吧?
那天晚上他回来,她没有为了这事跟他闹,根本连提都没提。她装糊涂,假装不知道这些信的存在。她无数次提醒自己,她不过是在利用他,她不爱他,她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些信的存在,有一丝丝的伤心难过……
然而她做不到。到了今天,当着他的面倒出这些信件,她才发觉她根本没法故意忽略它们的存在。
她心想,他至今还保留着这些信件,无疑是还对那个叫雪菲的女孩念念不忘。既然他还对人家念念不忘,为什么不去找人家呢?还要跟她开始……她真恨他。
今日终于能跟他当面对质,她含着泪问:“那个叫雪菲的女孩,是你的前任吧?”
他望着散落一地的信件,讷讷地点头。
她又问:“第几任?”
她猜雪菲一定是他的初恋情人,因为初恋往往是最难忘的,初恋情人赠予的物件,最有值得珍藏的价值。
他迟疑了几秒,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但看她一脸执着,只好低声答:“初恋。”
她深呼吸一口气,忍着心头的酸楚,“为什么还要保留她写给你的情书?你忘不了她?”
他沉默。
他在组织语言,她却以为是默认。
悲伤的情绪有如山洪暴发瞬间淹没了她,她的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这才慌了,连忙把她搂入怀内,着慌解释:“你别这样……我跟你说……我告诉你……这套房子是我十几年前买下的,那时我确实跟雪菲在交往……这些信确实也都是她当年写给我的……因为她觉得写信很浪漫,她喜欢给我写信……但是,其实我对这些信,并没有什么感觉,你可以看到的,有很多封我连拆都没拆……后来我跟她分手,我有想过把这些信件都还给她,是她坚决不要。我没办法,只好把它们暂时存放在这儿。谁知一放就是十年了,我根本忘记了它们的存在。今天要不是你把它们倒了出来,我压根儿想不起来有这么些信件还留在我这里……”
他急于洗刷整件事,越说越急,说到末了声线都有些颤抖。
她静静听着,不愿意完全相信他,不愿意完全相信,困扰她数月的一件事,竟会是一个简单的误会。
收住眼泪,她揉揉眼睛,哼了一声,“你这人也会这么粗心大意?”
见她不信,他心急如焚。
为了使她相信,他做出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举动。只见他弯下腰,把地上那些散乱的信件,一封封捡了起来,扔回那只盒子里,然后捧起盒子对她说:“你还是不信吗?那我现在把这些信都交给你处理,你要怎样处理都行。”
她怔了好一会儿,用那双被泪水浸得红红的眼睛瞅着他,还是有点不太确定:“真的任由我处理吗?我要怎样都行?”
他坚定地点头,“怎样都行,哪怕你把它们都撕了……”
话音未落,他眼睁睁看着她随意拣起一封信,连信纸带信封,咬牙切齿地撕了个粉碎。
撕完之后她晲着他,想看他有没有忍不住露出惋惜或后悔的表情。结果她看见的是他松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
如同不明智的无底线溺爱孩子的家长,他笑着对她说:“如果撕掉这些信,能令你心里好受些,那你就撕吧,把它们都撕碎吧……”
还用得着他说?她早已经拿起第二封信,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又撕了个粉碎。
他一直微笑着注视她。
接连撕了两封信,她的心里舒服多了。
又拿起一封,但这次她没有急着撕。她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走到吊灯下,就着灯光看了起来。
一股脑儿把这些信件全毁了,除了能出一口气,还有什么意思?既然他不介意,她想把它们都看一遍,看看他的初恋情人,当年是如何热烈地爱着他的。
他不让她看,皱着眉把信夺过,说:“别看,这些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一愣,又不高兴了,挺起胸脯,叉着腰,微微撅着嘴:“你刚才不是说任凭我处理吗?我喜欢看就看,喜欢撕就撕!还是说你心疼了?你还是想留着这些信对不对?说到底你还是惦记你的初恋情人对不对?”
他默然了,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才能证明他对她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一心一意。
他只有用行动去证明。
他也动手去撕那些信,撕得很急很快,仿佛巴不得那些曾令她难过落泪的信,会在几秒内凭空消失。他每次都把几封信叠在一起,三两下把它们都撕成了碎片,然后捏成一团,像丢垃圾似的丢弃在地上……
很少见他会如此粗鲁狂躁,她不禁目瞪口呆。等到把整箱信件都撕碎了之后,她望着那堆碎片,心情很复杂:“你够狠的,这儿有几十封信呢,你都……”
他打断她,迫不及待要表明心迹,“我不是狠,是干脆。我跟雪菲早已经分手了,早已经彻底结束,所有有关她的东西,我都没有理由继续保留。”
她把视线从碎片上转移到他冷漠的脸上,心里已经不气了不恨了,却充塞了难过。但这时她的难过,已经不是因为误会他还留着初恋情人的信件,而是因为他对待前任的决绝态度。
她苦涩地想,原来他是如此绝情的一个人,一旦分开了,就把过往的恩爱完全抛却。等将来某天她跟他分了手,他也会如此绝情地对待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