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彼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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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载船水流戏花，山上矗立着比红杉还要高大的无神树，和煦的春风带着微暖的阳光吹拂每个“人”的脸庞，无神花开花瓣顺着山间小溪漂到湖面，偶尔几只透明小虫落到了花瓣上不知所措地观察着周围，远处似乎还能听见鱼群嬉闹引起的水流声。嘻嘻闹闹的人声迎着日光，那头传来一阵呼喊眼前就跑过几个身影，一排人举着满当当的器具朝洗罪池走去，远远望几个黑影儿正辛苦爬着台阶赶去无神殿。
贲玴从怀中掏出手帕拼命擦额头冒出的汗，也许和无神是神仙有关，到了无神殿有些做了信使的便利就形同虚设。贲玴站立歇息片刻，回头看底下走过的台阶一阵眩晕，她揉了揉眼睛不再回头。到了无神殿外整理了凌乱的衣服方推门进去，屋内并没有看见无神的身影，贲玴安心地拍拍胸口。按人间的时间算是一个月前，她因细心调来无神殿做事，彼岸和人间保持着同步，过去几千年的资料一直是用纸张保存，如今需将过去所有的资料都编入系统，科技高速发展迫使彼岸也搭上了这趟末班车。不过彼岸只有十万“人口”，整理过去的资料进度也是极慢，每次都是趁不太忙的时候从每个“部门”挑极少部分人。
阁楼一共九层高，每一层大的能装下人间一个省，贲玴看着根本望不到头的四周无奈叹气。人间的发展远比她想得迅速，一百多年前她还不太敢想的事如今都实现了，高速发展的科技在彼岸并不是必需品，目前所用到的工具依然是很多年前的电子产品。贲玴坐到庞大的电脑屏幕前对照着纸张一字一字输入资料。
厚重的门响了一声，贲玴一回头就瞧见无神修长的身影，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潺潺流水般让人舒心。
贲玴问：“又只剩我了？”
无神笑着点头。
贲玴起身活动四肢，来到彼岸做了信使感受不到疲惫和饥饿，所以能坐着从早到晚忙一天，贲玴笑着与无神道别迈着轻快的步伐。本以为回了房间就能安稳好好睡一觉，还没躺下门口就站了人。
“柳大哥？有事吗？”贲玴开门问道。
“事发突然，你能跟我去人间吗？”
“好。”
穿过往昔门到了人间，贲玴还是掌握不好落降诀窍直直地摔在树上又滚到地上，人类看不见她只当是不知哪刮来的怪风吹乱了树叶。前面徘徊着一群死后飘荡的灵魂。
“地震了？”
“对，七级，彼岸能派的都派下来帮忙了。”
贲玴长叹：“在自然面前没有什么力量能抗衡。”
“是啊。”柳大哥拉着旁边面生的姑娘说，“她就拜托你了，昨天刚来彼岸还没人教她，人手实在不够只好拜托你帮个忙了。”
“柳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带她的。”
贲玴看了面前的女孩一眼走到一对母女身边：“你好，我是彼岸信使，或者说是你们熟知的阴曹地府，跟我走吧。”
“真？真有鬼？”
“我若是鬼那你们是什么。”贲玴笑道。
临时搭建的房屋外还站着几名医生，嘴里说着“我们怎么进不去了”“还要赶着救人”的话语，没有机会让贲玴跟着难受，她快步走上前一一解释。废墟之下谁死了谁还能活只有信使最清楚，贲玴也没有时间感叹救援部队费了多大力气却还是没来得及这种屡见不鲜的情况。每天死去的人实在太多，已经不是一个明确的数字能概括的，每一天每位信使都要不停往返于彼岸和人间不停地带着死去的灵魂，忙到交接都数不清一天一共往返了几次。曾经贲玴还想着学一学外语好跳槽到那些人数少的国家做信使，后来偶得机会和国外的信使接触几次，发现他们虽然闲却没有自由，于是贲玴打消了这个念头。
忙活了一晚上，贲玴打完哈欠流着眼泪问新来的信使：“流程其实都挺简单的，只要看到有灵魂从地面飘起就走上去说明我们身份随后带回彼岸就行了，这个你可清楚了？”
一直跟在贲玴身后的姑娘开口：“清楚了。”
“行，我今天先带你一天，明天应该就会安排你一直跟在一位信使身边学习。”
“那姐姐要去哪儿？”
“我临时有别的事做，这段时间不做信使，人手不够我还会回来帮忙，大家都很友善你跟在谁身边都没事，来了彼岸就不要记着人间的一切了，你以后就会知道在彼岸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
