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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九章、三堂堂主 ...

  •   一弯寒月悬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寒月周围挂着点点繁星,星光闪烁在昏暗的黑夜中,银光尽数洒在土地上,将本看不清的地面照的隐约能看到影子。
      白日里没能抓到七剑,心中郁闷的黑邵现在还没有休息,他背着手在营帐里走了几个来回,跨步间带起的风吹起他身后的深色披风,调皮的夜风顺着营帐门帘的缝隙和窗户钻进了黑邵的帐篷里,吹动魔教少主垂在鬓边的碎发。
      夜风徐徐,却怎么都压不下黑邵的烦躁,在自己的营帐里已经走了两刻钟的黑邵,此刻终于停下了脚步,他长呼出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一拍掌,黑邵掀开门帘离开自己的帐篷,看他前行的方向,是要去寻尹瑜说说话。
      黑邵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牛旋风鬼祟地四处看了看,黑邵侧身躲到阴影处,定睛看去就见牛旋风怀里揣着个包裹,瞧了眼四下没人就闷头往营地外走。
      ‘牛旋风这是做什么?’黑邵心中升起些许疑惑出来:‘他不会是暗中和七剑有什么联系吧?我且跟上去看看。’
      打定了主意,黑邵跟着牛旋风一前一后出了营地,来到了大营后面的溪边,牛旋风停到一棵树下,挥舞斧头几下挖了个洞出来,然后打开了包裹,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抱在自己的怀里。
      接着月光黑邵看到牛旋风怀里的东西,那东西外形像是个盅,深褐色的盅身光滑又充满色泽,显然是被主人放在怀里日日抚摸的结果。在盅的旁边还有好几个材质不一样的小方块,有的是木头做的,还有的是竹子做的,这些小方块里居然还有两个是用铁做得,那寒光森森的色泽看着就沉。
      “这是?”“那是老三最爱的赌盅和骰子。”
      斜地里忽然插进来个声音,把黑邵吓了一跳,他急速侧身闪开,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刚才在他的身旁,朦胧的黑暗里站着个长衫广袖的青年,他一手扶着树干,面色苍白如雪,眸子平静的像深不见底的井水,唇角上还点着没抹干净的血渍。
      “尹瑜!”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魔教护法。见到是自家发小,黑邵收了内力走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半是埋怨半无语地说:“大半夜的你整这么一出,想吓死人呀!”
      “咳咳,我还想问问你,大半夜不休息跑到树林里来做什么?”尹瑜微微皱起眉头,压下最近不太听话的魔教内力,开口咳了咳,这才轻佻着说:“还偷偷跟着老三,怕他暗中联系七剑?”
      “你不也是大半夜不睡,还好意思说我?”黑邵白了尹瑜一眼,随后关心问道:“你这身体怎么回事?”
      “要不是看到你们两个人都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我才不跟出来呢。”尹瑜挑眉调侃,他无视了黑邵询问身体的那句话,只是说:“我们三个人之中,就算是我和朱无戒暗中联系七剑,老三都不会联系七剑的。”
      “朱无戒?那蠢货还敢联系七剑?”黑邵听完尹瑜所说,他只抓住了尹瑜话中的“朱无戒”三个字,提起某位魔教堂主他的语气都是嘲讽,尤其是听到尹瑜说起朱无戒,黑邵冷哼一声,他说:“早前使得就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在本少主麾下还屡教不改,这几日更是错误频出,听闻他那四堂人心浮动,想来他是压不住自己的手下了。”
      “先后在教主跟少主您的身前出现这等纰漏,也就不要怪老四最近多做多错了。”尹瑜意思意思地给朱无戒找着理由,却偏偏把仇恨稳稳拉在朱无戒的身上,他摸了摸树干,慢条斯理地继续说:“说起来各堂的人手都有其堂主的风范,老四手下的这般心浮气躁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辛苦咱们这位朱四堂主了,不仅平日里要操练手下,还要带着这帮不成器的去追击七剑。”
      “追击七剑?”黑邵讽刺一笑,他黑漆漆的眸子里升起讥讽神色,单看样貌跟不怒自威的黑溟十分相似:“我看他倒是像在我的眼前表演怎样跟七剑‘暗通款曲’才是。”
      “哈哈哈哈,‘暗通款曲’原来是这么用得嘛。”尹瑜轻声笑起来,他靠在树干上,透过枝杈缝隙看着牛旋风的动作,口中却道:“老四可没叛教的胆子。”
      “若非知道他是个蠢货,我早就结果他的性命了。”黑邵说着往旁边侧了侧,让尹瑜更好的看清楚牛旋风在干什么,尹瑜也不客气,直接就占据了有利的看戏地形,他边盯着牛旋风边摸着下巴嘀咕道:“老三这是干什么?大半夜要赌一把?”
