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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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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扉晚上并没有睡个好觉,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孤身一人行走在熊熊火焰之中。这火是因何而起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希望这火烧的大一些,再大一些,这样就可以烧掉所有的秘密与绝望,同时也埋葬他自己。
他听见火里有人惊叫,他究竟是要去救呢,还是置若罔闻呢?不,他期望的,其实是那人的死去。
尖叫声渐趋于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受到了迟来的痛意,可是他却没动,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火舌的逼近,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侵蚀,看着鲜血淋漓皮肉脱落的双手。火焰的耀红倒映在琥珀色的眸中,交相辉映,而沈南扉却轻轻的笑了出来。
是啊,多少个夜晚,无数次做这个梦,他都多么希望自己就那么死在那里,死在狰狞的烈焰里,不用再痛苦,不用再孤独,不用再隐姓埋名不敢回顾。
就在他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时,一声叹息穿越重重火焰惊破灵魂,雷霆乍惊,沈南扉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混混沌沌地,他伸出手捏了捏眉心,撑起床打算坐起来时按到了一片柔软的质地——昨晚许衍承落下的大氅,静静地躺在床边,上面的金纹散射着日光流露出奢靡。
沈南扉盯着这大氅看了好几秒才渐渐缓过神来,窗外的日光轻轻爬上他的手背,另他猛地从混沌中惊醒:“该死!”沈南扉咬了咬牙,一把捞过床边衣架上的衣裳,匆匆洗漱,在经过那大氅时还恶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洗漱完毕,沈南扉用颇有些自得的口吻对那皮毛大氅道:“喝茶?恕不奉陪,沈先生先走为敬了。”然后便拎起那件大氅打算去找已经过来上班了的账房先生,由他在许衍承派人来时代为交回。
沈南扉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已经想好了要去邰南避上几天,要怎么跟店中伙计们安排他走后的事项;哪些日常物品需要等会儿收拾;万茗斋在他走后怎么维持正常运转……
于是他提着那件颇有些沉重的大氅闲庭信步地走到大堂,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自由沾沾自喜却忽然发现自己算错了最重要的一步——为什么将军府的人来的这么早?!
才走到大厅通往自己卧房的门口,沈南扉就听见了将军府的报帖人在前廊与店内伙计说话的声音,他提着那大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顿在了大厅门口。
“我家大人邀请沈先生光临寒舍品茶焚香……”沈南扉的大脑急速运转,一偏头,跟账房先生大眼瞪小眼上了:“先生,你……”沈南扉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走到账房先生旁边附耳道:“这衣服您拿好了,就给将军府的人带回去,若问起我便说我不在,外出散心去了。我走后斋内的事就麻烦您了。”
正准备继续交代剩余事项呢,结果只听见外面的人道:“……报帖及具体事宜我等需亲自会见沈先生,请阁下带路吧。”伙计忙不迭:“是,请,请。”
听此沈南扉额角的青筋直跳,只来得及撂下句:“具体事宜我会寄信回来详解,切记地址不可泄露他人。”账房先生接过大氅连连点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南扉飞也似的奔向卧房。
该死。该死!没有时间带行李了!
沈南扉环视了一圈卧房,最后无可奈何地从书桌的抽屉里摸出一包银子,拿上衣架上较厚的一件外衫便急匆匆奔向后门。
该死的许晏。沈南扉嘟嘟囔囔:怎么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了……但是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老实。后门近在眼前了,沈南扉又感受到了早上洗漱完毕时的那一股子沾沾自喜的劲:哼哼,我管你什么骠骑大将军,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推开后门,呼吸到门外空气——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的沈南扉竟然嗅到了自由的气息,摸了摸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银子思考起了待会要吃什么早茶,嘴角也不禁勾起了点笑容。
“早啊,师哥,什么事这么开心?”
简直是晴天霹雳,沈南扉的肩脊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猛地绷紧,慢慢的转过头来,便看见了许衍承身着一袭玄色便衣靠在后门墙边,微微眯起双眼笑着望向他。沈南扉的大脑在停摆了一秒后作出了一个及其愚蠢的决定:窝囊的跑了几步。而后不出意外的被一把攥住了衣袖。
被抓住后沈南扉还叹了口气,许衍承以为是被抓住的无奈,其实无奈也有,更多的是后悔自己刚刚跑的那两步,又窝囊又尴尬,简直是垂死前的挣扎。沈南扉很少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他不禁也想问问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看见许衍承就失了往日的冷静与自持。
许衍承低头看了看无奈又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师哥,很想伸手摸摸师哥看起来就很好摸的头。但是他只伸手将沈南扉一缕散落的头发拨回了他的耳后。“师哥不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吗?”
沈南扉内心简直要翻一个大大的白眼——除了堵我你还能在这里干什么。但是表面上还是八方不动的样子:“可能你比较喜欢走后门吧。”闻言许衍承嗤地笑了一声:“师哥还是那么得理不饶人,怎么,怕我?”
沈南扉瞥他一眼:“不过是不想节外生事罢了。”许衍承饶有兴趣:“节?师哥是有什么安排?”沈南扉心里一顿没想到这小子还真问,总不能跟他说我的安排就是出去躲你半个月但是你突然杀过来我不仅没带行李而且我现在也去不成了吧。
于是他心一横:“我能有什么安排,我只不过是想从后门走去吃成德楼的早茶,后门比较近一点。”讲完又有点后悔——这也太苍白无力了吧,看上去更窝囊了啊喂!
出乎意料的,许衍承只是耸了耸肩道:“想吃?那走吧。”沈南扉这下更后悔了——他怎么真陪我去啊……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沈南扉岂是鼠辈?走就走!于是便大义凛然的跟上了许衍承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