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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顺势而为 ...

  •   魔教营地里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在这片平静的气氛中,自家护法被副教主重伤的消息无声无息的传给了所有的人,一时间整个魔教大营的防御因尹瑜重伤的消息,被心含怨念的守卫们提升了好几个度。
      等到下次副教主来的话,只怕会被二堂的守卫追着满营地的切磋。
      当然这一切尹瑜还不知晓,待在营帐里的青年护法,正右手撑着半倚在木桌上,看着刚出关的魔教少主笑得纯良又无辜。魔教少主此刻正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也不知到底再想些什么。
      又来回走了两圈,黑邵转身去看尹瑜,不出意外就看到自家护法兼发小笑眯眯的样子,那人弯起来的凤眸就像是只正在心底算计人的小狐狸。黑邵扯了扯披风,语气不爽:“你到底有想到什么方法吗?也不能就对那个女人放任自流吧!”
      “诶?”小狐狸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语气里的调侃根本都不加掩饰:“属下还以为少主已经想到办法了呢。”
      “尹瑜!”黑邵无语,他瞪了尹瑜一眼,语气里除了不爽还有些抱怨:“你想到就快说,别又在那里看戏,还说什么是考验我的鬼话了!”
      “哈哈哈,少主真是了解我。”尹瑜轻笑着感叹道,他指了指椅子说:“少主,坐下咱们慢慢说,你不坐属下可不能坐呀。”
      “啰嗦,哪有那么多的礼。”黑邵撇嘴,倒也是顺着尹瑜指的方向找了个椅子落座,尹瑜紧随着坐在他对面偏右的位置。
      两人坐下后,青年护法习惯性的扯了下衣袖,他的双手隐藏在未束袖的宽衣袖中,右手手指摩挲着,尹瑜面上笑道:“现在不是动马三娘的时机,我们还需些证据。”
      “什么证据?”黑邵靠在椅背上,不在意地说:“既然她叛教,杀了就是。”
      “少主。”尹瑜不认同地看了黑邵一眼,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两分,黑邵举手认输,这位魔教少主对着尹瑜摊了摊手,表示让他继续说。尹瑜见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看着魔教少主提出疑问:“杀她容易,杀之后呢?”
      “之后……”黑邵卡住了,他瞧着尹瑜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后者用右手横放在他眼前比出个“二”来,青年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只可惜缺少些血色。
      目光淡然地看着黑邵,尹瑜收回了手:“两个问题。”
      “其一,一堂去哪里了?马三娘把控一堂已有四年,这四年间各堂的给养需求均由教中负责,各堂的活动也由教主指挥监管,其次才是属下和堂主。可自从马三娘升为副教主后,一堂就逐渐跟我教断了联系,所有的消息都是一堂单线与教主和我联系。一旦马三娘身死,亦或是她隐遁,一堂不仅再无消息,而且会成为隐藏在暗处的冷刀。”
      “少主,你可别忘了,马三娘的一堂执行的是我教的暗杀任务,那些人是按照杀手去培养的。这些人若是出手,只怕教中少不得又要掀起些风波来。”
      说完这话,尹瑜看着黑邵若有所思的表情,顿了顿继续说:“其二,马三娘来魔教目的为何?这位副教主在六年前来魔教,不过两年就升为一堂堂主,她的手段与武功路数和消息堂所调查的不能说是大相径庭,可也相差甚远。且不论她的身法,就是这次她使得这招‘分筋错骨手’,便是雪岛上人的独门绝技。而她手中曾出现的毒药,譬如‘招魂引’、‘百毒招魂针’、‘失魂丹’,这几个药都是以蛊入毒,这蛊毒可是南疆的手段。”
      “一个身负南疆和雪岛、这两个完全不同阵营功夫的人,隐藏过往和能力来到魔教,她究竟想干什么?”
