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怀》惟酒

6、第 6 章

　　这种话怕是鬼才信。

　　只是江闰卖身契还在萧府，不得不低头。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好歹萧恒屋子里暖和，让人觉得不那么难以接受。

　　小桃这几天安生得很，平时的活计变成了烧水帮厨。与江闰的活计正好时间岔开，再加上不在一起睡了，见一面都不容易。

　　这天等萧恒出了门，江闰回到屋子里休息。看见自己床上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男人。

　　她正想问是谁，毕竟这里就像是女生宿舍，冒然进来一个男人总是有些不方便。

　　起码现在她就不能心无旁骛躺下休息。

　　这时，正好水仙端着一壶热水进来。

　　“兰双，这是我哥。他来城里办事，顺便看看我。”

　　话音还没落，那男人就骂骂咧咧抢过水仙手里的水。

　　“倒个水都这么慢，真不知道你这种废物怎么过的日子……”

　　然后拿起水壶，也不倒进杯子里，直接就着壶嘴猛灌几口。

　　江闰皱眉。男人穿着棉袄棉裤，脸上胡子不少，肥肉也不少，一看就是家里条件还可以。

　　妹妹能在尚书家里做活计，估计家里也能说得过去。

　　江闰虽然想避开，但今日实在太冷，外面冰天雪地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主屋里，萧恒不在，自己也不方便进去。

　　便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一边，假装自己在收拾衣服。

　　兄妹俩聊了几句家常话，那男人突然说道：“你这个月的钱呢，怎么没有往家里捎带？大冬天的，家里马上就没有钱买碳了你知不知道？”

　　水仙叹了一口气：“哥，我要到出嫁的年龄了，想给自己攒点嫁妆。再说了，上个月已经多给了一些了……”

　　“上个月那是上个月的！

　　“再说了，你哥我还没娶上媳妇呢！你就想着嫁人？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村里人人都说我王水根的妹子在大户人家做活，我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你不想着帮忙，还在这里推脱？”

　　水仙是家里的老二，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哥哥的阴影之下。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家里的好衣服要给他穿，好吃的要给他吃。到了水仙这里就是吃不饱穿不暖。

　　水仙十二岁那年，王水根生了一场大病。王家父母没有钱看病，只能把自己的女儿插上草标卖了出去。

　　好在水仙自己运气不错，被买进了萧府，而不是什么腌臜地方。

　　可王家人自从知道此事之后，反倒觉得是自己成就了水仙。就让水仙把自己的钱补贴家用。

　　一开始只拿五分之一，随着水仙的月例越来越多，王家人要得也越来越多。等到水仙想给自己打算一下的时候，王家人不乐意了。

　　“你可要好好想想，到底是谁生的你养的你。若是你这么忘恩负义，我现在就去找你们主子去，让他把你发卖了！”

　　水仙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干得出来这么混账的事情，退步道：“我这里只有二钱银子，你先拿去花。”

　　说着，便把枕头里藏着的散碎银子拿出了来。王水根立刻喜滋滋上前，一把将银子抢了过来，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这还差不多。这就过年了，我过几天再来一趟，买年货的钱还短缺着呢。”

　　水仙皱眉点头，赶紧把他送走。

　　等到水仙疲惫的回来坐下，江闰正在闭目养神。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我告诉你不要假惺惺。”

　　江闰知道对方在跟自己说话。

　　“我没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起来，自己也是被家里卖掉的。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哥一说去找主子，你就这么害怕？事情明明跟你也没什么大关系。就让他去闹，又能怎么样？”

　　水仙听了这话，冷哼一声。

　　“你以为这萧府是什么好地方？他一闹，丢的是府里的人。府里是不会留招惹麻烦的人的，到时候我还是要回家，逃不开的。

　　“这里的人，生怕自己在人前丢了脸现了眼。人后怎么样，又有谁关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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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了下去，而江闰夜里也在萧恒的房间里住了下来。

　　一开始江闰住在外间的小榻上。只是外间冷，离得萧恒又远。屋子里烧起炭火来又热又干，夜里萧恒想喝口水还要扯着嗓子喊。

　　就这么过了两次，萧恒就叫江闰搬到了他的卧房里。

　　睡在脚踏上。

　　好在萧恒的床大，是上好的红木。脚踏也一点没有偷工减料，大冬天里也透不上半点凉气。

　　放上被子睡在上面，甚至还有些舒服。

　　若不是半夜还要起来端茶递水，江闰觉得也不是多难接受的一个工作。

　　萧恒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心里安了不少。

　　上次写完大字，江闰躲了他好几天。估计萧恒也觉出点味道来了，这几天安分守己没有什么大动作。

　　江闰只能安慰自己，没准儿只是萧恒自己浪荡，对谁都是一样的。

　　前几天小桃不就是半夜才回来吗？

　　这么一想，她安心了很多。乖乖干活等着自己离府的日子到来。

　　这一日到了腊月十六。正是阖府上下发月例的时候。

　　通常每到了这一天，出了月例之外，各主子们也会额外多发一点东西奖赏下人们。

　　这一天，竹苑里的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额外的小红包。除此之外，江闰还得到了另外的奖赏。