      “我看不像。”黑邵摇摇头。
      两人正说话间,从牛旋风的方向传了过来这个憨人扯着嗓子的哭嚎声,那哭声如魔音贯耳,在幽深的森林里传的老远,和深夜里的鸟叫混合在一起,显得凄惨又奇怪,听得两位魔教高层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在魔教少主和魔教护法复杂的目光下,牛旋风抱着怀里的赌盅和骰子挨个亲了个遍,然后一脸“英雄就义”地将怀里的‘赌博工具’尽数丢进土坑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土坑填满,最后咬牙切齿的在土坑上蹦了几下,将土彻底夯实了。
      埋了自己心爱的骰子,牛旋风抹了把眼泪,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个酒葫芦出来,咬咬牙将葫芦里的酒全倒进溪水里,最后在溪水边把装酒的葫芦踩了个粉碎。
      等这一切做完,牛旋风刚绷起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他蹲在溪水边鬼哭狼嚎了几声,那声音活像是在号丧。又哭又笑地发泄完情绪,这个憨人直接把脸塞进溪水里清洗了一番,让自己醒了醒神。
      清醒之后,牛旋风吸了吸鼻子,留恋不舍地看着地上酒葫芦的残骸和土坑的位置,最后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跑着离开了,背影踉跄又狼狈,就算是说他现在被狼追都没人不信。
      围观完“牛堂主月夜戒酒赌”这一场大戏,尹瑜和黑邵都相顾无言,两人四目相对,都能看到对方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沉默了几息,还是尹瑜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气氛,青年护法率先移开了目光,他往溪边的位置看了看,脸上露出个礼貌微笑,他说:“这老三,倒是挺…坦率的。”
      “……坦率。”黑邵也看向溪边,他嘴角抽搐着说:“你还真能说得出口。”
      “哈哈哈。”尹瑜笑着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他拍去手上沾着的树皮细渣,一袭青衣站在月光下,月光映在他顶漂亮的眸子里,璀璨眸光中浮动着点点笑意,像是尹瑜身后那弯波光粼粼的溪水装进了他的凤目中。
      望着魔教少主,青年护法笑盈盈地说:“怎就说不出口,老三相比较老四还是更可靠一些。”
      “这话倒也不假。”黑邵站在树影下,他看着明亮处的自家发小,苍白的面色在月光下多了几分如玉般的润泽感,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带起一层光晕,就像是夜空中的启明星,无数次在黑暗的魔教里给黑邵带去前行的动力。
      告诉黑邵,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心绪翻涌间,白日里没说完的话再次涌上心头,借着这股子冲动,黑邵叫住了尹瑜,他直愣愣地看着尹瑜的凤眸,张着嘴在恍惚间说出了他没有说完的那句话:“若是你不在魔教,就不会受此苦难了。”
      “嗯?”青年护法似乎没想到黑邵能说出这句话,他微微瞪大的眼睛里都是不解,随后所有的不解都变成浅浅的笑意,黑邵迎着那道浅笑的目光,只感到手掌上一阵温暖,那温暖就像是在过去的时光里,尹瑜无数次地、坚定地握住他的手。
      “那你呢,少主。”尹瑜形状好看的薄唇开合,勾起的唇角上跳动着一如往日的温和笑意,他的眉目间属于魔教的倨傲神色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从未变过的纯粹真诚。青年人沐浴着月光,青色长衫上都带着一层不真实的朦胧感,他黑色的眸子盛满了过往的灼灼星光,修长的手指随着他的手掌微微张开,于掌心处落下一缕银白色的月光。
      在黑邵的注视下,尹瑜目不斜视地回看黑邵的眼睛,那双眼睛七分神似于同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可偏偏这里面现在都是不遮掩的信任和满满的少年意气。
      无所谓自己的布局,也无关棋盘上的星落一子,尹瑜抛开所有的思考,只是看着黑邵,提前也正是时候地问出那句话:
      “你是想成为这个魔教少主吗?黑邵。”

      *

      踩着月光往自己的营帐走,尹瑜刚走过拐角就看到在他营帐前的牛旋风,牛旋风抱着臂在他营帐跟前来回徘徊,听到脚步声立即抬头去看,当见到尹瑜回来时眼睛都亮了两个度。
      “护法!”牛旋风颠颠走近两步,双掌搓了搓,咧开嘴露出个憨笑,笑得牙花子都恨不得露出来给尹瑜看。
