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怪诞派画家 ...
-
远离喧嚣,宁静星夜,点燃烟草,沉寂心情,男人将自己全然浸没于袅袅烟雾之中,缓缓闭上双眼,脑海里遐想着此刻正包裹于浴缸上方蒸蒸飘散的氤氲暖气。
过分静谧的夜晚终归难掩盖屋内人声的鼎沸,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崔尚”,不断谈及一个话题——“怪诞派画家崔尚的画展”。然而,推开屋门,酒席的中心位空空如也。庆祝宴会的主人早已躲在门外静静地享受片刻的安宁,而与此毫不相干的人们却兴致盎然地谈笑风生起来,仿佛是他们绘出了旷世画作,举办了一场无与伦比的画展。
“啪——”屋内忽然响起玻璃杯摔碎的声音,男人慌忙推开门,面色紧张地向屋内望去。与席位中的人们面面相觑后,离男人最近的年轻女人以一种平缓轻柔的语气说道:
“崔尚画家,别紧张,是金策展人喝多一不小心碰掉了杯子。”
男人闻后向策展人的方位望去,就在眼神降临的一瞬间,他被视野中耀眼的猩红血色深深地刺激到,连忙用手捂住双眼,浑身颤栗着向后一步两步、跌跌撞撞地退去。旁边的人们见状立马扶住男人坚实的手臂,男人才没有跌落到地上。年轻女人温和的声音又从耳畔传来,抚慰着他因恐惧而乱跳的心脏。
“崔尚画家,你还好吗?你是不是有点低血糖,或者是晕……”
男人随即攥紧女人纤细的手,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女人读懂了男人的动作,便紧闭双唇。
“没关系,我只是喝醉了。”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紧皱着眉头,众人似乎明白了男人的意图,纷纷收拾物品。看得出来,大名鼎鼎的崔尚画家对于他们今晚的表现很是不耐烦。崔尚低垂着眼眸,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崔尚身旁擦肩而过,嘴里嘀咕着:“崔尚画家,以后有缘再见。”等等诸如此类的道别词,就连喝得烂醉如泥的金策展人临别之际还不忘拍拍崔尚的肩膀,凑近崔尚跟前,满嘴酒味地吆喝道:
“崔画家,说真的、我以前、小瞧你了!下次你办画展,一定还来找我啊!咱们、不见不散!”
厌恶感席卷全身,可即便如此,崔尚也只能笑脸相迎,握着金策展人的手狠狠地道谢。那位年轻女人跟随在金策展人身后,她只是看了一眼崔尚,没有任何表示。待女人出门之际,崔尚抓住了女人的手腕,以一种深邃的目光凝视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年轻女性。女人没有奋力挣脱,而是静静地看着崔尚,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动。
当崔尚的手轻轻抚摸女人的脸庞时,女人心里便笃信她这一次赌对了。没有男人能逃过她迷人的异性吸引力,就连有名的画家也不例外。毕竟,每个人身体里都潜藏着为欲望所困的野兽,是时候让它挣脱牢笼了。
可是,这位天真的女人并未意识到她即将面对的不是崔尚的兽性,而是崔尚的丧失人性。
——————
“你是说崔尚,那个最近很火的画家?”江直一脸狐疑地看着许轩,一个长相清秀,身形苗条,约莫一米八的雀斑男孩。大概在三年前来到江直经营的花店打工,除了打理花店方方面面,偶尔也会学习插花技艺。在江直眼里看来,许轩是一个文静内秀的男生,虽然平时话很少,但是做起事情来认真刻苦,不过在插花方面许轩的确缺乏天赋和悟性,但好在他一向积极乐观,愿意承担杂活。
本以为像许轩这类脾性的人会喜欢一些纯净美好的事物,结果他似乎对画家崔尚颇感兴趣。
所以江直的疑惑并不在崔尚,而是在于许轩迷恋崔尚的画这件事情上。
“我以前就觉得他画画很厉害,果然他现在很出名。”许轩的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让江直感到匪夷所思。
“以前,你和崔尚以前就认识吗?”