      随着尹瑜的话音落地,营帐里陷入长久的安静,黑邵眉头紧皱,青年护法的分析清晰明了又一针见血,不过是一个人的生死却涉及这么多面的问题,这让闭关多年才出关的黑邵感到一阵头痛。
      若是形容黑邵现在的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在后世的数学课上面对“本以为是加减乘除的小学试题,结果却要列方程来回合并拆解最终得出结果不唯一”这种让人头大又暴躁的情况了。
      垂眸仔细思索着,所有的线索像是绕成的麻线团在黑邵脑子里打转,刚出关还没来得及接触教中事务的青年少主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抬头就看到自家护法像是把自己整个塞进椅子里一样坐着,他的左臂搭在腿上,宽袖中隐约可见到白色的绷带布条,右手抵在唇前,偶尔唇中泄露出一两声压抑的闷咳。
      被华大夫药酒和银针驱赶走的疲惫感又回到了青年护法的眉间,他凤眸中的凝重神色里还带着藏不住的倦怠,血色随着轻咳声染红了他的薄唇,与苍白的脸色映衬着,艳丽颓靡感下更多的是无法忽视的惨然。
      看着青年唇上的刺目颜色,黑邵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深知自己这位童年好友为何会成为现在这个病弱的样子,正是知道原因,他才愈发的不能接受父亲黑溟的做法,也对尹瑜提出的‘走出自己的路’这个建议满心认同。
      无理由的杀戮和简单粗暴的连坐带来的伤害他已经亲眼看到了,童年的暗杀和一次又一次夜空中那把挥出的长剑给黑邵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只靠单纯的力量和暴虐,不会获得他人的心悦诚服,阴影下的反抗将永不会停止。
      有时候如何踏上一条完全不同人生路,只是需要一盏亮在路边的灯而已。
      低声咳嗽着,副作用带来的血包从尹瑜的嘴角流出,轻车熟路的奔着下巴而去,奔跑间化作一条迤逦的艳色小路。熟练地用右手虎口擦去血迹,再用手背擦掉遗留的血痕,做完这个动作的尹瑜抬眸就看到黑邵复杂的目光。
      “嗯?”青年眉头微挑,顺着黑邵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增添的鲜艳血色,他勾唇微微笑道:“不必担心,没什么大事。”
      “你这两年的身体是愈发不好了啊。”黑邵并不理会尹瑜这句话,在他看来这就是好友的狡辩之言:“我记得前段时间见面时你还不是这个样子。”
      “大概是你的运气比较好,没看到我吐血吧。”尹瑜说着对水盆架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客气话却不怎么客气地说:“少主,属下斗胆,劳驾您帮忙拿一下手巾,我擦个手。”
      黑溟闻言翻了个白眼,眉间的担忧神色暂时消失了,他走过去拿了手巾递给尹瑜:“护法,本少主拿的手巾你可要接住了。”“那真是多谢少主了。”尹瑜笑着接过,他右手捏着手巾,左手微微发力,用手巾将右手上的血渍慢慢擦了个干净。
      黑邵坐回到位子上,他看着青年的动作,忧心道:“你这身体,华大夫还没调养好吗?”
      “华大夫调养的极好。”尹瑜边擦手边慢吞吞地说:“教内自然是无恙的,就算偶尔执行任务,他不能随行也会给些日常疗伤和温养的药丸,没什么大问题。”
      “那这次……”“这次也只是因为我和副教主有了些肢体上的冲突,大概这位副教主还是对我插手她的任务颇有芥蒂吧。”漫不经心地在黑邵面前给马三娘上着眼药,尹瑜终于把手擦干净了,他将手巾丢在一旁的桌子上,看向黑邵提醒道:“不论怎样现在她还不能死,你也不能出手杀了她。”
      “啧,这个女人真是麻烦!”黑邵厌恶道:“当初父王要她当副教主我便不同意,她不过是发现了紫云剑主,若这也算是大功,你应当比她更该当副教主。”
      “少主,此话不可在教主跟前说。”尹瑜心平气和地对着黑邵道,显然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教主的意思属下也同您解释过了,并非是教主有意提升马三娘的位置,只是为了制衡罢了。”
      “你的意思我懂,别再说了。”黑邵摇摇手,看得出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尹瑜对此事的解释,手指勾住衣领往下微微扯了下,黑邵问:“那马三娘怎么办?就放着不管吗?”
      “那倒不是,咱们这位副教主早晚是要死的。”唇角上翘带着讥讽笑意,尹瑜极为好看的凤目中有凉薄一闪而过,他在温和笑意中说出了句冷冰冰地话来:“只是不是现在罢了。至少,少主你现在不能动她。”
      “好!”黑邵点点头答应下来,他到金鞭溪客栈这边来本就是来给青年护法站位的,这里的指挥权还是在尹瑜手中,虽说他可以用少主的身份插手,可自己刚出关,连情况还没搞清楚自然是不能贸然出手。
      更何况这位青年护法的布局极为精巧,他又何必平白来坏人谋算呢?
      转头看了眼营帐外的天色,黑邵回头看着靠在椅子上凤眸半阖的尹瑜,关心道:“你先休息,我去华大夫那里看看。牛旋风这家伙,找个灵芝草药怎么这般拖延!”
