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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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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地牢呆着审人玩儿。
直到暮色初起,才有人匆匆来秉,永福公主来了。
当今圣上子嗣上颇为不顺,与皇后情分一般,并无孩子。
与柔安贵妃倒是情深意笃,也只有永福公主一个女儿。
后宫本就人数稀少,且自柔安贵妃进宫后便独占帝宠,剩下的几个嫔妃等闲留不住皇帝。
因此永福公主便是这宫里唯一的孩子,娇得厉害,也宠得厉害。
唯一见了蒋源,能收敛一些。
倒不是怕他的恶名,而是想招他做自己的驸马。
听见这么一个祖宗来了,蒋源无奈叹气,丢下手里的东西,随便冲冲手,出去了。
永福公主被拦在了镇抚司前厅,坐着喝茶吃点心,一群番子围着她伺候,生怕有哪不周到。
“听说你们大人在镇抚司养了一个女的?”永福今天却没心情计较这些,急慌慌和他们打听。
“他们还夜夜相宿?”
下头人不敢谈论蒋源的事,只推说这事怕是捕风捉影,他们大人的人品作风那是一等一的好。
蒋源到的时候恰好听见永福在嚷嚷,心里的厌烦更深一层,脸上却还挂着笑,很是得体。
“公主怎么有空来了。”
永福一脸焦急,扑过来要牵他的手,却被蒋源假借摘刀避开。
“蒋哥哥,今日宫里传言,你在镇抚司养了一个女人,可有此事?”
“嗯,”蒋源又接了一杯茶,再次避开。
见他承认了,公主脸上便涌起薄怒来,“好啊,你个蒋源,竟敢背着本宫做这种事情。”
蒋源叹口气,面对永福正色道,“哪种事?”
“公主,这京里哪个男人身边不是这样?”他眼里带了不耐,细细擦着手,“一点女色不沾的,那是和尚。”
永福气得倒仰,“本公主对你掏心掏肺,你却如此践踏。”
蒋源有气,想想还是得压着,不能真和她翻脸,不然柔安贵妃吹起枕头风来,他的前途怕会生变。
便耐着性子哄,“公主你可知道,我若真围着你转,宫里便有人要怀疑我借着公主争权上位。”
“那时我被人群起围攻,必然也要牵连到公主身上,那才是真正的践踏。”
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永福听得信了三分。
“谁人敢欺辱本宫与你?你说给本宫,我这就给你报仇。”
蒋源耐心劝她,“当今圣上不喜后宫干政,公主还是不要再提,这般对公主与贵妃不好。”
“是对本宫不好,还是对你养的那小蹄子不好?”永福瞪她,“我要去见见她,到底长得什么妖媚样子。”
又来又来,蒋源心烦,编了个瞎话,示意公主附耳。
“她是我新找的锦衣卫,将来要送到反贼那里做探子的,这才没圣上送进宫,避人耳目也是为了将来好办事。”
永福半信半疑,还要出言质问,却被蒋源嘘了一声,“公主可千万记得,此话不可与别人说起,不然这个棋子就废了,我还得再下功夫培养一个,时间来不及。”
永福张口结舌,想想镇抚司确实手段颇多,是常有些出格之举。
“那你也不至于与她夜夜拥宿,”永福态度好一些,但仍硬着脖子斥到。
“总要让她对我死心塌地,不然计谋何成?”蒋源的耐心用尽,语气发冲,把永福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里。
“已近戌时,,公主再不回宫,就回不去了,”他看看外头,用完了最后一丝好脾气,肃脸赶人。
永福这次本就是未经奏请,偷溜出来的。见天色渐浓,赶紧带着一干宫婢侍卫往宫门赶。
将大佛送走,蒋源靠在座椅上长长叹气。
都说被公主看上是福气,可于他而言,并不太想要这个福气。
永福被柔安贵妃惯的骄纵,肆意妄为,若是尚主,怕是要受一辈子苦气。
可也不能就这么得罪了。
他的官位是皇帝看在他算是皇室远亲的份上赏的,也算是皇上扶起来和宦官一系打擂台的。
就是图个他没甚后台,背景干净。
说起来蒋源也算是沾边的皇亲国戚,他的祖父与当今皇上的祖父是远表兄弟,当年得了个闲职,后来给了他父亲。
蒋源母亲早丧,父亲再娶后又得一子。被枕头风吹了几年,便对蒋源这个儿子视如仇寇,恨不能告他忤逆。
蒋源在家里待不住,便往京城来求生路。
恰好路上遇见山贼要夺财害命,蒋源勇猛心狠,杀了几个,吓跑了剩下的,才捡回一条命。
这事儿被当地官员知道了,上道折子将功劳据为己有,更是想将蒋源灭口。
蒋源机警没中陷阱,反而将事情捅到那贪官上峰面前,两个官员便开始交锋撕咬。
一来二去,蒋源的名字就出现在皇帝的视野里,他被挑中给了个锦衣卫,过了几年,凭借出手狠辣,眼光精准,当上了镇抚使,也算是天子近臣。
也不知道他爹后不后悔,逼杀还不如捧杀。
或许,正是这样的出身,才让蒋源对成淼淼屡次手下留情。
忙了一天,脑子嗡嗡的,就没个清净的时候。蒋源觉着累得慌,胳膊腿好像各有其命一般,不听自己使唤。
费了好大劲才从椅子上起来,环顾四周,见底下众人言谈惴惴,干脆叫大家早些下值,回家去吧。
莫七照旧跟着伺候他,“大人可要回院儿里去?”