“我知道了。”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姑娘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叫小影。”
地面又剧烈晃动了一阵，柳大哥这时候也做了集合的手势，往昔门又一次打开，贲玴拉着小影排着队回到彼岸。
“你们跟紧我千万别走丢了，一不小心走错地方错当你们是逃窜恶鬼可没有好下场的。”贲玴对着她带的队扯大了嗓门说话。
路过洗罪池，远远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的鬼哭狼嚎。
“刚回来？”池大哥拿着文件招手。
“又是哪个犯了错的在这儿喊呢？”贲玴锤他肩膀。
“不就是前阵子领回来的那个连续□□多名女子的□□犯，死不承认自己犯了错，我被他闹的烦了就扔池里了。”
“干的漂亮！不过你别忘了让他做回梦，无神要是知道你疏忽了流程可得叫你上去好好听他讲一番话，虽然无神性情温和声音也好听，但是干站着一个小时听一遭也挺难受的。”
“嘿，不会忘的。”池大哥敲了敲贲玴脑袋，拖着拿麻袋装的满满一袋子文件走进门，贲玴看着池大哥背影摇头，她又一次肯定了当初选信使的正确决定。身后队伍众人探头表示好奇。
“池大哥是洗罪池管事的，洗罪池能洗去你们身上所有罪恶，生前犯了什么罪死后就会尝受同样的痛苦并且是几倍增加，为人时没有悔改没有弥补死后都不会逃脱掉，这池子里的水泡一下就能脱层皮断全身骨。”
一名姑娘问：“刚刚你说的……做回梦是什么意思？”
“回梦就是以曾经被害者的角度亲眼看着自己对‘自己’施暴，也是偿还曾经犯下罪恶的一部分。这种情况多见家庭暴力者、□□犯、校园施暴者、婚内□□、网络暴力者、散播他人不利谣言致人死地者、贩卖毒品者、贩卖人口者、以任何借口和方式夺取旁人性命者等等恶劣情况。为人时不管是没揪出来还是坐过牢死后都要来洗罪池做回梦，在梦里他们很清楚自己是谁但只能成为受害者，感受曾经受害者看到和体会到的一切。除此以外为人时多多少少都有些罪过，小到可以是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捡了别人五块没还、背后说了几句坏话等等，这些小罪也会有惩罚不过程度很轻。待会儿带你们去的判罚门就是区分你们每个人身上的恶行，如果你们之中正好有人犯了□□的罪或者实施性暴力的那你们可当心了，池大哥来彼岸一千年，他的妻子就是被人□□后三尺白绫悬梁自尽，所以池大哥最痛恨的就是□□犯。”
彼岸，生之向往者，死之畏惧地。有些人死了能重生，有些人死了要承受代价，没有人能侥幸逃过。
判罚门门口已经站着几位老者，贲玴解释流程：“判罚门到了，一个一个排着队走过去，全部都赎罪完后会安排你们轮回转世，如果有不愿入轮回想留在彼岸的可以私下告诉任何一个信使。”
小玉小跑着朝贲玴招手，贲玴问：“你怎么来了？”
“我休息完了，来接你的工作。”
“那正好就由你带小影吧，小影刚来还没怎么熟悉，这段时间她就跟着你了。”
小玉上下仔细观察一番小影：“好啊，这姑娘长的真俊。”
贲玴笑出声，“我得去无神那帮忙了。”
小玉一脸心疼，“天知道你要整理多久。”
“算不出来，我一天只能把一千个人的信息输入到系统里，不能错字不能遗漏，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死亡、这辈子都做过什么事又犯了什么错、上一世是什么情况下一世是什么情况都要很详细地整理好，你没去过阁楼你都不知道有多大里面的资料有多少，而且几千年的资料朝代不同字体也不同，我都不认识还要等机器翻译好，整整一个月我才整理好五千份。”
“辛苦了。”小玉同情地摇摇头。
“我走了。”贲玴连打了五个哈欠。
在阁楼又忙活了一天后贲玴又被拉去帮忙，路上偶遇小玉，小玉正蔫了吧唧地垂头走路。
“累坏了？”
“再不来点新信使我就快要猝死了。”
贲玴白了一眼：“不，我们那叫灰飞烟灭。”
“你说彼岸除了人手不足其他也没什么不好的，怎么就偏偏没人来呢，是不是还嫌自己没在人间受够罪啊？一个个巴巴地赶着投胎。我觉得彼岸比人间好上几倍啊，不用再为了钱焦虑烦躁奔波四处，不用为了房子车等等烦恼，也不用再担心健康问题，我们在这就是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十分友好和善，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共同的信念。”
“也许是都觉得反正记忆也没了再投胎转世也不是这一世的自己所以都无所谓。”
“你说我不会活着的时候被资本压榨过劳死现在没被压榨还过劳死吧？”
