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栖息之地》鱼观水

1、第 1 章

　　1.
　　在楼梯上走着的时候，陈至北发现外面的竹比上次回家时绿了许多，这个时间同学们应该还在午休，而自己刚从医院出来。母亲韩秋拿着他的东西，跟在他身后。到了家门口，母亲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找钥匙开门。
　　进了屋之后，母亲开始收拾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待她把该洗的衣物放在洗衣机里后，她说:“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为告诉我，那几个学出被开除了。”陈至北没说话,他去厨房烧上了水，韩秋接着说:“她说这周上完就放暑假了,而且你们的期末成绩也下来了，你在班里排第三。我打算明天去学校收拾你的东西，一起去吗?”
　　陈至北打开手机，说:不去了。”
　　“行。后天你妹放假我要去开封接她，你去吗？”韩秋说完后将洗好的水果放在果盘上。陈至北漫无目的的看着新闻，韩秋把烧好的水倒入一个绿色水杯里拿到桌上。忙完后，韩秋坐到沙发上，她拿起一个淡紫色的水杯倒着水，说:“一会你姨过来。”
　　陈至北点了点头，拿起水杯向屋里走去。他把门琐上，将水杯放在书桌上，便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发着呆。不久，他便入梦了。
　　五天前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地理，陈至北谈不上多喜欢这门课，只是及格就好，但他的一位朋友王陆恒很喜欢这门课。课堂很然乱，大部分人都在看还有多少时间下楼站队吃饭，少数的人在说话。
　　老师把最后页PPT讲完，看到班中这种情况，看了一眼表，说:“同学们，下课吧。”
　　学生们疯似的跑出教室，陈至北和王陆恒混人群中，王陆恒说“这都考试完了，老师不讲卷子讲什么暑假安全。”
　　陈至北指了指一位女生，说:“你没看李程薇，她上课一直在那里写写画画，我估计她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王陆恒知道李程薇会写什么，她在写小说，想到这里他说:“这个年纪好好学习不好吗?在那里写什么小说。”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到了楼下。排红的云盖在大地上，夕阳用最后的力气渐将暖光撒在天空。陈至北和王陆恒走到队伍里。
　　陈至北吃完饭后，绯红的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天慢慢青下来，象征黑夜将至，他走在黑暗之中。
　　陈至北从楼下到楼上拿水杯打算接水时，班里已经坐了些人。
　　其中一个烫头发的人见到他说:“娘们回来了，咱们班终于回来一个女的了。”说完傍边的男生们大笑，在赞同他的说法。
　　陈至北没有理他们，而是拿着水杯走出门，烫头发的男生接着说:“走什么，不就是没个女生在班吗?就走了。”
　　陈至北骂了他一句:“神精病。”他走到楼梯口，喝了一杯中剩余的水。
　　他看见了吃完饭的王陆恒在一楼的楼梯那里，他喊了一声:“王——”还没喊完，他的后背被人踩了下，从楼梯口那滚了下去，头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之后发生什他便不知道了 ，醒来后他就在病床上，周围有韩秋、班主任和医生。
　　从睡梦中醒来的陈至北看了一眼手机，已经睡五个小时了。他呆呆地坐在床上，他在想为什么用那么多人讨厌自己?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可别人人为什么讨厌自己?