      “老三,你这么晚不睡是有什么事情吗?”尹瑜满脸奇怪地问道,毕竟他刚看完牛旋风亲身演绎的一出“大戏”,现在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尹瑜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意味。说话间尹瑜撩开门帘带着牛旋风走进自己的营帐里,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又转身要去寻水壶给牛旋风倒水,只是尹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后者给拦住了。
      牛旋风拦住尹瑜不让他给自己倒水,这个莽汉“嘿嘿”笑了两声,看样子颇有些不太自在。摸着头傻笑了几声,牛旋风这才扭扭捏捏地开口,语出惊人:“护法,俺,俺就是,就是想守着您。”
      “诶?”尹瑜瞪大了眼睛,他吃惊地上下打量着牛旋风,半晌才说:“怎么了?可是教主下什么命令了吗?”
      “不是不是。”牛旋风慌张地摆摆手,他语气急切地说:“这是俺自己的打算,俺想贴身保护您。”“你这是又来得哪一出?考虑好了再说话,不急。”尹瑜招呼着让牛旋风坐下,自己也靠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握着,歪侧着头去看烛火,留给了牛旋风整理语言的时间。
      帐篷里安静了一会儿,尹瑜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回头去看牛旋风,就看到这个憨人脸憋得通红,浑身上下都写着“想说话”的字样,那副“猛汉纠结”的样子看得尹瑜忍不住发笑。青年护法闷声笑了好一阵,才在牛旋风愈发“委屈和不解”的眼神中,咽下了唇边溢出的笑声,带着笑腔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个想法。”
      听到尹瑜让自己开口,牛旋风赶紧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想法倾泻而出,生怕慢上一步尹瑜就不听他说话了。这个憨人双手握成拳头,嘴皮子翻得飞快,连珠炮般地将自己的话都打了出来:“护法,俺就是想贴身保护您,朱无戒那家伙太不是个东西了,两三次都让您陷入危险中。”
      “俺也听三堂的兄弟们说了,前几日副教主的手下在教里闹得凶,您手下那几个隐卫兄弟也折损了不少,想来您这身边护着的人就更没几个了。当时俺还在教里就答应您的隐卫了,肯定护您周全,现在隐卫们也都不在了,俺更不能放着您不管。”
      “金鞭溪的时候是俺贪杯让您被副教主打伤了,俺对不住您!现在俺更不能对不起隐卫兄弟们的嘱托!护法您老人家救了俺这么多次,俺这条命都是您的,别说护卫您,就是您让俺去死俺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牛旋风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却不影响尹瑜听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听明白了尹瑜才皱起了眉头。简单来说就是牛三堂主接到了教里三堂留守的人给他传来的消息,知道自家护法身旁的隐卫死得都差不多了,加上白日里朱无戒那一手“背刺队友”的技术,还有金鞭溪客栈时候尹瑜跟马三娘的“极限拉扯”,都让这个莽汉有了危机感。
      差点就要患上“护法受伤”应激综合症的牛旋风,苦思冥想了一晚上,最终决定立刻戒酒戒赌,然后常驻自家护法身边,贴身保护自家这个病歪歪的护法使者,免得尹瑜再落入七剑的“魔爪”。
      搞清楚牛旋风的意思,尹瑜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牛旋风今夜的行为都已经表明了他坚决的内心,一根筋的莽汉如果下定了决心,那真是八头牛都没办法把他拉回来。若还是尹瑜之前的布局,牛旋风这般表态尹瑜一定照单全收,可现在局势已变,尹瑜并不会一直呆在魔教队伍里,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牛旋风的这份心虽好,终究会影响到尹瑜做事和布局。
      沉吟片刻,在牛旋风忐忑不安的眼神中,青年护法叹了口气说:“老三,我知你的好心,只是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你也要跟少主继续追击七剑。”
      青年护法这话明面上没说拒绝,实际上表达的还是不接受的意思,牛旋风闻言着急了,他站起身跨步走到尹瑜跟前,声大如钟:“护法,您这身子骨可受不起来回奔波,您带着俺一起,有什么任务俺替您上!”
