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他总想以下犯上》风衣科委

2、第 2 章

　　倘若云镜走的没有那么急，必然会认出这位新收的小徒弟，便是当日遇见的狐狸美人。

　　少年发上束着金冠，身着厚重弟子礼道袍，与当日卧于白梅之间、手揽稚狐的清隽郎君实在大有不同。

　　唯有那少年老成，和与之不符的青涩面容，毫无二致。

　　云镜走的这般急促，确实有想躲避小徒弟的因素在，但主要还是她感应到九天四海之内似乎有召应她的声音。

　　到了云镜这个层次的，基本人间皆有供应香火。然而，如云绝这般只是正常天才，自是不差这一点香火信仰，更多只是出于对苍生怜悯，来满足部分祈愿。

　　但对于云镜这般天携福灵之气而生，天生仙骨千年得道的仙人。于心境上便有所缺损。

　　简单来讲，云镜的术法自是如今九天四海第一流，但缺少了他人为提高术法过程中所经历的历练。

　　此种境况下，乐善好施，广行善事变成了云镜目前的首要任务。

　　云镜倒也不是什么祈愿一概响应，她残留人间的气息自会替她感受祈愿的合适程度。

　　此番响应，不仅提示她祈愿本身值得实现，更有明里暗里暗示祈愿人与她有一份过往机缘。

　　虽然，云镜自己排查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机缘在人间。唯一和人间有点关系的，也就几百年前翘了她墙角的连沧公主。

　　回想起那位总是言笑晏晏的小公主，云镜多少还是有几分可惜，只是到底云镜一遁八万里，没多久便到了人间界。

　　人间界是九天四海最大的一界，包罗万象。可以说，九天四海所有的物种，在人间界皆可寻到，只是有无灵智罢了。并且，人间界是九天四海的基础，传闻九天四海原先只有人间界一天一海，是远古大能盘古将其披为九天四海。

　　后来，又有各类真仙各处手段，将八天四海与人间隔开，只是其中真仙共工，在分割四海时存了私心，让四海只是浅沉于人间界周围，稍有不慎便容易误入其中。

　　误入其中的人族、精怪，受其中灵力熏陶，修行一日千里，但过快的修行速度，又常年与无灵力的普通人族来往，难免受力量所诱，误入歧途。

　　到了如今，其他八天一般将四海中的族类称之为魔族。

　　魔族常年浸染人间界，甚至云镜多有猜测，多年前展非为的殒落或许有魔族的手笔。而类似的事倘若是用来针对于人族，其更是无法所想。

　　昔年，真仙女娲也考虑到如此问题，故而又将其他八天引回，使有能力且心怀善意者能在其中穿梭。

　　并在人间界重新布置灵力场，使得部分有仙根之人可以靠此微弱灵力修炼。缓慢的修炼速度往往磨练心性，修士漫长的寿命又足以让他们被八天修士发现，转而引入上界。

　　这部分修士在人间界修炼的同时，亦可以与四海魔族对抗，并能祈愿九天，让上界修士有所感应。

　　每每来到人间界，云镜都要感慨昔年盘古女娲等真仙的巧思。虽然她也位列真仙，还是天携福灵之气，但曾经的十二金仙布置出如此辉煌的九天四海，如今的她却还需要在此框架之下历练心境。

　　云镜难得生出几分诚敬谦勉之心。

　　不过这份诚敬谦勉在正式抵达人间界后便悄然无踪，该有几分真仙傲气云镜几乎能拿出十倍。

　　——

　　青烽山最偏僻的那个屋子，一个少年郎形貌的乞儿，认认真真跪在粗糙的木雕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云镜仙人在上，如果您能听到青付的恳求，请带青付离开这里吧。若能有机会出去，来世——”

　　乞儿顿了顿，似是对自己所发誓言极其重视，但还是承诺道，“来世必将结草衔环为报。”

　　面对空荡荡的案板，乞儿似是想起什么，从怀中小心翼翼捧出三个已烧过的香，容色严谨地将香奉上。

　　“希望云镜仙人不要介怀，这香虽已供奉过别人，却是我们青烽老祖牌前的香。我听大哥说，老祖牌前的香是最灵验也是最好的，甚至可以滋养仙人魂魄。”