　　他喝了一桌上的水，把锁上的门打开，韩秋将做好的饭端到桌子上，看见他出来，说:“洗手吃饭，你姨马上过来，还有你哥和你姐。”
　　陈至北走向流手间，他打开水龙头，丝丝凉水冲在他手上。洗完后，他关掉水笼头，拿起毛巾开始擦手。从洗手间出来后，他坐在餐桌旁，抬头看了天花板，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觉得自从住院后自己不太想说话，就算是想表达也表达不出来，王陆恒和李程薇看到他后肯定会说他冷漠了许多，他对别人不太交流，除了那三四个朋友，他与其他人交往甚少，尤其是班里的那些男生们，他们不太喜欢他，而陈北也厌烦他们。
　　正在想着，敲门声打断了他，韩秋过去开门，看见来人，她对陈至北说:“至北，你姨来了。”
　　陈至北思想回来了，他叫了一声: “姨。”门外的三个人进来了，手中拿着箱子，韩秋把箱子放在客厅一角，说:“洗手吃饭吧。”
　　陈至北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人和光亮，他的后背被人跺了一下，于是他一直向下滚，一刻也没有停止，他自己快要吐了。
　　就在他自认为就要到底时，他醒来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在是三点二十四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将窗帘拉开，拉开后他走到书桌旁，坐了下来。他从书桌上拿起一支笔，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开始读。
　　陈至北一页一页的翻着，不知不觉，书页被打湿了。陈至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他抽出一张纸将眼角的眼泪擦干，他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里。可这泪像怎么也擦不干似的，这是他第一次哭成这样。
　　他觉的自己太累了，他也想过自杀，可是他不能走，他有家人，妹妹总不能在以后带着孩子照顾老人，他也猜的到，如果一了白了，自己将会成为那些人的笑话，那些人不会产生悔意，他们只会笑着拍手赞叹道:“死的好，早该死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韩秋说:“至北，小恒和小薇刚刚打电话，问你一会收拾东西的时候能不能一起去。”陈至北将馒头放在嘴里，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陈至北把盘子端到厨房的水池里，韩秋说:“你别管了。我来洗。”陈至北用水湿了湿手，走到鞋架边拿出一个口罩。
　　韩秋将盘子洗完后，走到鞋架那里穿鞋，陈至北坐在沙发上，他已经收拾完了。
　　韩秋走到桌子旁将车钥匙拿起来，从鞋架箱子里拿出口罩说:“走吧。”陈至北跟在她身后。在电梯里韩秋问他:“东西多吗?”陈至北答道:“不多。”
　　车里放着轻柔的乐曲，陈至北不顾音乐，只看着窗外，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街道上的商店，看着天上的云彩。
　　朋友都告诉他上了八年级就会有改变，不会有人欺负他,可这是真的吗?他不知道，估计他们也不知道。
　　到学校后韩秋去收拾他的东西，班主任让他们三个人去办公室聊天，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去上课了。三个人找了椅子，坐上去后，王陆恒说:“你的胡子长了。”
　　李程薇说:“我觉得你变的冷漠了。”
　　陈至北没有回答，他们两个人在那里聊成绩，聊这几天发生的新鲜事，以及能让陈至北开心的事。
　　看到陈至北从楼上滚下来后，王陆恒立马跑到二楼，他看见趴在地上的人，把陈至北背到背上，他让陈至北的手环着自己的脖子,一只手扶着背上的人，另一只手拿着他的水杯。走到楼下后，他撞见了李程薇，李程薇问道: “他怎么了?”
　　王陆恒说:“他从楼上滚了下来，晕了。”
　　李程薇着急地说:“把水杯给我，快去找老师，她在餐厅。”她接过王陆恒给她的杯子,一只手扶着陈至北，向餐厅跑去。
　　跑到餐厅，李程薇迅速的看到了班主任，她跑到班主任身边，说:“老师，陈至北从楼上滚了下来了，晕倒了，快叫救护车。”
　　班主任看到了王陆恒背上的陈至北，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给医院，电话还没被接通，她对王陆恒说: “先把他放来。”她放下一个凳子，这时电话通了，她走到餐厅外面。
　　李程薇帮助把王陆恒背上的人放下来，她看了看陈至北的后背，衣服上有一个土脚印，她说:“有人把他从楼上跺下来了。”
　　王陆恒说:“对。我听见他叫了我一声，要是我早点上去就好了。”
　　李程薇拍了拍陈至北的后背说: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几分钟后，班主任过来了，她说:“我叫了救护车，并给他妈妈打了电话，你们把他背到前操场去。”
　　“好。”王陆恒答道，他背上陈至北，李程薇拿起水杯，并将凳子收起来。两个人向外走去。
　　韩秋来到门口时，三个人已经聊完了，陈至北把办公室灯开时,她对陈至北说:“至北，东西收拾好了。”
　　陈至北向两人道别，韩秋说:“小恒、小薇等放假了去阿姨家玩，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两个人应道:“好。阿姨再见。”
　　韩秋和陈至北走到车旁，陈至北说:“妈，我……我不想上了。”
　　韩秋将车门打开，她什么也没说。
　　陈至北打开车门，韩秋坐到了驾驶座上，陈至北又重复了一遍:“妈我不想上了。”
　　陈至北说完后括住了脸，他哭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知道自己这样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的付出。他接着说:“我真的受不了，太累了。"他在宿舍里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没人比他更了解。别人都在说这只是开个玩笑，说他开不起玩笑，可别人不知道是，这些玩笑同刀一样刺在心上。
　　他反抗过，告诉过老师，可有用吗?没用，他们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他们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他们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反抗没有用，逃避也没有用，忍受更没有用，可他有什么杰法?有什么办法解决自己也看不到边的霸凌?
