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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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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沉沉的天色蕴着不同于寻常的怨气,盘桓沉渊上空,迟迟不肯离去。
西南界破了偌大一个口子,丝丝紫气朝外涌去。
“妹妹!妹妹!瞧瞧为兄替你寻来了什么好东西!”乌玳兴致冲冲地推开九黎殿的大门,却只见空落落的朱缦随着柔风飘扬,殿内空无一人。
乌玳的笑容霎时间僵在脸上,正逢祝余碰了果盘从内殿出来,他识得眼前这个清秀的丫头,是妹妹身侧的婢子,粗声粗气询道,“我妹妹呢?”
祝余白皙的面容平静无波,清清淡淡地回话,“回大殿下,湘玠姑娘去魍魉城了。”
乌玳眉心紧蹙,“那等地界,她缘何又去?罢了罢了,本煞去寻她回来。”
出门不过一二步,乌玳又转过身来,将手中黑漆漆的鞭子递给祝余,“这个,先替我妹妹收好,待本煞带我妹妹归来,你再呈上,好叫我妹妹瞧一瞧本煞替她准备的生辰惊喜。”
话落,乌玳挥手,领了一波沉渊军开路,浩浩荡荡地朝着魍魉城而去。
魍魉城坐落于青山脚下,四周密林掩映。远远瞧去,一派灯火通明。
它是由一座座微小杂乱的民居环绕而成,是四界交汇之处,也是最为鱼龙混杂的地界。
城前方有一水潭,潭边便是赫赫有名的四衢阁,青面獠牙的铜像凝视着来来往往的每一名路人,裹着苍青色披风的大块头男子拥着鬓边簪着海棠华胜的少女入内。
少女肌如凝脂,明眸皓齿,臻首蛾眉,容颜姣好秀气,生的一张芙蓉面。最惹人注目的,是她山根右侧一颗小巧的痣,令她更显活泼俏丽。
只见她雍容雅步入内,前额的花钿煜煜生辉,耳侧那枝缀有绿叶的海棠花状骨夹并不显突兀,正与耳坠同璎珞圈共成一体。
璎珞圈为赤金,只两端开口以红玛瑙精细地雕成花状,一侧延以流苏,尾端缀着小块红玛瑙,仿佛是海棠花瓣瓣飘落一般。
正是湘玠。
湘玠示意大块头男子一同落座,“夷陵。”
被唤作夷陵的男子这才褪去披风,露出真容。不少打量着湘玠的好色之徒呼吸一凝,神色复杂。
只见此人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黢黑,只留有一竖小辫,满脸横肉,上着棕色短衫且腰间配有沉甸甸的兽首金腰带,右肩斜负蹀躞并连接腰带,下裳同为上佳的整块皮料所制,襟末纹有沉渊族的徽印。
夷陵凶狠地扫视了四周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撂蒺藜枪于桌面,慢吞吞地掀袍入座。
湘玠点了一坛酒,两只烤鸡,两只熏鹅,又一大份鸭腿,这才堪堪是夷陵的开胃前菜。趁着夷陵大快朵颐之际,湘玠压低声音朝店小二打听,“人族皇室夜昙公主的画像及起居注可有?”
店小二眸光发亮,“有有,只是这价钱……”
“价钱不是问题,线报如若有误……”湘玠顿了顿,夷陵恰是时地抬眸提起了蒺藜枪,恶狠狠地盯着店小二。
店小二拍着胸脯保证,“客官您放心,咱们四衢阁,童叟无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若您不满意,小的届时将脑袋拧下来给您当球踢。”
湘玠点点头,“最快几日?”
店小二垂眸思索,“算上海东青往返,得需四日,四日后午时您来店里取货。”
夷陵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饱嗝,面前的烧鸡、熏鹅及鸭腿已统统只剩下骨架,他提起蒺藜枪,又拥着湘玠出门。
猛然,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湘玠回头,却见三人追赶一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慌不择路,边跑边嚷嚷道,“让让!让让!”