　　乞儿念念有词间，门突然被人踹开，乞儿疑惑地回头——

　　“大哥？”

　　踹门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蓝袍青年，挑衅地看了乞儿一眼，便退到一侧，让出后边站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的男子。

　　男子身着白色锦袍，附有金线缠绕，器宇轩昂，与那乞儿端的是一个天壤之别。

　　男子音色沉重，似是十分痛惜

　　“青烽山第一百五十七代子孙青付，盗窃老祖牌前铸魂香，罪不容诛，念其嫡系出身，如今废弃修为，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归。”

　　话毕，自有身后一众外门弟子鱼贯而入。

　　先前的蓝袍青年要笑不笑，“青付，平日里大师兄处处维护你，如今你竟敢连铸魂香都敢偷盗，这回大师兄可护不住你了。”

　　蓝袍青年指挥着外门弟子，将青付架起，奇怪的是，本以为这青烽山出名的硬骨头，此刻居然一言不发，只是定定不知看向某处。

　　云镜也和蓝袍青年一般迷惑，抬手便引出了储在木雕中的气息。

　　说来也是有趣，她在人间界分了不少气息下去，但大多是依附于著名庙宇、金尊人像之上，此处的气息竟是附于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木雕。

　　云镜看向青付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审视。

　　外门弟子皆等着蓝袍青年指示，而青付的毫无波动只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蓝袍青年自是恼羞成怒，嘴角揶揄了几下，干脆破口大骂道，“行刑！”

　　几个外门弟子支好告天架，将青付缚于其上，本以为这大师兄同父亲弟，青烽山嫡系子侄会有多少神通，没想到竟是一副药剂下去，便能任他们搓磨。

　　说来还是大师兄铁面无私，对亲弟弟也能如此公正不阿。

　　待外门弟子准备扎下归逆钉除去修为前，青付终于开口了。

　　“大哥，”青付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与先前大不一致，不知是药物所致还是哀大莫于心死，“你就这么想对我除之而后快吗？”

　　蓝袍青年一听，立刻便是一鞭子甩下去，眉毛倒竖，“大师兄大义灭亲，是严遵门规，留你一命，是看中兄弟手足情长，青付仍不知悔改，最该万死。”

　　青付衣着本就单薄，鞭子落在肤肉上时，立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青付一言不发，只是仍定定看向某处。

　　青佑在鞭子下来前，便背过了身去，庭中的日光洒下，满是一副痛惜弟弟犯错，但又见不得弟弟受刑的好兄长。

　　青付的殊一挣扎，倒是延误了行刑时间，蓝袍青年气急败坏地责骂外门弟子开始动手。

　　归逆钉终于还是下了下去。

　　传闻青烽老祖曾游历连沧古国，与其国师相谈甚欢，习得皇室内部喜好碾用蛊虫惩罚异心子弟。

　　但蛊虫往往难以控制用量，作用大小也次次不一，国师便被任命改善其使用方式，令其有一定规范好配合惩戒等级。

　　青烽老祖恰好彼时有几分闲情，便与国师一同研究，耗费三年时光终于将原有蛊虫限定在归逆钉中，并封存归逆草汁，在蛊虫出动时稳定其发挥。

　　国师感谢青烽老祖的帮助，特地将部分蛊虫赠予他，彼时的青烽山还未正式立派，青烽老祖也尚未飞升上界，只是将归逆钉简单锁在储藏格中。

　　不过，随着门派逐渐壮大，青烽老祖飞升再未回人间界，归逆钉便成为历代家主的得力法器，青烽山的标识图腾也是由归逆钉演变而来。

　　青佑这次将归逆钉请出来便是以青烽山下任家主的名义，约束门中弟子，提前动用法器。

　　归逆钉中的蛊虫齐出，青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来。

　　青佑虽然只说了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但如苍择这般二十岁才正式拜入师门都算晚的，正常修士往往从小修炼，尤其是青付这类出身修炼世家，修为已如全身肉皮一般附着在骨骼之上，剥离之苦如同抽筋凌迟。