　　“妈我累。”陈至北说，他拿出卫生纸擦泪，接着说:“我真的受不了校园霸凌了。妈，你知道吗？我想死，我想过无数次，我想过怎死不会痛，才能安样。但我也只是想想，我不想让你受苦，我不想让我妹以后那么累。”
　　韩秋听到这里也哭了，陈至北接着说:“有一次宿舍午体结束，宿舍里面的十个欺负我一个人，我抱着头在门后哭，可他们继续谩骂我，说我像个女的似的在那里哭，还有在笑，如果不是王陆恒发现我太长时间不到班，去宿舍找我，我那时就已经受不了。”
　　韩秋听不去了，说:“儿子，别说了。别说了。”
　　陈至北停止了，经过这么一哭，他觉得自己的内心舒畅多了，韩秋将音乐打开了，轻柔的音乐飘在车内。
　　韩秋红着眼看着前方的路，陈至北看着窗外，他很喜欢这种给人的精神放空的感觉。
　　陈至北被送到医院后，班主任自己一个人去了监控室，但监控只拍到了腿部，这给他们带来了困难。班主任决定让王陆恒和李程薇一起查监控室。
　　走出监控室，李程薇说:“我敢肯定是张强远，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咱们都清楚，他对陈北至什么态度咱们也知道，上次宿舍的事没有开除他，看来他不想上了。”
　　王陆恒说:“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一切都不确定。”他想了想，开始向监控室跑去，李程薇不知道王陆恒为什么跑，但是跟着他，两个人跑到监控室门口，王陆恒对里面的老师说:“老师看一下走廊的监控。”
　　老师调到走廊前些时间的监控，监控里有几个人走到了班级里，其中就有那个烫头发的男生，他就是张强远。
　　就在他们进去后不久，陈至北进了班。班里发生了什么并不知道，不一会陈至北从班里出来了，王陆恒让老师把后面的录下来。
　　后面发生的事情不出李程薇所料，张强远从班里出来，楼梯口的陈至北喝了囗水，张强远快步走到他身后好，此时陈至北喊了一声，王陆恒知道陈至北在喊他。
　　监控里的张强远跺在陈至北的后背上，陈至北滚下去。
　　第二天的清晨，陈至北洗着牙，韩秋在厨房忙着。韩秋将菜瑞到桌上，她说:“等你妹放学了，我去接她，你在车里等着。接完你妹后，我带你们在开封转转。明天你爸坐高铁回来，我还要去郑州接他。”
　　陈至北点了点头，说:“我们学校放假后几天，王陆恒和李程薇会来咱们家。”
　　“好，那天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陈至北很庆幸有这样的朋友和父母，他们不会责怪什么都是他的错，他们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没有他们，可能陈至北早已经走了。他的朋友对他很重要，他对那些朋友也很重要。
　　阳光通过窗户照在客厅里，陈至北笑了一下，他要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朋友和家人。
　　王陆恒端着餐盘从餐厅里出来，他问旁边的李程薇:“咱们也快放假了吧?”