“呸呸呸，乌鸦嘴啊。”贲玴指着小玉的嘴正经道。
“不过你还别说，我真挺喜欢彼岸的，所以还想在这多待上好多年。”
“是啊，大家都很喜欢这儿，不过我们只是灵，有几百年的时间终究免不了烟消云散。”
“日子还长着呢，慢慢过。”
“今天你不是带小影了吗？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她是个好人就够了。今天不是逃了两个灵魂嘛，听说生前是杀人犯还是团伙作案手上人命太多死了以后还这么狠，小影不小心受伤了，后来无神出现一挥手就把那两个灵魂抓了回来扔进了洗罪池下令没个百八十年不允许出来，你不在场没看到无神为小影疗伤后小影两眼放光的崇拜样，就跟你当年看到无神一样。”
贲玴皱眉：“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小玉歪头疑惑：“夸张吗？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无神还‘犯花痴’走不动道了。”
“过分了过分了，说好不揭短的。”贲玴解释：“我那是欣赏无神超凡脱俗又像玉一样温润的气质。”
“行了，我还得顺路去帮帮池叔，不能跟你唠嗑了。”
贲玴与小玉招手：“我也要去杨叔那帮忙，闲了我们再一起。”
杨叔负责判罚门的一切事务，彼岸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大家都很友好和睦，一般管事的都是在彼岸待了很长时间。贲玴到了判罚门就看见杨叔一脸头疼样，他摸着自己留了好多年的胡须一会儿走到你面前一会儿走到她面前。
“这是怎么了？”贲玴轻声开口。
“抽不出人带新人啊。”
贲玴看向站在最边上的新人一眼拍拍杨叔的肩膀：“那我来吧，我这几头跑您总得安排我轻松些的活吧。”
杨叔笑着又摸摸他那胡须：“那就依你。”
大家都去忙自己手头的活，杨叔对贲玴招招手，贲玴笑问何事。
“待会儿你再去王叔那看看有没有新来的，也给咱们这多点新面孔，每回都派去信使那我这儿也缺人手啊。”
贲玴没忍住还是上手摸着杨叔的胡子，“你是管事的当然你说话更有份量，怎么叫我去了。”
“我平日和那王叔说不上一句就能吵起来，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贲玴摇头叹气：“你俩一见面就争谁的胡子更有型，可不就只有你们不能好好说话。”
“好妹妹，帮这一回，几个时辰前我才刚跟你王叔讨论谁留的胡子更长，他没赢过我就赌气走了，我现在过去找他肯定不行。”
“我也是佩服你们俩，为这个胡子你争我抢几百年了，这么幼稚腻不腻啊？”
“我和他比了三千六百八十九次，他比我多赢了两次，我才不能算呢。”
贲玴睁大了双眼，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后点头答应了，“好，我去。”
大老远贲玴就在门外听见王叔特有的大嗓门，贲玴满脸堆着笑容走进屋，“王叔啊，听说又来几个新人了，能不能匀几个去我们那？”
“这是哪的话，你王叔是那样的人吗？哪回我不是第一个想到你们信使。”
“这次不太一样，能不能也派几个去判罚门那啊？”贲玴拉着王叔的袖子。
“哦～我知道了，有人让你来的吧，他自己不好意思来跟我要人只能让你做这事。”
“你说你们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胡子嘛自己喜欢就好了干嘛非要互相比啊。”贲玴放柔了声音拉着袖子撒娇。
“是他刚来彼岸几十年时觉得无聊非拉着我比胡子，结果开始比的那段时间他自己又不当回事输了我好多次跟我耍小脾气了，你说这事能怨我吗？”王叔说到此处气愤地敲了几下桌子。
“当然不怨你了，哎呀王叔，我是不是你的好妹妹？好妹妹来跟你求个情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什么帮不帮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跟老杨耍小矛盾那是我俩私下，我和他仍然是好朋友。再说我就是要为大家着想嘛，谁那里缺人手我就派了去，你看你就是一直去人间日子久了又改不回来了，跟我客气这个干啥，就该让你去无神那待待摘了人间的坏毛病。”
“好嘛我错了，我不跟你客气。”
“这几天是来了很多新面孔，但你也知道前几天几个信使命数尽了，其中还有和我认识了五百年的小云，信使那边……你回去跟老杨说我会尽快匀一个去，多的真的匀不出来了。”