夷陵眼疾手快,带着湘玠让到一侧。
紫衣女子飞快跑过,还不忘边跑边回头,粗粗抱拳,“多谢壮士!多谢姑娘!”
“别跑!”然后身后三人很快追上。
那紫衣女子再也顾不得道谢,跻身窜入小巷中,一溜烟地跑远了。
这厢沉渊军入城,魍魉城的匾额泛着幽幽红光,青面獠牙的守城铜像更添几分狰狞,行人纷纷让道。
乌玳面无表情地勒着缰绳,健硕的肌肉令人望而生畏,胸口用一根黑绳坠着不知名材质的月牙状饰品,就连其所骑的战马竟也摆出几分不好惹的神色来。
且他常年戴着那副护腕,格外珍惜。
此刻乌玳左手漫不经心地撑着大腿,实在想不明白,此等地界,究竟有何令湘玠着迷之处。
“启禀大殿下,属下听说,三殿下如今也在这魍魉城中。”
乌玳这才敛了思绪,提起了些兴趣,“哦?嘲风人呢?”
下属嗤之以鼻,心中不屑,“他到了魍魉城头一件事,便是去了花魁楼快活去了,或许此刻应正是温香软玉满怀。属下去寻他回沉渊?”
“不必了,”乌玳傲然之色溢于言表,“回来也指望不上他,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如今要紧之事是替湘玠过生辰,寻他回来没得污了我妹妹的眼。”
霎然,乌玳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翻身下马,“湘玠!”
湘玠正同夷陵玩味地打量着又兜兜转转至四衢阁门口的紫衣女子,她此刻正同一位着靛青色衣衫的郎君拉拉扯扯。
“夷陵,这保管不是正经情人,瞧这郎君不情不愿的。”湘玠掰了瓣橘子往嘴里塞。
夷陵闷闷的,却不住点头,表示附和。
偶然听得呼唤,湘玠扔下这侧的热闹,提起裙裾,朝乌玳跑去,笑颜如花,“阿兄怎的在此?”
乌玳冷着脸,尚未发话,四衢阁二楼窗口已有一张弯弓对准了他,执弓的嘲风迟迟不曾放箭,惹得谷海潮探头张望,只见原是除却大殿下以外,沉渊族内不为外界所知的湘玠姑娘也正位于楼下。
是的,姑娘,而不是公主。
这牵扯到一桩沉渊厉王一桩旧事,并非他们做下属、做儿子的可以置喙的,何况昔日雪妃落难之际,正是乌玳与湘玠的母亲苦求厉王,才得饶母子二人一命,谷海潮深深地望了嘲风一眼,犹疑道,“主子,要不算了吧?”
话音刚落,利箭破空而出。
嘲风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尽可能让自己冷淡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日,就算是误杀了湘玠,我也非得射出这一箭不可。”
“小心!”紫衣女子大喝一声。
惊呼引起了乌玳的注意,又幸而其骁勇善战,乌玳紧紧地护着湘玠侧身闪避,堪堪躲过一劫。
“你没事吧?”乌玳摸着湘玠的胳膊,仔细确认。
湘玠摇了摇头,惊魂未定。
倒不是害怕受伤,而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阿兄兴许会在自己面前,被旁人谋害,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若不是那紫衣女子的提醒,兴许阿兄与自己就……
待确实对方平安无事,两人齐齐回首,却只见四衢阁二楼紧闭的门窗。
“有刺客!”
“保护大殿下!”
沉渊军除却最初的惊慌,很快井然有序地冲入四衢阁,乌玳怒不可遏,“是哪个混蛋,胆敢暗算本煞和我妹妹!”
湘玠想起紫衣女子,正要道谢,却眼见那郎君与她一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乌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喝令道,“给我追!”
话落,乌玳唤来心腹,“此地不宜久留,送我妹妹回沉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