　　李程薇想了想说:“应该还有两天。怎么？这么快就想陈至北了？”
　　王陆恒说:“我们是朋友，几天不见，当然想了。”
　　李程薇笑了笑，她知道王陆恒怕陈至北想不开会自杀，但经过昨日的聊天后，她觉得陈至北从出院时的冷漠变得同从前一样了，爱笑了，阳光了，她相信陈至北不会轻易地自杀。
　　她拍了王陆恒的肩，说:“放心吧，他不会轻生的。”
　　王陆恒的心思一开始就被李程薇猜到了，他怕陈至北轻生，但他听见李程薇的话后，心放松了许多。
　　陈至北坐在车上看着手机，翻来翻去找不到好看的，于是他转向车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他看见韩秋领着妹妹出来了，韩秋手里拿着被子，妹妹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书包，他打开车门去帮她们拿东西。
　　把东西全放在后备箱里后，妹妹坐在他身边问他:“哥，我手机拿过来了吗?”陈至北从腿边拿出手机。
　　韩秋在前面说:“至北，你少玩手机，都近视那么高了。还有，至南，你也少玩会手机，以后可别像你哥一样，戴个眼镜，这样可不好纠正。”
　　“妈，我两周才回来一次，好不容易放假了。”
　　“那也不能玩太长时间，你要上初中了，这就说明你离成人不远了。还有，回家别只知道玩，让你哥教教你初中的学科，我就担心你学不会可怎么办。”
　　陈至南将她的话打断，她说:“我知道了，您可嘴下留情，我刚坐车上。您就看有向前方，好好开车。”
　　韩秋唉了一声，她问陈至南:“明天我要去郑州接你爸，你一起去吗?”
　　陈至南连点头，说:"去！肯定要去，我都在校困十天了。”她看了一眼陈至北问:“我哥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韩秋说:“你哥有事，提前回来了。”
　　从郑州回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全部落下。陈至北看着窗外的夕阳，父亲陈和在驾驶座上，陈至南已经在旁边睡着了。他们在接到陈和后在郑州玩了一天。
　　陈至北在郑州碰见了一个小学同学，两个人聊了一会，自从毕业两人就没联系过，这次的见面，让陈至北想到小学的时光，下课的欢声笑语，夏日的蝉声，秋日的落叶以及冬日的雪，那是美好的时光，让人怀念。
　　陈和问陈至北北:“小北，想什么呢?”
　　“想小学的日子。”陈至北说，扭头看向窗外。
　　他想，如果自己没有上那所初中，一切会怎么样，这样就没有霸凌，没有心灵上的苦，但这也代表自己将不会认识王陆恒和李程薇。
　　回到家后，夜已经黑了，韩秋在厨房里做饭，陈至北和父亲妹妹在客厅聊天，聊他们的开心事。
　　两人并不知道陈至北住院的事，因为韩秋并没有向陈和打电话，在车上也没有告诉陈至南，陈至北不想让他们多虑，便和韩秋藏着此事。
　　学校放假那天，陈至北打算去找王陆恒和李程薇，但韩秋担心他会被张强远报复，为了不让韩秋担心，便没有去。
　　等吃完中午饭，有人给他发消息，是王陆恒，他在那里说这些时日学校的事情。
　　等到说完后，陈至北发消息问他:“你能不能来我们家住一晚上？”
　　王陆恒回他:“等一会，我问问我妈。”
　　2.
