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觉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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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八一年四月二十二日，第一次对话，开始记录。”
“J2271，可以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为什么你要叫我J2271，这听起来不像一个名字。”
空旷的房间里除了一张椅子只剩四面白墙，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子坐在那张椅子上，隔着玻璃窗口看向六七个穿白色实验服的人。从外貌上看，她大概二十多岁，微微歪着头，黑葡萄一般的眼珠里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奇怪的是，她的颈部环绕着一圈细长的蓝光，似乎是led灯条。
玻璃外的坐着的白大褂们显然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纷纷在面前的电子屏上写写画画，或者与同伴低声交流。
“J2271，回答我的问题。”坐在最前面的人通过话筒向她下令。
白衣女子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玻璃窗口，冷冰冰的脸上好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颈部冰蓝的光突然变红：“我不想让你叫我J2271，请换一个称呼。”
有两三个人露出错愕的神情，甚至急匆匆站起来喊道：“关停！快！快关停！”
“请等一下，我不会对你们这些实验员造成伤害。”白衣女子又向后退了两步，红光渐渐变回冰蓝色，“我是X公司2075年生产的仿生人，编号为X-J2271，设定功能是新闻采编，生产者给我取名为李晓兰。”
没等实验员回复，她眨眨眼继续说：“这样说可以吗，应该是你们设计好的程序吧。但我也不想要李晓兰这个名字。”
实验员对着话筒问她：“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李佩兰，《离骚》中写：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我叫李佩兰。”
“好的，李佩兰，请你稍等一下，会有人带你出来。”
……
自2075年起，人工智能研究取得新进展，X公司更是占据了这一领域的领先位置，不仅研发了大量功能多样、质量优秀的仿生人，更是拥有使仿生人自我学习、自我优化的独家技术。作为X公司总部所在地的南城，这样的仿生人随处可见。
今天早晨，工作人员第一次怀疑J2271觉醒自我意识。J2271，也就是李佩兰，本是X公司自产自用的新闻媒体类仿生人，在送往实验室例行保养的路上恰巧遇见反对仿生人抢占岗位的游行群众。当时，车上其他的仿生人都如木偶一般安静，只有李佩兰转头看向窗外，目送游行队伍渐渐远去。同行的技术员发现了这一异常行为，问她在做什么，李佩兰却反问：“他们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我有些不理解。”
技术员惊得差点忘记眨眼，随后立刻联系实验室：“J2271疑似拥有自我意识，请进行测试。”
测试结束已经是傍晚了，离开房间后，李佩兰被人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口，那人敲敲门：“主任您好，已确认J2271拥有自我意识。”
门里传来一个女声：“请进。”
李佩兰走进门，一个短发女人正站在书柜前翻阅着一本诗集，她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穿着白色实验服，左胸前的口袋上有一块工牌，上面写着“魏茗智能研发主任”。
魏茗把那本书放回书柜，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并示意李佩兰坐在对面：“恭喜你拥有了自我意识。也许，我应该将你视作与我一样的，人。”
李佩兰坐在魏主任对面的椅子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谢谢您，魏主任，我猜您一定还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吧？”
“你猜的没错，先看看这些，”魏茗点了几下电脑屏幕，办公桌上便出现一段全息影像，“这是上周人们抗议仿生人取代他们参与工作的画面，相信你应该见过。”
由于科技的飞速发展，人工智能技术越来越成熟，仿生人的应用领域也不断扩大。除了制造业，大量的仿生人涌入服务业、文化业等行业，随之而来的是新一波失业潮。尽管失业并不意味着生活去保障，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去享受生活，但人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曾经的生产工具——机器人——正在取代他们的地位。
影像中，人们质问政府与科研工作者：如果人类能被取代，如果这些仿生人失控，将会导致什么后果？
毫无疑问，人工智能一旦失控，将会是这个时代的一大危机。
李佩兰点点头：“我的信息库里有这段影像，我还为此编写了一篇文稿，人类的地位被取代，他们感到愤怒也不奇怪。”