      “嗯?”尹瑜闻声睁开眼睛看着黑邵,难得迟钝了两息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少主刚才说了什么,呼出一口气,又用手掌轻轻拍了几下额头,尹瑜轻飘飘地说:“不急,不急。”
      “还有事情要做?”黑邵眉头又皱起来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早些时候派遣隐卫回教中报信,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尹瑜强撑精神,华大夫的药酒效果极好,之前包扎伤口的时候他的确颇种头脑清明的感觉,只是这药效一过,疲倦感就加倍袭来,让他都有些遭不住。
      用拇指关节处按压着眉心,尹瑜不仅是语气,连精神都有些飘忽起来:“教主让您来此也不只是为了马三娘,也是有让少主插手教中事务的意思。少主您不妨在此稍候 一会儿,待属下布置完隐卫的任务,您再走不迟。”
      黑邵听闻点头同意。
      两人都静静的等着隐卫过来,在安静中黑邵侧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按压眉心变成了支头,青年护法手掌半握成拳,拳面抵在额间,他阖上双眼,眼皮下的眸子微微颤抖,证明这个人还没有睡着。
      营帐的安静不过一刻钟,三个隐卫就出现在黑邵和尹瑜的面前。
      在隐卫出现的那瞬间尹瑜停止了闭目养神,他眸光冷然,转瞬又带上了魔教里大家都能见到的温和笑容,放下手看着眼前的三个隐卫,隐卫们单膝跪地给黑邵和尹瑜抱拳行礼,随后垂头不语。
      黑邵没说话,看了尹瑜一眼,尹瑜点头表示明白。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尹瑜的声音中并不掩饰他的疲倦:“时间紧急,本护法便长话短说了。”
      “丙,你的任务不变,务必提醒朱无戒守在六奇阁等神医出现,不可擅离职守。”
      “甲,你和乙两人去往一堂调查,一堂前几日领取给养时是通过第三驿站转运,你们去查看那里的痕迹,找到一堂位置后不可打草惊蛇,将底细摸清楚。”
      “是!”三位隐卫抱拳领命而去。
      见隐卫离开,黑邵站起身来,他走到尹瑜身前伸出了手:“你先休息,我去华大夫那边看看。”“嗯。”尹瑜一把握住黑邵,借着他的力量站了起来,青年护法身影晃了晃,又很快站稳了。
      松开握着黑邵的手,接收了一大堆叮嘱的尹瑜目送着这位少主大步流星的离开营帐,他右手背在身后,黑眸沉沉如幽烛,眸光漠然。轻启薄唇,尹瑜对着空荡荡的营帐叫了声:“壬。”
      随着这声落地,身穿黑衣的青年半跪在尹瑜身前,他肩头的银绣梅花说明了来者的身份,他是隶属二堂的隐卫,而他的代号更是证明此人就是十大隐卫之一。
      “联系丁、戊、庚,让他们准备吧。”青年护法站在原地,长身玉立犹如青松劲竹,华美俊颜上都是冷静神色,往日里那双盛满温和笑意的凤眸里此刻冷得像是雪山峰顶的一捧白色,他唇角微微翘起,讽刺又肆意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笑不入眼底。
      青年说话的声音平稳中带着把控全局的傲然,他的目光没落在地上半跪的隐卫上,所以自然是没看到隐卫低垂着的脸上露出的狂热来。壬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他握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在青年护法跟前丢了脸,可惜还是没遮掩住,声音都带着三分颤抖:“护法,属下斗胆,为何计划忽然提前了。”
      “局势变了,我们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尹瑜轻咳两声,他的视线停在营帐门帘的缝隙中展现的那抹蓝天上:“去找人吧,后山的计划就看你们了。”
      “护法放心!属下即使豁出性命也会圆满完成的!”壬说得掷地有声,尹瑜听过却是沉默了许久,壬也没有出声,整个营帐静的让人生出一丝惶恐来。
      半晌后他开口了,青年护法不认同的摇了摇头,他说:“于你们而言已然是黎明前的黑暗了,万不可倒在这里。”
      “去吧。”尹瑜收回了视线,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黑衣隐卫,冷冽地神色从眼中褪去,留下些许的温和出来。
      “是!”壬抱拳起身,他躬身行礼后转身走了两步停下,他转身看向尹瑜,身姿挺立,傲骨如松。盯着尹瑜的眼睛,壬一字一句地问:“那你呢,你往后又该如何?”