　　“冬天就要到了”王陆恒看着楼下枯掉的竹子说。
　　“是啊，天变冷了。”陈至北说
　　今年的寒冷来的特别快，十月初天气就开始变冷了，竹子枯了，草黄了，树叶变黄落下了。从陈至北出院那天起，一切变化都开始了。
　　“元旦晚会我们要表演什么节目吗？”李程薇问王陆恒和陈至北。
　　“表演？我们三个能表演什么？”王陆恒问李程薇。
　　“张璇他们打算跳舞，问我参不参加，我问她，能不能带上你们两个？她说可以。”李程薇说。
　　“跳舞吗？他们打算跳什么舞？”
　　李程薇看了一眼王陆恒，说：“他们自己编的舞，叫《远行，吾送》”
　　王陆恒问李程薇：“他们有几个人？都是谁？”
　　李程薇笑了笑，她明白王陆恒为什么这么问，他在害怕那群人里会有人欺负陈至北，李程薇对王陆恒说：“你放心吧，我已经问过了，有三个人，分别是林哲阳、张璇、娄洋。”
　　陈至北想了一段时间后说：“有林哲阳吗？那我们参加吧。”
　　陈至北见过林哲阳，林哲阳的情况比他更差，林泽阳在学校里也被叫作“娘炮”，班里的同学开始孤立他，拿他取笑，但经历这些，他也不愿意告诉老师，他选择隐藏自己遇到的事情。他在学校只有两个朋友——张璇和娄洋。
　　其实林哲阳不应该被他们那样说，他只是说话声音较细、对人温和、与女生玩的比较好、喜欢文学，所以在七年级时同班男同学叫他“娘炮”，就因为他与别的男同学不一样，他们班的男同学开始造谣，说他是同性恋，他的臭名在学校传开了。之后，林哲阳加入了学校的广播站，那段时间里广播站是他在学校的避难所，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娄洋和张璇。
　　陈至北觉得林哲阳不应该被那样对待，他其实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是那群男生的错，但受罚的却是他。相比之下，陈至北只是被自己班里的男生叫“娘炮”，他身上的压力比林哲阳身上的轻多了，但在七年级时，他却喘不上气，踢他到楼下的张强远在七年级时与他同一个班，张强远对他扔馒头球、辱骂他、恐吓他。李程微说过，张强远被开除是他活该。
　　而后，陈至北、王陆恒、李程薇三人去了张璇的家里。开门的林哲阳看着他们三个人表示很震惊，他并没有想到有人会来加入他们的表演，因为他想：很少有人想接触自己，也就是因为这样，张璇和娄洋的朋友才会变少。
　　张璇看见他们来了，便对他们说：“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们组队吧，陈哲阳和娄洋一起，我和程微一起，余下的两位男生一起。”
　　舞蹈是张璇和娄洋一起编的，跳起来简单，看起来优美，陈至北三人很快就学会舞步了。
　　排练完后已经夕阳西下了，陈至北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和林哲阳一起对抗那些流言蜚语。
　　十一月的末尾，学校开始让同学们报节目了，陈至北他们节目被选上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开了，班里面的男生知道此事后，一个男生在老师不在班级时大喊：“陈至北，你跟林哲阳一起玩，不怕变成同性恋吗？”
　　另一个男生喊：“他本来就是一个娘们，喜欢男生也不奇怪。”
　　李程薇拍了一下桌子，向那两个男生喊：“你们两个能不能闭嘴？他跟谁一起玩，关你们什么事？”
　　“你这么护着他，难不成你喜欢这个娘们？”
　　“你们的节目表演出来就是在脏我们的眼睛。”
　　陈至北说：“造谣不用负责吗？还有我们的节目能选上是我们的本事，有本事自己上，不想眼睛脏，把你眼睛挖出来啊！”
　　“你他妈欠打是吧！医院没住够吗？”
　　王陆恒喊：“你们稍微安静些又不会死。而且，你只要敢打陈志伟一下，你试试。”
　　“呵，我们的班长大人开始用权了。”
　　“我不是用权，我只是在帮我的朋友说话。”
　　而后教室里陷入了安静，第四节课的任课老师走进了教室里，李程薇看了陈至北一眼，小声地说：“这些事你别放心上，而且明天就放假了，晚上放学回寝室时跟着王陆恒。”陈至北点了点头。
　　陈至北不想在乎他们，因为他们不值得，他绝不会让一条脏河将自己淹死。
　　周六的上午九点左右，陈至北他们到了张璇家中了，张璇告诉他们，自从元旦晚会的节目单出来后，林哲阳很不好过，寝室里的恶言，校中同学们的暗中嘲讽，他在硬撑着自己的身体。林哲阳看着面前的五个人说：“我撑不住了，我想退学。”
　　陈至北知道这种感觉，七年级时自己就想过要自杀，但他没有。林哲阳哭了，陈至北看着他，林哲阳哭着说：“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太累了，我想退学，我再也受不了他们了，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张璇，我累了，我怕他们了。至北你不怕他们吗？”
　　“我……我曾经也怕，但进入了八年级后就不害怕了。”
　　林哲阳苦笑了一下，说：“你很坚强，可我却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想要退学，可是……我又担心我们的节目怎么办。”