      魔教里鲜少有牛旋风这种带着“赤子之心”的人,若非他一时行差踏错入了魔教这么个黑色凶窟,只怕现在他要么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要么是豪气云天的江湖豪侠,终归不会是现在的魔教三堂堂主。
      人之际遇,总是这般无可言说。
      抬手拍了拍牛旋风的手腕,尹瑜歪在椅子上,他又叹了口气,这才对着牛旋风道:“小点声,都这么晚了。”顿了顿,尹瑜给牛旋风扬起个笑脸,安抚这个莽汉:“你这性子可不像魔教的三堂主了。牛堂主,牛老三,你坐下听我给你说。我知你的好心,只是少主身边若留下朱无戒一人我并不放心。”
      牛旋风乖巧听从尹瑜的话,他拉过个椅子坐在尹瑜身前,如铁塔般的壮汉现在像个好学生一样坐在椅子里,双手搭在腿上,那副坐姿怎么看怎么滑稽。听到尹瑜提起朱无戒和黑邵,牛老三眼睛转了转,迟钝地反应过来:“护法您是说朱无戒有问题?那俺去杀了他!”
      “胡说什么呢!”尹瑜被牛旋风直性子的脑回路气到发笑,他一掌拍在牛旋风的胳膊上,牛旋风适时做出副被拍疼的龇牙咧嘴的表情,逗得尹瑜又是一阵轻笑。笑过之后,尹瑜踹了脚牛旋风让他正经些,又给牛旋风解释:“老四这人你也知道,手段不少就是太过龌龊,连带着四堂的人也常使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牛旋风“低声”吐槽。
      “是呀。”尹瑜点点头,他玩着自己的手指,低垂下来的凤眸里都是冷然的神色,语气却没多大的变化:“少主往后是要继承教主之位的,可不能跟着朱无戒学了些卑鄙小人的手段,你这段时间看紧了朱无戒,少让他给少主出歪主意。”
      “好。”牛旋风条件反射的先点头一口答应了尹瑜,随即又反应过来,他道:“护法,您要走呀!”
      “我本就是领命来看你们情况的,再待上几日也就该走了。”尹瑜收去眼中的冷淡,他脸上带着在魔教里一贯的温和笑容,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摊手动作,说:“少主这边可就要拜托你了。”
      “那要不,您让俺跟着您呗。”牛旋风不死心,可惜尹瑜“郎心似铁”,他抬脚又踹了下牛旋风的靴子,笑脸一收板起脸道:“这是命令!”
      牛旋风闻言只能蔫蔫地答应了下来。
      看着大块头现在缩的像个小朋友,尹瑜板着的脸色还是没能继续严肃下去,他笑眯眯地双手抱胸,调侃起牛旋风来:“再说了,让你这么个三堂主给我做护卫,可不是委屈你了吗?”
      “这不一样!”牛旋风撇嘴,他语气里都是诚恳和怨念:“护法您救了俺这么多次,俺当时说过的,为护法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干嘛不要俺呀!”牛旋风说到最后,给尹瑜丢去了个怨妇的眼神,吓得尹瑜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翻了个白眼,尹瑜嫌弃地推着椅子离牛旋风远了几步,他搓了搓胳膊,那张俊秀的美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牛旋风看着尹瑜的动作,不满地“哼”了一声,用谴责地目光注视着尹瑜,后者侧个头表示无视。
      见目光攻击无效,牛旋风也只得厚着脸皮憨笑着凑近了尹瑜,不情不愿地在尹瑜面前立军令状:“护法您放心,俺肯定看着朱无戒那混蛋,不让他在少主面前搞那些下三滥的动作。”说完这话,牛旋风拖长了音说出了他的目的:“那您看这几日,是不让俺守着您?”
