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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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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淼淼呆住了,猛地抬头盯着蒋源看,硬生生将他看得转过头来,又转回去。
“看什么?”他皱着眉头问。
成淼淼忽得绽开一抹笑,带着眼里的水光,如夜里开放的昙花一般鲜艳。
“以为你要审我,”她嘻嘻笑出了声,“一路上吓死我了。”
蒋源翻一个白眼给她,“审你还用得着来地牢,白浪费一个刑架。”
顺手把她往前推,“赶紧去看,等会儿我后悔了,再求我也没用。”
虽然不知他这前后转变如此之大是为什么,但成淼淼的胆子也大起来了。
她主动伸出手,牵住蒋源衣袖的一角,微微晃了几晃,“大人不过去吗?”
蒋源雨后换了一件窄袖袍服,纵然他身材精瘦,衣袖也没多少富裕。
成淼淼这一牵,他便能感觉到两根手指从手臂滑过,激得他浑身一僵,反应片刻,才将情绪压下去。
为了找回面子似的,反手又拉起那细细瘦瘦的手腕,威胁道,“说好了,你若敢骗我,就真将你丢到刑房里,镇抚司的名头你也知道,届时就得好好熬个够。”
成淼淼这次可不怕他了,笑着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乖乖站着等他在前面带路。
她可瞅见了,前面虽然十步一灯,但是监牢里面黑黢黢的,很是吓人。
蒋源被她这么一瞧,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份降了一大截,从高高在上的镇抚使变成了带孩子的老翁。
冲后面的莫七莫九示意,谁知两人却跟瞎了似的,一味装看不见。
蒋源无法,只能自己缓步在前,边走边用刀柄敲击两侧栏杆。咣咣声在密闭的监牢里吱哇乱响,闹得里头的囚犯们先是抬头惊望,见是他来,纷纷往墙角缩去,掩面盖脸。
地牢里关得人并不多。
成淼淼想了一想,便明白了,过了明路的犯人,大概都关去了诏狱。在这里的,想来都是镇抚司私下扣押的人,怕是不太好让外人知道。
来回看了一圈,单从头发和身形就能知道,决计是没有成余子的。
不知为何,成淼淼心里有些高兴,以致于忘记了自己曾下决心不再给蒋源好脸色。
她再次牵住一只衣袖,晃了晃,“大人,下午是我态度不好。”
“明日我给你跳一支舞,如何?”
蒋源敛住心神,胳膊略一使劲,将衣袖抽走,讥讽她,“呵,原来不是白眼狼。”
你才是白眼狼,成淼淼心里嘀咕,又悄悄翻一个白眼给他的后脑勺。
回去又路过那个铁门,蒋源原打算径直离开,莫七却上前一步附耳说,刺客正在里面。
蒋源转念,还是去看看为好,免得下次忙起来就忘了。
他问成淼淼要不要去刑房看一眼,问完自己就暗哂,刑房又不是花园,有什么好看的。
成淼淼果然摇头,“不看啦,本来就是诳莫九的,地牢有什么好看的。”
蒋源被说得一滞,嗯,果然还是个小白眼狼,他心想。
铁门才打开的瞬间,就有听着好似快断气的惨嚎声传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浓烈血腥味,浪潮般扑到人面前。
熏得成淼淼脸色一白。
蒋源已经进了刑房,只见架上的刺客浑身上下已然没一块好肉,剩一张脸还能看。
“又交代了什么?”他拿起案上的记录随意看了几眼,只见记载的话语乱七八糟,全无逻辑。
正收拾人的番子恭敬回话,没什么有用的,京里的贵人攀扯出好些,就连咱镇抚司的人都敢咬,一看就是打狠了随口胡说。
“嗯?”蒋源听见还能牵扯到镇抚司的人,“咬出了哪个?”
“就是您身边的莫九和成姑娘,”番子嗤笑一番,“非说是和这二位合谋的,要取您性命。”
蒋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却让他将成淼淼带进来。
里面的血腥气比外面更重,成淼淼不得不将手帕紧紧捂在口鼻上。
可是那股冲人的气味还是顺着四肢百骸窜开,叫人身体都发僵。
还没稳住心神,就听见啪啪几声抽打,惊地她抬眼看,却见蒋源手里拿着一条短鞭,往架子上抽,嘴里还喝问,“威远侯还指使你做什么?”
等她定睛一看,那人早已血肉模糊,垂着手,耷拉着头,脚下的地面有一摊水渍,泛着暗红的光。
她哪见过这般渗人的场面,一瞬间感觉自己就站在血水中似的,浑身上下都黏糊发烫。
那番子并不知道叫他们两个进来是为什么,但是莫七莫九二人却是地牢的熟面孔,被攀诬的次数可不少,也习惯了。
便将口供又拿给莫七翻看。
都是看熟了的,没几下就看见莫九在上头,冷笑一声继续翻,又翻出一页图来,上面画着数朵各种样态的云。
不免惊讶,“此人竟和先前的反贼有牵连?”