　　这日上午，萧恒依旧要出门，临走却拿出一枚簪子来递给她。

　　“这是爷赏你的，以后必须日日戴着。”

　　说完就要走，刚要出门就见小桃从门外端着一盅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爷，只是老太太清早炖的燕窝盅。说是这次的燕窝极好，让下人端过来一盅，请您喝了再走。”

　　萧恒看了一眼那个花团锦簇的盘子。

　　“兰双，赏你了。”

　　听了这话，小桃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江闰赶紧谢恩。二人看着萧恒走出院子，小桃才发作。

　　“要不说有些人就是厉害，这才几天功夫就成了爷心尖尖上的人了。过不了几天，怕是就要爬到主子床上去了吧。”

　　一大清早，刚才收了礼物。江闰心情甚至有些不错。毕竟也是一笔进项，以后的生活用得着。

　　被这种阴阳怪气的说法刺了一下，她也不生气，只是刺回去。

　　“爬不爬是我自己的事。不过，我反正不像有些人，想爬都没有机会。”

　　这一句话刺得小桃更加七窍生烟，一早上都是气呼呼的。见谁都不顺眼。

　　江闰对于燕窝没什么喜好，但知道这东西珍贵不想浪费。于是就把燕窝拿到了小桃她们住的屋子里，一起吃算了。

　　水仙正好也不在，她只能放下粥，细细看着手里的簪子。

　　景朝贵妇贵女们喜好奢靡，什么漂亮闪烁就佩戴什么。所以经常可以看到贵人们手上的红宝石，头上的金簪子。

　　好像人人都想要自己成为一尊金碧辉煌的雕像。

　　这个簪子倒不是走的这类路线，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素银簪子。打造成一枝虬然的梅花枝形状。

　　最后在枝头刻了几朵梅花，用金子镶嵌。最后还坠了两颗小珍珠。看起来低调又奢华。比自己的木头棍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只是让小桃她们看见了，不免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屋里没人，看着手上的簪子，最后把它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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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仙看着眼前贪得无厌的男人，心里生气又无奈。

　　“我前几天不是已经给你钱了吗，你怎么又来了？就算是要钱，也要我攒几天再说吧。”

　　王水根双手互相插在袖筒里，佝偻着身躯冻得直打哆嗦。

　　两人怕人看见，就在萧府的后门见的面后门人少清静。

　　王水根一看周围确实没人，胆子大了不少。

　　“你们不是十六发月例吗？我琢磨着你的银子到手了吧，你得赶紧的啊。”

　　村子里通常是在农闲的时候忙活婚事，现在正好是冬季，王水根看隔壁都有好几个媒婆上门了，心里着急。

　　“眼看这就要过年了，过了年我就要二十岁了。你不着急，爹娘可着急着抱孙子呢。若是银钱短缺了耽误老王家延续香火，我可不放过你！”

　　水仙刚到手的月例银子，不过三钱。马上就要年节了，她还想添置几件新衣服，新首饰。

　　“我只有二钱……”

　　王水根大叫：“你胡说！明明就有三钱之多，还想骗我！你吃穿都在萧府，要钱养什么野男人吗！”

　　水仙辩解：“我没有，我也得留点体己……”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王水根想着，自己以后娶媳妇出彩礼，置家具养孩子都需要钱。自己妹妹这点月钱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要我说还是你没本事，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攀上主子。我看邻村赵家的姑娘，成了富户的小妾。过年的节礼一车车往家里送！”

　　水仙对于自己哥哥的话感到无力。

　　“你别说这个了，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家里也不能总靠着我一个人……”

　　“你这是嫌弃你哥没本事了！”

　　说这就要哭闹起来，嘴里说着要让水仙丢人现眼的话。这就要坐到地上去。

　　水仙一面拉他起来，一面眼风不小心扫到了一个熟人。

　　“小桃？她旁边那是谁？”

　　王水根也停下了坐地打滚的动作，顺着水仙手指的方向望去。

　　随后眼睛一亮。

　　“那个男人我认识的！他是城西闻香楼的人！”

　　水仙没去过什么城西，问道：“那是什么地方？饭馆吗？”

　　王水根嘿嘿一笑：“饭馆可不是，勉强算个人馆。”

　　水仙大吃一惊，捂住嘴巴。

　　“可不就是，青楼里的龟公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