      “老三呀,你看你这哪有些一堂之主的样子。”尹瑜无奈,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提起牛旋风戒酒这档子事情来:“ 不过你戒酒戒赌也是好事,往日里饮酒误事这情况你可没少出现。”
      “嘿嘿嘿俺省的,若日平日里护法您多为回护,俺也坐不稳这三堂堂主的位置嘛!”牛旋风腆着脸笑起来,双掌不自觉的搓了搓,这是他在不好意思的情况下的习惯动作。
      尹瑜见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瞧了眼营帐外的天色,开始赶人:“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诶,诶!”牛旋风应着就站起身,他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到尹瑜身边,压低了嗓音问:“护法,您之前说的,教主借少主之手给您那雪蟾丸的事情。”
      “怎么了?”尹瑜听牛旋风忽然说起这件事,面上带着几分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您这次回去,教主还会责罚您吗?”牛旋风担心地问。
      “不会,此事在我接下雪蟾丸之时便已经结束了。”尹瑜笑了笑,他起身拍拍牛旋风的肩膀,真心实意地感谢道:“多谢你关心了。”
      “可是?”“赶紧走吧,别烦我了。”牛旋风还没说完就被尹瑜打断了话头,青年护法面上的笑意中带了几分浮于表面的不耐烦,牛旋风知道尹瑜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追问。
      高大个子的莽汉只好不满意地转身往营帐外走,他边走边阻止了尹瑜的起身相送,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家的病弱护法赶紧休息,多养养身体的肺腑之言。
      目送着牛旋风掀开帘子离开自己的营帐,尹瑜坐回到位置上,他的右臂搭着椅子扶手,右手略微下垂,低眉敛目间,冰冷的寒光在眼底一闪而过。垂着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指,左手扣住腰间的玉佩,头向□□斜垂下,目光不聚焦,发散的眸光说明此刻这位青光剑主正在思索着什么。
      ‘贲洪、牛旋风、快活林、奔雷剑主……’心中思绪千万,尹瑜眼眸前出现了一盘棋,这是他一直在下着的那一盘。代表贲洪的白子和代表牛旋风的黑子落在棋盘上的某处,尹瑜目光沉了沉,一枚标志着黑邵的白子也落在了棋盘中央,这枚白子弧形的表面是乳白色,棋子的底部却是黑色,正符合黑邵的身份。
      ‘终于,该轮到少主你出场了呀。’尹瑜在心底叹息着,依旧没有改变整个棋盘的布局,所有的棋子都已落下,围绕这位奔雷剑主的故事也将要开启了。
      闭眸歇了歇,尹瑜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走了两步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扶着地面的手背上青筋绷起,白日里压制的魔教内力终于随着黑溟打入他体内的那一丝煞气翻涌起来,本就偏白的肤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一片。
      咬牙忍耐着没有呻吟出声,豆大的汗珠从尹瑜额间落在地上,渗透到土中,徒留下个深色的圆形印记。尹瑜强行放缓了呼吸,他的胸腔内像是有一头凶兽在撕咬撞击,每呼吸的一下对尹瑜来说都是煎熬,腥甜的液体从口中呕出,滴答答的砸在地上,才不过几息之间地上就已然有了一摊血红。
      “现在,还不到时候。”尹瑜忍着痛喃喃道,他黑色的眸子升腾出丝丝狠厉,放任黑心煞掌的煞气同魔教内力在他的身体内肆意游走,耀光心法被他死死压制在丹田里,一丝一毫都没有放出来。
      一旦耀光心法对上黑心煞气,两者便是不死不休,尹瑜若不能找地方闭关清除煞气,耀光内力和黑心煞气最后就会越打越厉害,到时候尹瑜只能病恹恹躺在地上,在黑溟面前将青光剑主身份暴露个彻底。
      他若是不动用过多的耀光心法,那么也就只能守住丹田,将经脉暂且送给魔教内力。而尹瑜自己体内被煞气带动的魔教内力现在可以说得上是已经脱胎换骨,从原来乖乖巧巧的小透明,变成了个吃了激素、发育不良的黑化小屁孩,在尹瑜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奔着鸠占鹊巢的目的,打算跟耀光心法来上一场“纯粹感情毫无友谊”的比斗。
      为了不影响自己平日里的行动,尹瑜也有不得不在白日强行压制住魔教内力,待晚间阴煞之气最重的这半个时辰里,放开耀光内力的控制,省的煞气咬住耀光不松口,最后自己不得不找地方闭关化解带着煞气的魔教内力,从而失去了可以在魔教里行走的保护色。