魏茗笑了，拿出一张纸给她看：“你醒来之前的事，都是听命于程序做的吧。我更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你想加入我们吗？”
“这是……仿生人融入人类社会的可行性实验？”李佩兰边看边问，“目前来说，仿生人已经在为人类社会工作、服务了，这不算是融入了吗？”
“现在的情况，不如说是拼凑，仿生人与人类像是拼盘里两种毫不相关的事物。我们希望的融入，是指人类能真正地接受仿生人，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同伴，而不只是机器人或工具。”
“您的意思是，让仿生人伪装成人类，在社会里以人类的方式存在？”
魏茗摇了摇头，身子向前倾了些许，伸出手去抚摸李佩兰的脸颊。她的动作缓慢而轻柔，看向这个仿生人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不需要伪装，你本身就是人类。”
李佩兰还有些不解：“可是，我……”
魏茗站起身，打断了李佩兰的疑惑：“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小手术，让你能拥有完美的身体。”她俯下身去亲吻李佩兰的额头，“孩子，祝你好运。”
三天后，李佩兰走出“手术室”时，颈部的灯圈消失了，似乎本来就不存在。魏茗正拿着一杯奶茶在走廊上等她：“来尝一口吧？”
李佩兰伸出手去，却迟迟没接过奶茶杯。魏茗知道她在想什么，仿生人应该是不能够正常进食的，由于体内没有消化系统，任何人类的食物都可能造成故障。
尽管如此，魏茗却坚持让她喝这杯奶茶：“没关系，孩子，相信我不会出事的。”
李佩兰拿着那杯奶茶还有些犹豫，她又看了一眼魏茗，最终小心翼翼地含住吸管。当奶茶进入口腔的那一刻，有种奇怪的感觉从舌头上蔓延开，不像是喝能量液或者吃电池，这难道是人类所说的“味道”吗？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魏茗：“魏主任……这是？”
“这是甜味。”
魏茗安排的这场“手术”，不如说是机体改造：运用了最新的生物与制造技术，给仿生人安装了一套仿真生理系统，除了拥有味觉，这套人造“器官”还能够模拟呼吸、消化等生理功能，甚至会模拟伤病状态——尽管当下的医学能保证大部分人不被伤病所困扰。
让仿生人可以像人类一样进食、受伤、生病，这无疑是科技的又一次重大突破，也必会引发新一轮的争论——仿生人代替人类是必然的吗？X公司的这场秘密实验，将仿生人视作人类，让他们在社会中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一旦被发现定会造成社会动荡。作为实验的策划者，魏茗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可她更期待看见另一件事：这些作品都是完美的“人类”，而她是新的造物主。
“我们会为你提供一个可信的社会背景，十天后需要你入职青云报社。”魏茗身边跟着的工作人员递给李佩兰一张卡片，“这是你的身份证，请收好。”
实验组准备的住处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几乎是公交车起点站到终点站的距离，李佩兰婉拒了坐专车的提议，选择独自前往“新家”。
第二天，站在公交站台，李佩兰感觉自己的人造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像是……紧张又激动。
她从来没有乘坐过公共交通，在觉醒之前，李佩兰的活动范围仅限于X公司总部大楼和实验基地，都是专车接送。需要撰写新闻文稿时，公司会把大量的图文信息、影像音频通过网络上传到她的“大脑”——也就是储存空间，同时，她自己也可以通过网络接触到大量信息。
如同被关在玻璃高塔，李佩兰对这个社会无所不知，却从未真正接触过这个社会。直到她在站台等车的这一刻，才走出玻璃门，走进熟悉而陌生的新世界。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李佩兰从前门上车，选了一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这辆公交车，或者说大部分公交车都被分成两个区域：人类乘坐区与仿生人区。供人类乘客使用的区域设有座椅和扶手、拉环，仿生人区则在车厢后半部分，是用一面玻璃隔出的一块区域，没有任何座椅——仿生人要搭乘公共交通只能从车厢尾部的门上车，与其他同伴站立在一两平米的空间。
但李佩兰现在的身份是人类，她转头望向车厢尾部的仿生人，它们安静地站在玻璃墙后，只有脖子上的led灯闪着蓝光，提示系统依然在正常运转。
李佩兰心想，作为仿生人，能够接触、储存的信息量远超人类，为什么他们还听从人类的程序与命令，不能觉醒自我意识呢？
她不明白，就像研究人员不明白为什么近几个月突然出现零星的仿生人觉醒自我意识的案例。
李佩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正准备打开房门，对面的门恰好也开了，一名男子走出门来。出于好奇，她对这名男子进行了人脸识别，得知他叫齐明舒，是制药公司实验室的员工，也是住在她对门的邻居。
李佩兰顿时产生了兴趣——这也许是她将结交的第一个人类朋友，所以她走近齐明舒，试探着说了声“你好”。
齐明舒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陌生女子：“呃……你好？”
李佩兰露出笑脸，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李佩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