成淼淼被熏得头脑昏昏沉沉,奈何反贼两个字实在是牵人心弦,顿时让她心中警铃大作,顾不得什么血气难闻了。
借着光,她能清楚看见,那页纸上的图里,明明白白有着云荣常用的那朵云形记号。
难不成,这人是云姨派来寻她的?
登时,成淼淼心中一紧,不免就向那人看去,心里忐忑,若真是云姨的人,会不会认识她,将她的身份和盘托出。
蒋源等不见刺客答话,又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这边,湿漉漉的眼珠几乎不敢动,可见是被吓到了。
他那身为镇抚使的习惯又上头了,将刺客的脸扭向成淼淼那边,假笑着问,“你可认识这人?”
自然不认识,但是成淼淼不确认,那人是不是认识自己。
幸好她从进来时便捂着鼻子,遮住了下半张脸,才因此没被蒋源看见,她脸上压抑着的慌张。
只看见她眼睛里的盈盈水光。
蒋源踱步过去,欺身看着被吓呆的成淼淼,将她捂着嘴的手扒拉开,“捂得这么紧,也不怕憋死。”
成淼淼的手指感受到了一阵温热,随即又是一阵阴凉。
她鬼使神差的抬起手一看,只见手上沾着一片殷红。
垂眼一看,蒋源沾了满手鲜红。
她抖着手,指指蒋源的手,想说话却觉得嗓子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脑子一轰,眼睛一闭,倒下了。
蒋源只见她满脸惊恐,而后看着自己就晕过去了,要不是他出手快将人揽住,成淼淼已经瘫在了地上。
莫七惊诧到,“才见了鞭刑就被吓晕,胆子未免太小了。”
蒋源怀里抱着人,心里沉思,他挥鞭子撒气的时候,人虽然看着害怕,却好好站着。
直到他过来,才倒了。
难道是怕他?可是日日见面,分明是个对他并不怎么畏惧的人。
他闭上眼睛,一幕一幕仔细回想。
他走过来,拉下她的手,同她说话。
她抬起手,又指着他的手,而后晕倒。
是手。
蒋源心中灵光一现,举起手来回瞧。他的手方才在她的衣料上摩擦过几遭,早拭去了大部分血迹,却还是在关节和指缝处能看见有丝丝血痕。
再低头看她,手上也沾了不少血,想来是从他的手上蹭上去的。
蒋源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原来她竟是怕血。
细细想来,她第一次晕倒是在威远侯府,那时她的裤脚上沾了血。
第二次晕倒是被他审问时,她咬破了他的虎口,醒来口中沾染了血味。
蒋源失笑,居然是个见血就晕的。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胆子不小,却沾血便晕,好比手脚都装备了重甲,胸口却空荡荡,真是不堪一击。
本来想趁机吓吓她,目前看来,不必再试了。
谁家派探子来他的镇抚司,派一个见血就晕的,真是笑话。
...
成淼淼醒来时,外头天光大亮着,身边只有一个采红在做女红。
她闭上眼,皱着眉头仔细回想。
只能想得起来,蒋源在那边挥鞭子打人,还问她认不认识那人。
后边的事,全然没有印象。
忽而又想起,那人的口供里好似有云荣的标记。
成淼淼倏地惊出一身冷汗,云荣的人已经找到了镇抚司里了么?
那岂不是说明,已经找到了她的踪迹?
这人到底是云荣派来的,还是和云荣接触过的人呢?
成淼淼想的头疼,不知道那人到底招了些什么,真想再去地牢一趟,看看那个口供册子。
采红见她醒了,忙不迭地给她端菜端粥,奈何成淼淼实在没有胃口,随便吃两口就堵得慌。
又端来一碗药,屏住呼吸灌下去,嚼了好几块蜜枣才把苦味去尽。
采红又说,要去给蒋源报信,将她醒了的好消息传过去。
成淼淼苦笑,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还不如一直昏着呢,醒来是不是得被拷问了啊。
她把被子拉过头,整个人埋在里面不愿出去,过了一阵竟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床帐已经拉上,屋里有些微光。
她慢慢拉起帐子一角,却见窗外已黑,没想到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正腹诽懊恼着,情况这般危急,她怎么如此贪睡。
就见眼前忽得出现一个黑影,静悄悄的,在她床前站定就不动了。
成淼淼心中一紧,手在被子里摸索,摸到了床里的瓷枕,拿在手里,屏息凝神。
那黑影掀开帐子的同时,成淼淼暴身而起,将手中瓷枕向着他头上砸去。
她用上了所有力气,也不敌黑影身手矫捷,侧身避开后,便像她探爪抓来。
此时半个帐子几乎大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柔柔照在这人脸上,成淼淼才看清,原来不是云荣的人,是蒋源。
她松了一口气,收回力气,却收不住身体的去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床架上,疼得她哎呦一声。
黑暗中传来噗嗤一声,还有蒋源的嘲笑,“打人没打中就算了,怎么还自己撞上去,真够笨的。”
成淼淼怒了,“你才笨!”