“算是高中同学吧。”
原来如此,似乎许轩的话也能理解了。但无论如何,江直的直觉告诉他可能不光是同学这么简单。
不过那又如何,所谓天才画家,也只是资本捧出来的花瓶。
——————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崔尚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呆呆凝望着苍白色的屋顶。缓慢地抬起胳膊,活动一下筋骨,却看见自己的手和手臂不知何时已沾染了鲜血。崔尚努力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是昨晚犯病了。可怜的女人,她要是拒绝了自己,也不会丢了性命。
崔尚跌跌撞撞地从卧室走到客厅,洁白的沙发上是一大滩的红色,他们昨天是在这里进行的。崔尚扶着疼痛欲裂的脑袋一步一步地走向画室,正如他所料,原本偌大的空白画布上已经涂满了色彩,俨然一幅崭新的画作。是灵感的乍泄,是疯狂的创造,甚至几乎没有尽头的屠戮,才造就了如今的画家崔尚。
崔尚用沾满鲜血的手指轻轻触碰着画布,不知是晚风吹凉了还是颜料尚未干却,潮湿感触动着神经,牵动着情绪。崔尚将头倚靠在画布上,像一个孩童深深埋入母亲温暖的胸襟,一滴、两滴,泪水夺眶而出,流淌着,滴落于地。
崔尚会把每一个因自己而失去生命的人称作“灵感缪斯”,不敢说崔尚的每一幅画背后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但至少每一个让崔尚产生强烈的创作欲的人都难逃死亡的魔爪。崔尚一开始会像“鳄鱼流泪”一般哭泣悔恨,到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他会渐渐地淡忘自己恶劣的行径,以至于最后他就会像是生命中从未遇见那个人般完全遗忘自己所谓的”灵感缪斯“。
“喂,是金策展人吗?后天的拍卖会我有事不去了。”
“什么,你在搞什么,崔尚?你疯了吗,我都说好了!你知道这机会多难得吗,搞钱、搞钱,明白吗?”
“我又不缺这点钱,艺术品无价。”
“崔尚你是不是有病?你现在和我说什么狗屁艺术品,还无价,当时你可是摇着尾巴签的合同,你个白眼狼!”
电话那头的金策展人显然是着急上火,一连大骂了好几句。期间,崔尚只是默默聆听着,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抽着昂贵的香烟,竟然觉得听别人火急火燎的发言令自己心情愉悦不少,是一种不错的心情调节剂。
“好了,别像低等动物一样乱叫不停了。我烦了,就这样吧。”
“崔尚你……”
爽快,神清气爽。因为还要抓紧时间处理尸体,所以不可能出席后天的拍卖会,不过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安,给我订一张明天晚上飞今希的飞机票。”
——————
七年前————
“崔江!撑住啊,求求了!”崔雯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呐喊着,只是为了不让崔江睡过去。
手术室的灯光亮起,崔雯在外不停踱步,额头上满是汗水,嘴唇发白,口干舌燥。心中不断祈祷着崔江一定要平安无事的活下来,一定要平安无事的活下来。可惜,上天没有偏袒着这位年仅16岁的少年,天意也没有顺从着崔雯的心意,最终以崔江的抢救无效死亡落下了帷幕。
“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一个人,他叫崔尚。是他,杀了我的弟弟。”崔雯眼眶红红,怒视着站在一侧的崔尚。
一把利器直插崔江脖子上的动脉,血液如同水泵般喷泄而出,等到救护车赶来时,崔江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若不是崔雯一直在身边哭着喊着不要放弃,恐怕让一个年轻的生命陨落只在几秒钟。
“我知道你一直觊觎家产,但我没想到你会以这样凶残的方式杀害自己的兄弟!你就是个恶魔,杀人犯!”
“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一下,现在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是崔尚杀害了崔江。”
“你骗人,他明明就在现场,明明就在!”
“姐,我没杀他……”
“你闭嘴,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从那以后,崔尚与崔家的关系彻底决裂。尽管警方经调查宣布崔江是自杀,可是固执的崔雯依旧坚信是崔尚杀了崔江。也是从那以后,崔尚患上了一种怪异的心理疾病,也因此视觉受损,眼里只能看到黑白和鲜艳的红色,准确说是血色。
现在的自己有钱有权有势,他要让崔家、崔雯看看,离开了他们,自己活得如鱼得水。那帮无知浅陋的卑鄙小人,他们会为只会栽赃污蔑无辜之人而深感歉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