　　排练完后，陈至北送林哲阳回家，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快到林哲阳家小区门口时，林哲阳问他：“如果我死了，世界会不会更好？”
　　陈至北只是看着他，并没有选择回答，林哲阳看了他一眼，问他：“我这样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之前我也这样想过，我也想一走了之，可我想到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我便不想死了，也不敢死了。”
　　林哲阳想过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可每次想到这些又忍不住想起那些人，他认为自己的心理有问题。他问陈至北：“我的心理是不是有问题？”
　　陈至北拍了拍林哲阳的肩膀，说：“你的心理没有任何问题。”
　　餐桌上，林哲阳与家人正在吃晚饭，林哲阳将碗里的饭吃完后，对父母说：“爸、妈，我……不想上学了，我想退学。”
　　父亲砰的一声将手中的碗放到餐桌上，说：“不上学，你想去种地啊？”
　　“我不想种地，但我也不想上学，我可以跟着你开货车去。”
　　“开个屁车，你才多大啊！你就是不想上，也应该把初中给我上完。”
　　母亲拍了拍父亲的手，示意他闭嘴，然后问他：“为什么不想上啊？”
　　林哲阳沉默了，母亲瞬间明白了是什么原因，林哲阳很少与父亲谈心，多半都是与自己的母亲谈心，因为他觉得母亲比父亲更好交流。
　　母亲问他：“是不是还是那些原因？”
　　林哲阳点了点头，父亲便明白了为什么不上学的原因，虽然自己没与儿子谈过心，但妻子都告诉过他，他生气地说：“你就不能装成没听见吗？”
　　“我装了，我装了一年半了，但我也是个人，时间久了，我会在意的，我会知道这些不好受。我不是机器人，我有感情。”
　　“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我有错吗？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错了，我明明什么也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们先欺负我的，我有什么错啊！”
　　“那他们为什么只欺负你啊！那不就是你的问题吗？”
　　林哲阳猛站起来喊：“我有错。对，错的都是我，我活该被欺负，我生下来就他妈是个错误！”
　　母亲旁边的弟弟开始哭了，父亲瞪了他一眼，对他喊：“哭什么哭！你多大了？”
　　林哲阳看了弟弟一眼，他什么也没说，然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母亲瞪了父亲一眼，然后带着弟弟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林哲阳果然没有来学校上学，学校里开始传他为什么不来上学，陈至北并没有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不配知道。现在晚自习第二节要去排练，因为林哲阳没有来，所以娄洋只能先自己练一会儿，然后再与李程薇一两次。
　　林哲阳没有来学校的第二天，陈至北的班里开始说风凉话，一个男生对陈至北三人说：“那个娘们都不来了，你们练有什么用，快点放弃吧！”
　　李程薇骂了他一句，陈至北说：“他来不来不关你的事，我们要不要接着跳，也不关你的事，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这个死娘们，是不是想死啊？”那个男生冲到陈至北面前。
　　王陆恒跑到他身边，拉住那个男生，对他说：“走，去外面。”
　　男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怕了？”王陆恒松开男生，男生一句话也不说，奔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王陆恒对班里的学生说：“学习，不准说话，想说话等下课再说。”
　　李程薇将一张纸条扔到陈至北面前，他将纸条打开，上面写着：欺软怕硬，什么人啊！
　　陈至北将纸条收起。升起的阳光照耀着他，他背着光。
　　“下次再去学校就要准备正式演出了。”娄洋对林哲阳说。
　　娄洋五人在学校就约定好了，这次放假要去找林哲阳。现在他们五个人正坐在林哲阳家的客厅里。
　　“我知道。那天我会去的，然后表演表演完就回家。”林哲阳说。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陈至北问。
　　林哲阳苦笑了一下，说：“我已经想好了。”
　　张璇惊讶的说：“真的吗？说出来听听。”
　　“秘密。”而后，林哲阳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们来练舞吧，我要把缺的次数补回来。”林哲阳将陈至北拉起来。
　　他们跳了一遍又一遍，累了就停下来歇五分钟，直到林哲阳的弟弟放学回来后，他们才停止，此时天已经黑了。林哲阳提议去送送他们，但被他们拒绝了，他们认为他应该多陪陪他弟弟，毕竟他才九岁，自己一个人在家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安全。
