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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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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南海看着林北岩抱着被子进门时,心里有一瞬间是在后悔的。
他跳下椅子,用脚挑起人字拖噔噔噔冲下楼,去仓储室翻出一张梦了一层灰的竹席,扛到院子里面拿着毛掸子捶捶打打,又是洗又是抹,费了一阵工夫才勉强清理干净。
拎着竹席回到房间里,岳南海已经累地有些乏力了。把竹席往地上一铺,顺势瘫在上面。
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盘腿坐在他床上,心安理得鸠占鹊巢的林北岩正拿着一本习题册,饶有兴趣地看着。
岳南海一步跃起,抢过册子,不满地瞪着林北岩:“别乱动我的东西。”
手上没捏稳,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滑落。岳南海捡起来看,发现是前两天做的一塌糊涂的模考卷。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拈起试卷,走到林北岩面前,扯了扯被林北岩坐在下面的被子,示意后者让开。
林北岩用手指绕着耳机线,若有所思。他今天刚刚才给学生讲完这张试卷。岳南海的答案倒真算是“精彩纷呈”。
冷不丁身下被一扯,林北岩回过神来。
“哦。”他敷衍地回应道,顺手抓了一下被子,弄的皱皱的,随即侧过身去戴上耳机,直接无视岳南海。
岳南海甚是不满,却无可奈何,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做引狼入室。
拿起手机,发现宋跂予发来一堆消息,似乎高兴异常。细问下方知,宋跂予同学前两日铁了心拒绝的家教今日上门,结果发现后者竟是一帅哥,顿时来了兴致。
岳南海忍不住吐槽:“你是对学习来了兴致还是对别人来了兴致啊?”
宋跂予回复极快:“啊啊啊他真的好好看!对我来说鱼与熊掌也可兼得!”
岳南海倒是很好奇到底有多帅,才能让宋跂予一反既往坚贞不屈的姿态,接受学习的洗礼。
宋跂予:“嘿嘿我倒是偷偷拍了几张照片,讲道理嘛,和你不是一个风格……”
“停停停,”岳南海不感兴趣,及时打断她,强行关上了她刚刚打开的话匣子,“累了,溜了。”
调上飞行模式,熄屏,关灯,岳南海一头扎进被窝,背对着林北岩,很快睡着过去。
次日清晨醒过来时,林北岩已不见踪影。房间里整洁干净,除了空气里混进了一股淡淡的气息,和第一天晚上一样,完全看不出存在的痕迹。
岳南海伸了伸懒腰,打开两边的窗户透气。外边罕见的堆了一层薄薄的雾,盖在田野上。远处海浪声有规律地起伏着。
他洗漱完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叫人来修空调。下午时分,维修人员扛着工具箱,在对门房间里面叮叮当当捣鼓了好一阵子,最后给了他一个准信儿时,岳南海才放下心来。
晚上他没见着林北岩,窝在床上竖着耳朵听了很久,还是没听着对门的动静。
就这样过了一周,他也没见着林北岩,他甚至特意去找老太太确认了一番,才放下心来。
起的比高中生还早,睡的比高中生还晚,岳南海心里嘀咕着。又听闻宋跂予说她被无情地剥夺了午睡时间,每天听家教老师补课都盯着老师的俊脸打瞌睡。岳南海则无情地嘲笑她,叫她认清楚重点。
宋跂予被他打击,有点灰心,渐渐放弃了家教老师的话题。
周末如约而至,天气不错,仍然是万里无云,美中不足的是太阳光过于炽热,把鸡蛋往马路上一磕,撒点盐,便能直接做成煎蛋。
岳南海和陈越胜约好周六上午在市里边的羽毛球馆见面。为此岳南海起了个大早,跨上他那辆白色自行车,骑出院门,扬长而去。
走进球馆,岳南海一眼就看到了比周围人高半个头的陈越胜。
岳南海三步两步上前,搭着陈越胜的肩。寒暄几句后,他开始热身。活动完关节和韧带,戴上护腕和吸汗带,他走到球网一边。
岳南海算不上打的有多好,但动作倒是一板一眼,因此总是被陈越胜笑话说像千年老僵尸。陈越胜也不惯着他,发球没发好,网前后场没到位,直接一拍子拍死。几个回合下来,岳南海已是半蹲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偏偏他好生要强,不扳回一局就难受地要命。
汗流浃背,头发上滴答着水。球馆里面又不通风,甚是闷热。又是几回合过去,岳南海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在场边找了个长椅坐下。陈越胜贴心地递了水和毛巾过来。
“打球就图个乐子,别太勉强自己。”陈越胜擦着汗,叮嘱道。
岳南海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请陈越胜吃了顿饭,回到家时,已然是黄昏时分。岳南海累得走不动路,顺手扯过一张椅子,索性就在小院里坐下。闭目养神,趁着蚊子还没兴奋起来吹吹凉爽的自然风。
恍惚间,什么人推着车进来。岳南海睁开眼,打了个喷嚏,才发现是多日未见的林北岩。
林北岩把车停下。岳南海觑着那辆青灰配色的车,发现竟同自己是一个型号。后背微微发凉,正想起身,林北岩走到他面前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打羽毛球去了?”林北岩问道。
“嗯。”岳南海作势赶了赶腿边不存在的蚊子,随意应了一句。
林北岩神秘地笑了笑,灯光从侧面打过来,他的脸轮廓分明。“下次打球可以带上我。”他补上一句。
“你喜欢羽毛球?”岳南海突然来了兴致,有点好奇林北岩的水平。林北岩的身高和臂长倒是挺适合,而且往球场上一驻,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料。
“我嘛……也不是很会打。”林北岩顿了顿,挠挠头,笑的有点奇怪——或者说,林北岩笑的很坏。
岳南海莫名心头一紧,有种猎物被猎人盯上的不祥预感。
半夜,岳南海做了个梦,梦见一望无际的大海,金色的沙滩上,一个美丽的女人牵着他的手,回头对着他灿烂地微笑,在蜜糖色的阳光中奔跑。梦中的他还很小,小手要抬的高高的,才能拉住女人的手。后来太阳渐渐沉了下去,突然的失重感袭来,岳南海下意识闭上眼,再张开时,女人已不见踪影。
岳南海醒来,迷迷糊糊间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过了一会儿,强烈的失落感将他拉回清醒,他才意识到枕头已经被濡湿一片。
了无睡意。岳南海平躺着,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角有点黏糊糊的,让他感觉很难受。思忖片刻,他决定起身浇一浇脸,却看到对面窗户亮着,林北岩整个人埋着身子伏在栏杆上,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弯曲着枕在头下。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儿见过,他隔着远儿仿佛能隐约看见林北岩额头上颗颗沁出的冷汗。
地面蒸腾着白天储存的热气,偶尔一阵子凉风吹过,还夹杂着蚊子讨厌的嗡嗡声。岳南海泼了把冷水在脸上,将前额的头发也沾湿了小块,回头鬼使神差推开门,朝对面走去。
走到林北岩旁边,岳南海犹豫片刻,拍拍他问道:“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