      只是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对于现在的尹瑜来说却像是过了许久,等到魔教内力在尹瑜强行运功和耀光内力的双重压制下重新蛰伏在经脉中,青年护法终于能长长呼出一口气。他身上的力气在内力的对抗中近乎消耗殆尽,现在只能勉强提着力量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勉力走了两步,尹瑜拖着沉重的步子将自己摔进床铺里,他眸光沉沉地看着窗外投进帐篷里的月光,银色的光芒落在地上的那摊血迹上,尹瑜透过粘稠的血液像是看到了曾经凄惨地死在山洞中的师父归九。
      血色裹在了青年深不见底的眸子中,青年缓缓阖上了眼眸,掩盖住了所有的、黑色的、沉重到只属于过去的、永不会忘记的仇恨。
      血迹还明晃晃的留在唇角,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他的胸口起伏微弱,腰带束起的纤细腰肢和单薄的身影都是他羸弱的证明。病态的面色和嫣红的嘴唇呈现出强烈的对比,低不可闻的呼吸声使得他看上去像是一具永不会醒的尸体。
      半晌过去,营帐里的青年护法嘴唇动了动,一个被嚼碎了无数次的名字从他唇齿间溜出,这个名字背负着无数的血债,亦是青年曾经定下的未来。随着这个名字钻入夜风里,床上的青年护法也睁开了眼睛,他定定地看了看鼓起来的帐篷顶,许久又重新合上,疲倦地沉沉睡去。
      此间夜色多寂寥,月光森森如寒霜。

      *

      磨蹭着从营帐里走出来,牛旋风脸上的失落根本都瞒不过四周的黑衣教众们,只是咱们这位三堂主一向懒得看旁人的眼色,只管闷头走自己的路。
      忽然一抹暗红出现在牛旋风的身前,前行的路被人拦住,牛旋风抬起头张口刚要骂人,就看到黑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似黑溟的眸子里带着牛旋风看不懂的神色。
      刚要飞出来的粗话全部被牛旋风咽回了肚子里,牛旋风尴尬地笑了两声,后退了一步问黑邵:“啊哈哈哈少主,您老人家有什么事情吗?”
      “你刚才在跟护法聊天?”黑邵明知故问。
      “嗯,俺想当护法的护卫,被护法拒绝了。”牛旋风大咧咧地把自己去找尹瑜的目的说了出来,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当尹瑜的护卫有什么不对的。
      “哦?”黑邵听到牛旋风这么说,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意外。打量了牛旋风两眼,黑邵转身就往自己的营帐走,顺便叫上了想开溜的牛旋风:“跟上。”
      “啊?哦哦哦!”牛旋风愣在原地,见黑邵已经走出一两米远,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黑邵是在叫他,赶忙跟了上去:“少主,您叫俺是要布置任务嘛?”
      黑邵没有说话,他带着牛旋风走到自己的营帐里,吩咐守卫不要放别人进来,而后自己坐到了主位上,看着站在下方的牛旋风。营帐里的烛火随着夜风来回摇晃,火光映在黑邵的脸上,暖色的火焰里都是冰冷。
      牛旋风站在下首,他惴惴不安的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黑邵,只能双手摩擦着自己的裤腿,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营帐里静了一炷香,黑邵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随着他开口杀意在营帐里弥漫,魔教少主审视着下方的手下,语气不辨喜怒:“牛旋风,你可知本少主唤你前来所谓何事?”
      “回少主,属下不知。”牛旋风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说。
      “一件事。”黑邵目光黑漆漆的,不知道是再想谁:“一件你知道的,却也是你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请少主明示!”牛旋风本就不算灵光的大脑听闻黑邵的话立刻疯狂转动,眼看大脑都要过载的牛旋风还没能想明白黑邵到底要问什么,只好沮丧地说出这句话。
      “你清楚的。”黑邵目光愈发阴沉了,他缓缓吐出三个字:“雪蟾丸!”
      随着黑邵这话说完,营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三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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