　　林哲阳的弟弟对他们说：“让我哥哥去送你们吧，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没问题的。”
　　五人同意了林哲阳的要求。到楼下的时候，林哲阳说：“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面了。”
　　娄洋说：“见不到面了……你要去外面吗？”
　　“对，我要离开这里了。”
　　陈至北问林至阳：“那以后我们能见面吗？”
　　林哲阳想了想，说：“应该会的吧！”
　　元旦晚会已经开始了，陈至北六人在后台化着妆，化完妆后，陈至北将脸转向王陆恒，问他：“好看吗？”
　　“好看，非常好看。”说完后，王陆恒笑了笑。
　　“你这笑是什么意思啊？有那么好笑吗？”陈至北将脸转到镜子前，仔细看了看后说：“还可以啊！”
　　王陆恒边笑边说：“好看，很好看。”然后陈志北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张璇和李程薇在那里练舞步，林哲阳和娄洋在那里聊天，娄洋一直看着林哲阳，她问：“你真的打算离开这里吗？”
　　“对。而且你能不要一直看着我吗？”
　　娄洋笑了笑，说：“多看几眼，说不定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林哲阳看见娄洋眼中的泪光，他问：“你明白我那天晚上在说什么了？”
　　娄洋点了点头，那天晚上回家后，她想了许久，她想明白了林哲阳的意思，他想要自杀，她想阻止他自杀，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想：既然他告诉我们了，那就证明他希望我们能叫下他。娄洋用手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另外四个人。
　　张璇和李程微练完舞后向娄洋、林哲阳两人走去，等王陆恒化好妆后，陈至北便和他也向两人走去。
　　陈至北说：“林哲阳，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你可不能死。”
　　林哲阳只是简单的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
　　报幕结束了，陈至北他们要上场了，他们飞快的跑到幕后，林哲阳听到了观众席上的叫骂声，那些声音很小，但对他而言却如雷鸣，陈至北看着林哲阳说：“不要被他们影响。”而后大幕拉起。
　　音乐是娄洋亲自编写、录音的。先是鸟叫声，舞台上的灯光聚向他们六人。鸟叫声结束后，钢琴声响起，他们六个人开始跳舞了，先是诉说，然后不舍，最后离别，钢琴曲由轻柔变成了悲伤。
　　曲落，六人谢幕，幕慢慢落下。掌声很少，只有一些女生和领导再拍。
　　元旦联欢会在六点左右就结束了，林哲阳在结束之后要自己的班里收拾东西，陈至北和王陆恒同他一起去他们班里。
　　学校里的领导、老师和同学从礼堂里出来了。三人刚要上楼，一个男生从后走来，说：“哟，王陆恒陪着两娘们呢！”
　　“如果你不会说话的话，你可以把你的嘴闭上。”王陆恒说。
　　男生冲到王陆恒面前，举起拳头，在将要砸下去时，陈至北将男生拉到了一边，男生的背狠狠地砸到了墙上，男生喊：“他妈的，你个贱娘们！”
　　陈至北说：“你想打架吗！有本事就来，你以为我会怕吗？”
　　男生看了三人一眼，对林哲阳说：“贱娘们，等着死吧。”然后便上了楼，林哲阳沉默的看着陈至北二人。
　　王陆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一些同学上楼了，林泽阳发呆了一会后，对他们说：“别跟着我了，我自己去班里。”
　　林哲阳眼中闪着泪光，看着不远处的二人，对他们说：“再见。”而后便一人上了楼。
　　陈至北知道林哲阳想要干什么，要不然不会用那种方式说再见，他在告别，陈至北拉着王陆恒向楼上走去。他们在上楼时，便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下来了。
　　林哲阳上楼后向自己班门前跑去，他在确定楼下没有人后，身体便向前倾去，他从楼上落了下来，而后闭上了眼睛。
　　张璇、娄洋 、李程薇三人听到声响后马上奔到了这里，张璇愣了一下，娄洋蹲在地上哭，而后张悬拍了拍李程薇，呆呆地说：“去叫救护车。”
　　李程薇愣了几秒后便跑去找老师打电话了，然后陈至北、王陆恒也跑了过来，看见林哲阳的躯体后，陈至北觉得全身无力，顿时身体向下倾，王陆恒立马将他拉到怀里，并尽量不让陈至北看到林哲阳。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五人看着林哲阳被拉走，李程薇拍了拍娄洋的肩膀，说：“会没事的。”
　　陈至北哭着说：“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啊。”
　　不久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开了，但没有人猜他自杀的原因，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林哲阳是因为他们而跳楼的。
　　3.