　　稍有不慎，甚至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索性告天架还支着青付，本就衣着褴褛如乞儿般的少年，如同困兽一般垂着头颅，神色是受尽苦楚后的凶狠，却又有股无名的悲怆。

　　外门弟子看着不经别过了眼去，归逆钉实施至少需要12个时辰，具体时长又因修为高低而异。

　　蓝袍青年倒是想看，可少年如同暂被缚住后腿的小狼，时刻蓄势待发往前扑食。

　　青佑背过身后便再未回头。

　　无人注意的角落，先前的木雕应声而碎，青付看到一缕白光附在了他的心魂之上，转而滋养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原先的蛊虫失去行动，化作养料落在白光之上，逐渐被白光分解吸收。

　　就连归逆草汁也成为润泽之物，附在白光之外伴随游走，修复原有出错的灵力。

　　青付只感觉体内涩泽之感扫荡一空，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灵力消耗。

　　一时汗如雨下，只比先前更佳狼狈。

　　十二时辰未到，蓝袍青年便惊觉蛊虫消失了，青佑早在确认归逆钉完全没入后就“见不得”弟弟受刑离去。

　　蓝袍青年四处检查，唯有在先前鞭上之处看见了几只蛊虫尸体。

　　外门弟子自是不了解归逆钉行刑内理，但他却清楚归逆钉即使是针对普通人族，至少也是需要十二时辰，此时尚才十一时辰，更何况青付虽是公认青烽之耻，但多少也是有修为在身，绝不可能十一时辰便结束。

　　蓝袍青年心中猜测是鞭伤所致，可老祖手札也未提过归逆钉施刑还需受刑者完好无损。

　　事已至此，蓝袍青年只当无事发生，愣是等足十二个时辰，才指挥外门弟子将青付从架上放下。

　　还不忘嘲笑道，“果真不愧是青烽山耻辱，就连普通人受上归逆钉也能承个十二时辰，身为青烽嫡系出身修炼十余载竟也只有区区十二时辰。”

　　蓝袍青年的故作轻松下，外门弟子自然不知有异，只是听从指示将青付带到后山扔出地界。

　　蓝袍青年又去禀报青佑，此处自是按下不表。

　　青付躺在后山山门外，不再动弹，在他被抬出去时，木雕化作的齑粉顺着流风盖在了他的鞭伤上，此刻阵阵发热。

　　云镜十分确定，这位所谓的有缘人身上并无大碍，她实在有些看不透他为何还在此处躺尸。

　　于是，云镜只好将其倒挂起来看看反应。

　　手印还未掐好，云镜便收到云绝的打断。师兄气急败坏地警告她，即使是祈愿于她的人间界修士也不可如此对待。

　　云镜之感觉云绝真是越来越婆妈了，莫非是带她那便宜小徒弟上瘾，连她出门历练什么事也都要管一管。

　　——

　　“你师父她平常还是庄重的，她毕竟是九天四海内最年少的真仙，难免有些……”云绝想了想，道：“灵活的历练方式。”

　　“你不必学她。”云绝拍了拍苍择的肩膀。

　　苍择提出见过云镜后，云绝颇为诧异，便祭出云镜那传信法宝，两人一同观摩云镜此一番历练。

　　云绝也存了几分想让苍择见识云镜在外的沉稳，培养徒儿对师父的孺慕之情。

　　莫不想，这小师妹近来历练行径是越发放飞，云绝自己都有几分看不过去，还好苍择倒仍是一副敬仰模样，这份师徒情在他的维护下可见依然牢靠。

　　想到这，云绝颇有几分自得。

　　苍择想来冷情冷性，远比其他同龄修士少言，就是比他大了几百岁的云镜都尚且活泼如此。

　　云绝早已习惯，可今日苍择却突然提出一个请求。

　　“尊上，”苍择缓言道，“徒儿想侍奉师父左右，与云镜仙人一同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