蒋源嗯了一声,脚步不停,“先去浴房。”
他在地牢呆了一下午,染了一身血气,若不洗洗,成淼淼说不定又得晕过去。
到时还得请大夫,麻烦。
莫七哎着跟上去谈笑,“方才公主过来,您怎么不换身衣服呢。”
熏着了公主,降罪怎么办。
“她不怕熏,”蒋源白他一眼。
...
成淼淼吃着晚膳时,就见蒋源松松垮垮穿了一身常服,湿着头发过来了。
一头黑发乌而亮,水汽洇在衣服上,湿成半个圈。
“呀,你怎么这会儿洗头?”成淼淼放下筷子惊讶道,“晚上又要熬着么?”
头发干的慢,蒋源一个大男人,也不爱用熏炉烤头发,向来都是趁中午日头大的时候洗,一下午正好晾干,不耽误晚上睡觉。
虽然他晚上睡得也不规律。
蒋源叹口气,“没办法,有些人见血就晕,晕了还得请大夫,太麻烦,还不如我洗个头方便。”
又被笑话了,成淼淼冲他白一眼,几口把饭扒拉完,就要回去歪着。
却被叫住了,“你忘了昨天说的话了?”
成淼淼蹙眉看他,满是不解。
一看就是忘了个干净,蒋源捏着嗓子学,“明日我给你跳支舞。”
震惊了,成淼淼瞪圆了眼,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人居然这般说话。
“你今天去戏班子啦?”
蒋源拉下了脸,“某些人啊,欠了一支舞,不认了。”
对啊,就是不想认。
成淼淼哼了一声,继续往里走。
蒋源轻笑,“跳完就允你出去走走。”
闻言成淼淼回过头来,眼睛亮了,伸出一巴掌,“只出去一次不行,起码得五次。”
她盯着蒋源眼睛放光,生怕蒋源不答应。
蒋源心里却早就笑翻了,本来打算让她自由随便,结果还硬给自己加上个限数。
“好,五次就五次。”
成淼淼着急,害怕这个人出尔反尔,也不嫌地方小,将椅子移开腾出一片地方来。
才张开手臂,就听蒋源咳嗽一声。
“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她急了,差点跳脚。
蒋源只是挥手让莫七出去,顺道将门带上。
“好了,跳吧。”他拿起筷子,夹了几丝银芽慢慢嚼。
原本开着门,也又其他人在,成淼淼还不觉什么。
这下只剩他们两个,还将门关上,顿时有些不自在,“你关门做什么?”
“你不是跳给我看的么?”蒋源戳了一筷子熏鱼。
成淼淼瞪他一眼,决定就当这人不存在。
她弯腰,露出舒展的后背,弓如虹桥。
她展臂,如白鹤飞羽,昂首九霄。
白鹤在风里旋转,一圈,一圈,又一圈。
踏着足点,看,白鹤飞去!
击出掌音,听,月将沉西!
衣袖震颤如花,裙摆旋出锐利的霞。
头发一丝一丝,一缕一缕,随着身姿起伏,在空中织成网,网住了谁。
她在静寂里,流光里,在那人的目光里,旋转着,腾跃着,用技艺证明自己。
蒋源一时忘了原本的目的,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她的舞艺远远超出了预期,甚至比那日躲刀时展露出的本事还要高超。
他还要怀疑什么。
他只想问问,你到底是谁。
谁将你送到我身边来?
谁让你隐匿了身世,瞒藏了家门,来到我的身旁?
蒋源不自觉放下手里的碗筷,走上前。
他看着成淼淼含笑的眼,欢悦的脸庞上渗出颗颗汗珠,未曾停歇便被甩进头发里,衣衫里。
他像她伸出手,强行打断她的动作。
“够了,”他说。
“够了,”他牵住她愕然停住的手指,感受到温暖的体息,“够了,够了。”
“不要再跳了,”他说。
成淼淼脸上笑意绽开,“跳的很好吗?”
“那我能不能多出去几次?”她的眼睛充满祈盼,如稚子般看着他。
蒋源心里暗骂,充满心机诡谲的稚子,嘴上却不由自主地说,“最多两次,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