　　陈至北做了一个梦，梦中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后一个人来到了他的房间里，那个人是林哲阳，前不久他选择了自杀。
　　陈至北看着那个缥缈的人影，问：“你为什么会来我的梦里？”
　　“因为你想见我。”林哲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陈至北眼中泛起了泪光，他问：“那你是离世了吗？”
　　林哲阳微微笑了一下，说：“那要看你怎么认为。”
　　林哲阳将手伸到陈至北面前，问：“可以挑一支舞吗？”
　　陈至北将手放在林哲阳手上，他并没有问林哲阳要跳什么舞。
　　舞步一开始他便明白了他们要跳什么舞，是《远行，吾送》，他们自己编的舞。
　　跳着跳着，陈至北哭了，林哲阳让他躺在床上，然后给他盖上了被子，陈至北看着他问：“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们还会见面的。”
　　“在哪？”
　　“蝴蝶栖息之地。”
　　在葬礼上，陈至北明白了梦中林哲阳为什么要与他跳《远行，吾送》了，他在与陈至北告别。
　　林哲阳没有救回来，他的父母在书桌上找到了他的遗书，他在遗书中希望家人、朋友们能将自己忘去。
　　可陈至北他们忘不了，因为他们是好朋友，林哲阳在遗书中劝朋友们不要悲伤。看遗书中的乐观语言，人们不会明白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林哲阳是不应该死的，他的生命不应该这样结束。
　　林哲阳在遗书的最后写到：希望你们照顾好弟弟，我先西去了。
　　陈至北他们看完遗书后便哭了，林哲阳在遗书中希望他们不要活在悲伤之中，因为他并不值得他们这样做，但林哲阳想错了，他值得他们这样做。
　　学校开始调查这件事，校方决定在寒假之前处理完此事。
　　开始调查的第一天，学校里说闲言碎语的那些人闭嘴了，因为他们怕校方找到自己头上。
　　调查的第四天，也就是放寒假的前一天，学校总共开除六人，之后没有人提到林哲阳了。
　　陈至北一直在想，梦中林哲阳告诉自己的“蝴蝶栖息之地”是什么意思，他将此事告诉了另外四个人。
　　李程薇说：“那是你心里所想的，你自己会清楚那是什么的。”
　　娄洋说：“而且你会做那个梦，是因为你太想他了。”
　　王陆恒看了一眼窗外，月亮正慢慢升起，他说：“寒假要来了。”
　　张璇说：“对啊，今晚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晚了。”
　　陈至北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一月十九日早上，陈至北在他们五个人的群中提议：“要不要晚上来我家吃火锅？”
　　另外四人同意后，陈至北就说：“那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吧。”
　　然后他们在市里最大的超市门前汇合了。
　　陈至北见到朋友们感到非常开心，他们在超市里说说笑笑，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趣事给朋友们讲一遍，还讨论了最近播出的电视剧。
　　他们买完食材后就回到了陈志北家中。
　　陈至北、李程薇洗菜，娄洋、张璇切肉，王陆恒在做锅底，一群人弄完后并将这些东西转移到了餐桌上。
　　等待食物煮好的时候，王陆恒问陈至北：“至北，你父母跟你妹妹去哪里了？”
　　“哦，他们知道你们要来，所以下午他们就出去了。”
　　食物煮好后，五人开始动筷子了，他们边吃边聊。吃到一半的时候，窗外出现了烟花，十分绚丽，他们同时看向窗外。
　　“后天就是除夕了。”王陆恒说。
　　陈至北举起杯子，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五个人碰了杯子后，将杯子中的果汁一饮而尽，而此刻窗外的烟花更绚丽了，其中有一场烟花炸开时像数只花色蝴蝶飞在银光照耀着的夜中。
　　陈至北明白了：他与朋友所在之地，便是蝴蝶栖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