      “你的未来要怎么办,护法。”

      *

      青年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床边的桌子上还摆着白瓷药碗,药碗底部残留着些许的药渣痕迹。在他床边坐着个老大夫,老大夫已经有五十岁了,可他头发乌黑,目光炯炯有神,若只是观其面貌的话,大家都会觉得老大夫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尤其是这位大夫跟身旁床上的青年一比,这精神看着甚至比青年人还好。
      搭手在青年脉门上,华大夫细细听着青年的脉象,皱紧的眉头逐渐舒缓了下来,他满意地点点头,收回了手自语道:“还行,这混小子的脉象看着凶险,每次倒是能化险为夷,也算是天佑之人了。”
      床铺上的尹瑜眉宇间的疲色已经慢慢散了去,熟睡时他依旧眉头微皱,呼吸声轻又缓,平日里敏锐的警惕性在面对华大夫却没有下意识出手,只任凭自己的脉门被老大夫握在手中。
      老大夫又守着青年看了一会儿,莽汉牛旋风从外面掀帘而入,他搓着手给华大夫扬起个笑脸来:“嘿嘿,华大夫您老好。”
      “成,你守着吧。”华大夫见到牛旋风来了,自己就从床边站起身来,他锤了锤自己的腰,语气不冷不热:“只要夜里不发热就行,出事了来找老夫。”
      “诶,诶!谢谢华大夫!”牛旋风压低声音千恩万谢的把老大夫送出了营帐,自己又赶忙守在青年护法的床前。
      看着自家护法虚弱的样子,牛旋风恨恨不平地低声说:“护法,副教主那混蛋居然把您伤成这样子,俺肯定会给您报仇!”说话间牛旋风伸手给青年掖了掖被角,又把烛火稍稍推远了一些,担心这小小的烛火影响到自己护法的休息。
      做完这一切,牛旋风双手放在腿上,瞪大了眼睛定定的守着尹瑜,动也不动一下。
      出了营帐的华大夫背着医箱回到自己的营帐,帘子撩开,营帐里坐着个不速之客。看见来人华大夫脸色变也没变一下,他把箱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己找个椅子坐下,又倒了杯白水给自己,当着来者的面用银针试了毒,确定没问题才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
      喝水润了润嗓子,华大夫抬头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语气平稳:“老夫这小庙居然还能坐得下魔教少主这座大佛,真是令人意外。”
      “华大夫言重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魔教少主黑邵。
      黑邵板着一张脸,端正地坐在华大夫的营帐里,在他身前放了一杯白水,杯中的白水已经变得冰凉,显然这个人在这里坐了许久。他目光冷淡地看着掀帘而入的华大夫,那双和魔教教主有着五分相似的虎目在不笑时颇有威严,配合着青年少主不苟言笑的姿态,任谁看了都要说句“虎父无犬子”来。
      可惜魔教少主也只是跟黑溟面貌相似,父子两人的气场和气质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只要你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同样是坐在椅子上平静的看着人,黑溟给人以深秋的冷风裹挟寒意扯下树上枝叶的凛冽感,而黑邵则是给人以初春的寒风带着温暖拂过树梢的安静感。
      这父子俩人的极端不同有一大部分是出自尹瑜的手笔,当然现在还是没人能发现的这一点的。没人敢去直视这位神秘的少主,而黑溟更不会为自己这个儿子投下太多的视线,因为他现在逐渐开始自顾不暇了。
      停顿了片刻,黑邵看着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的老大夫,开口询问道:“尹瑜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死不了,活不旺。”华大夫放下手里的杯子,他与黑邵不是第一次见面,可他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这位魔教少主,瞧着跟黑溟除了样子外完全不同的黑邵,华大夫在心里给睡在床上的青年护法翻了个白眼,他心道:这混小子到底还是心软。
      听到华大夫给出的这个答案,黑邵眼睛微瞪,他虽然语气还是那副平静样子,可微微颤抖的声音显示出他的不平静:“他,他之前不是挺好的嘛?”
      “挺好?指的是那种死不了的挺好吗?”华大夫的话着实不好听,老人家瞥了一眼黑邵,冷笑一声说:“他的身体究竟怎么变成这样老夫也有所耳闻,一个内功全废根基尽毁的废人能养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黑邵说不出话,就是因为他深知前因后果才对华大夫的话无法回答。
      但是华大夫不会照顾他的心情,瞥了眼黑邵,老人家再次发出一声冷哼,他阴阳怪气的言语里说得都是事实,或者说是尹瑜给他看到的事实:“把人废了再给喂点药就能好了?你以为是路边的野草呢,踩两脚、砍两刀再旱上两天,下点雨就能活。那是个活生生的人!”