听到小云的名字贲玴眼眶一热，眼泪还没溢出王叔就手忙脚乱地找纸，“你别难过啊，小云命数就这样了，她一直活的很开心我们也不能难受。”
贲玴长叹：“也是，她已经走了我们剩下的不能凭自己喜好强留思念。”
王叔微微摇头，无奈地笑了笑：“你也早些回去吧，我和杨叔就是私下闹闹，不会没分寸的。”
贲玴走到屋外，风中卷着几缕湖水的味道。她想起自己刚来彼岸就是小云带的她，第一次见到小云就觉得她好漂亮，美的像古时画中的仙女。后来听别的信使说她生前只是因为容貌姣好就惨遭多名男子凌辱□□并杀害。在彼岸的她十分开朗豁达，任何人初见都不会想到这么惨的事发生在这样爱笑的女子身上。十几年后那几名男子来了彼岸，按照规定去了洗罪池。那时所有人都瞒着小云不让她知晓，可惜大家都很忙千防万防小云还是在洗罪池与他们面对面，就在大家做好各种准备时小云依然还是露出了她那比花娇艳的笑容，只看了一眼后便平静地离开了。
贲玴的思绪随着不算轻的碰撞回了神。
“你没事吧？”
“你好高啊。”
小林没想到贲玴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一时间没接住，她的个子确实很高，脱下鞋子量能有一米七八。
贲玴摸着鼻子：“你……你是新来的吧？你别紧张，我看资料上写你是昨天刚来彼岸的？”
小林乖乖点头。
“现在是和平时期大家安居乐业，彼岸常年工作量大，不过除了干些活之外其他都没有任何能困扰你的。判罚门的事情很简单，这些天我都会带着你，有不懂的及时问我就行。”
“我昨天是跟着我的救命恩人来的，他也会来这儿吗？”
“既然你说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么大概率他也和你一样已经过了判罚门，之后的情况我会帮你留意。”
“是我连累他了，他想救我还搭上自己的性命。”
资料上写了所有的事，包括眼前人患有焦虑症。
“都是当下的选择也是他自己的命数到了，你无需自责，等他到投胎转世的时候如果你想我会安排你见他当面感谢。”
“真的还能再见一面吗？”
“这几天应该就会安排到他。”贲玴不慌不忙理了理风吹乱的衣服，“现在就专心做事吧。”
小林用力点头。
“你别把头闪了，我们现在是灵不是人，力度太大可能会甩出去。”贲玴笑眼盈盈。
小林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还在的头：“真的？”
“开玩笑的。”贲玴大笑。
小林“哼”了一声，惹的贲玴笑的更放肆。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贲玴歪头笑着看她：“你已经死过一回了，我想死亡的感受并不好，彼岸是个神奇的地方，这儿会治好所有的心病，你也会慢慢学会和自己和解让自己痊愈，不必担心。”
“谢谢，你们都挺好的。”
“所以我才说彼岸是个神奇的地方。”贲玴想了想又说：“不过这几天你确实要当心点，你刚从人变成了灵，其实我们现在和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换了地方没了肉身，刚开始的几天你要注意一下身体变化，比如不再感到疲倦和饥饿、闻不到太多的气味、嘴里尝不出味道等等，现在你还不能靠近无神殿，无神殿有无神的气息，神仙的气息对我们有些影响。”
“我好像见过无神，我刚来的时候路过一座雄伟古朴典雅的建筑，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站在最上面朝我们看。”
贲玴凑近说道：“无神时不时就会这样的，他每天都很忙，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放松的时刻，他不说但我们都知道。”
小林嘿嘿笑了几声：“那我们这算不算背地里说老板。”
贲玴小手一挥：“不算，无神就是彼岸的慈父，有时候他还是慈母，总之非常非常的好，就是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神仙。”
“我之前还以为阴曹地府很阴森，来了之后才发现简直是世外桃源。”
“是吧是吧！”
贲玴正与小林聊的开心，杨叔就看见二人嬉笑打闹，当场“抓获”，判罚门一下热闹了起来，杨叔在后面追贲玴在前头跑。
“杨叔，你跑不过我的，我可是天天追着鬼跑呢！”
“你站住，别跑了！”
贲玴不跑改绕柱了，杨叔微微喘着气，贲玴就跑到他面前各种做鬼脸，他无奈地指着贲玴又笑得很慈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