      “更别说你们的护法可是真忠心,这么几年恨不得把人家几十年的事情干了,你以为那灵草是怎么找来的?是老天爷瞧着你魔教心诚让仙鹤给送来的?呵,是你那位忠心耿耿的护法拼了命给找来的。常人一生见到一株灵草就算是运气好了,你们那么护法倒好,四年间给找了四株出来,能不要命嘛。”
      “更不用说你们的护法使者可是被人称为‘算无遗策’的妖孽人物,这推算和布局,哪个不要殚精竭虑,就他那个身体能活这么久都算是跟老天爷借命了,老夫能保着他现在这么个苟延残喘的样子,已经不错了。”
      “……”华大夫噼里啪啦一大堆话兜头砸在黑邵脸上,把这人砸的有些眼晕,他也顾不得华大夫那让人火大的语气了,在一连串话里黑邵精准捕捉到了几个字眼,他豁然起身、双手拍桌支住微微前倾的身体,瞪着大眼睛看着华大夫,森然的语气中还有藏着些担忧:“你说,他苟延残喘?”
      “不然呢?”华大夫一眼就看破了黑邵的伪装,老人家江湖经验丰富得很,眼光也毒辣,他一句话就打破了魔教少主的故作凶狠:“你看他吐血的样子,再看看他那张脸,是个健康人的样子吗?别自欺欺人了。”
      这句话把黑邵打回了原样,他跌坐回椅子上,想起白日里那人口中溢出的鲜血,和他漫不经心又熟练擦血动作,还有那张愈发病态的面色,黑邵喃喃道:“没有办法吗?”
      “要么让他啥也别想好好养着,虽然这不太可能。”华大夫喝完手里的白水,扣下杯子看了眼黑邵,在后者暗含期待的眼神中看似随意地提醒了句:“要么少给他喂点毒药,那副破身子骨再来上两剂药就该见阎王了。”
      “毒药?”黑邵不解,他疑惑道:“什么毒药?”
      “你不知道?”华大夫嗤笑一声,老大夫挥挥手对黑邵说:“你们魔教的药问老夫做什么,要不是老夫家人的性命跟你们的魔教护法绑在一起,老夫才懒得多管闲事呢。”
      “华大夫?”“走吧。”老大夫站起身往床的方向走,他冷言冷语地把这位魔教少主赶出了营帐:“这种事问老夫做什么,又不是老夫下的毒。”
      营帐里的烛火熄灭,黑邵站在华大夫营帐门口,他抬头看着夜色正浓的至暗天空,竟是一步都走不动了。老大夫的话还在他耳边盘旋,青年护法血像是抹在了他的眼睛上,童年时期好友稚气中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好似还出现在昨天,可今天就变成了那张病态又虚弱的笑脸。
      “内功全废、根基尽毁的废人。”华大夫形容尹瑜的话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黑邵那些不愿意回忆的往事的大门。
      记忆里他第一次敢于反抗自己的父亲,就是因为那件事。
      “你怎么成这样了!”少年时期的魔教少主半跪在床边,他握着好友的手,看着小少年消瘦的面容,紧皱眉头。
      “不过是些小伤,少主怎么就出关了?”十四岁的少年护法微笑着看向眼前的少主,不论是往日的布局,还是多年的相处,尹瑜从不否认他对这位少主除了利用外,还是有着朋友的情谊的。
      “你的伤!是父王对吗?”黑邵咬了咬嘴唇,他看着好友笑着摇摇头,再看到绷带中渗出的血色,愤怒直冲他的大脑,往日里从不正面反抗自己父亲的黑邵第一次与黑溟大吵了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吵架后黑邵匆匆见了好友一面后再次闭关不出,直到这次他出关,才算是彻底离开了迷魂台。
      深吸一口气,黑邵抬步走向尹瑜的营帐,那里还有着点点灯火,像是夜间唯一的一盏孤灯,又像是四年前他脚步凌乱的离开了护法院落,回头看到的最后一眼。
      那时好友房间的窗边放着根在风中摇曳的蜡烛,似乎是在给他送别,又似是提醒他该走之路的方向。
      轻轻掀开营帐门帘,走进来的黑邵惊醒了守在旁边的牛旋风,他充满杀气的回头一看,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黑邵,牛旋风急忙站起来,抱拳低声说:“见过少主。”
      “出去吧。”黑邵对牛旋风摆摆手,牛旋风站在原地踟躇了些许时刻,转身离开了营帐,留下黑邵坐在尹瑜的床前,目光幽幽。
      青年的呼吸不曾变化,他的俊美的面容掩盖不住那股病弱之气,黑邵看了尹瑜那张脸很久,最后他双臂支在床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半晌,青年少主声音低沉,他说出了那句四年前就想说却没能说出的话,这是一句在他心中迟到了四年的话。
      “抱歉,尹瑜。”
      在黑邵的轻声致歉中,沉睡的尹瑜缓缓睁开了眼睛。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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